就像一步步印证着宋玦的猜想一般,那一场祸事,果然是宋卫平招来的,妈妈是被他连累的,凶犯的目的就是他,是他行为不检点,去招惹有夫之妇,还让人家怀了孕。他自己作孽,受惩罚的应该是他,为什么要带上妈妈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还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明明有丈夫有儿子,为什么还要跟宋卫平牵扯上?她扔下夏琮玺一走了之,有什么资格被人喊一声“妈”?
宋玦弄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不负责任的人,他们害自己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害别人?
宋卫平干的事情,被人捅几刀宋玦都不会多说一个字,可妈妈又做错了什么呢?难道她的错就在于她嫁了一个不该嫁的人吗?
宋玦想到夏琮玺,他心疼夏琮玺,比自己还小的年纪就被亲妈丢下,少年时期被同龄人排挤,青年时期又一直跟父亲不对付,三十多岁好不容易修复了父子关系还与自己相恋,眼看着幸福生活在招手,爸爸却又被恋人送上断头台……
他连续几天给夏琮玺打电话,无一例外全被挂断。宋玦也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他没指望过夏琮玺能接他的电话。夏琮玺那么聪明敏感的人,怎么会猜不到他在这中间扮演的角色?他只希望他有个能发泄的途径,让他恨自己怨自己都好,他怕他承受不了这一切。
赵家别墅被查封,他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除了电话,他没有任何其他找他的途径。可几天以后他发现自己再也打不通夏琮玺的电话了,他拉黑了他。
还没来得及去烦心怎么找到夏琮玺,老汪却给他带来了更糟的消息。
“对赵罡的审讯结果并不顺利,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很有可能说得是真话。”老汪在电话里告诉宋玦。
“什么?”这个消息像把铁锤一样砸蒙了宋玦。
“根据我们调查员的经验,他可能确实没有参与过这个案子。”老汪继续回答,“而且他有多年的记账习惯,别说27年前的,连他大学时期的花销帐目都记得清清楚楚保留着,没有任何来源不明的收入,也找不出一笔说不出情由的花销。”
“会不会是他只提供了消息,那三个行凶的人拿了宋卫平的钱当作报酬?毕竟他当年就是做财务工作的,想留点心思看出宋卫平贪到手的钱不是难事。”宋玦思索着可能的选项。
“这确实是一个思路,但当年你爸跟他不在同一间公司里,办公地点甚至不在同一个城市,想做到这点并不容易,而且两人身份差距还很大,你爸死的时候职位比他高着好几级,他想查……”老汪没说完,但意思却传达到了,以赵罡当年的资历,基本不可能查到宋卫平的黑料。
“但是有赵权这层关系,就把他和案子联系起来了,再加上韩进喜的口供。”宋玦依然固执的坚持。
电话另一边的老汪长长叹了口气,“我明白你想早日破案的心情,相信我,我的心情跟你一样迫切。”他顿了顿马上又开口道,“可我们不能一厢情愿,如果为了早日破案就认定是赵罡,万一放过了真凶,那才是真的对不住死者。”
挂断电话,宋玦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他不敢想万一赵罡真是被冤枉的,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对夏琮玺,虽然现在他也一样无法面对他……
韩进喜自从被抓住就一直处于拘押状态,没人提审他,一直关在看守所里。
起初他是担惊受怕,不停猜测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又一直怀着侥幸心理觉得最后一定能脱身,只要自己一直不承认,警方一定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内心的侥幸渐渐占了上风,猜测着警方肯定是无法查到任何实证,否则早就应该提审他,而不是这样一直关着他。
于是这天一早,他就向管教人员吵嚷着“凭什么抓我”,“我要见你们领导”,“还有没有王法了”……
看守所的管教只抬眼瞟了他一眼,声音沉稳回答,“我会报上去,你老实坐回去等通知。”就打发了韩进喜。
无计可施的韩进喜只能继续等待,然而这次没有结果的闹腾却成功的给了他更大的肯定,他坚信自己的案子一定是毫无进展,警方才没有办法一直这么拘着他。
两天后的黄昏,他终于等来了期待中的消息:对他提审。
“警方为什么抓我?还这样关着我这么多天,难道你们警方就这么办案吗?”韩进喜气势凶凶的问。
审讯桌后坐着两人,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是汪国庆,另一位中年人是专案组方组长。
两人看着韩进喜都没搭腔,方组长突然伸手从桌上一堆文件里找出一张纸举起问道,“这是什么你认得吗?”
韩进喜看了一眼那张图道,“好像是我的胎记,怎么了?”
方组长放下纸答道,“没错,是你的胎记,你不好奇我们怎么会有吗?”
韩进喜抬起下巴回答,“我人都被你们抓到这来了,你们有我的胎记有什么好奇怪的?”
方组长狡黠的眨眨眼道,“看来你看得不仔细,”他又举起那张纸,同时用手指点点右下角,“看到日期了吗?这是27年前目击者给你这个胎记画的画像。”
韩进喜词穷,脑海中回想着当天的情况,怎么可能有人看到?那么晚,那么偏僻,同行的另外两人都死了,难道是他们其中有人招供了?难道正因为有人招供所以他们俩才被人干掉的?
一瞬间,他脑海里天马行空,嘴巴张着,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方组长用手指一下下的点着纸张,从自己的文件里抽出更多页,一页页拎出来给他看,“你瞧,这是目击证人提供的画像,每年一张。”
韩进喜嘴巴张得更大了,半晌嘀咕了一句,“这他妈是有病吧?!”
方组长微微一笑,“是啊,如果不知情由确实让人无法理解,每年都画一张,每一张都差不多,这得记得多清楚啊!更何况画第一张画时他才7岁,那么小的孩子啊!”
方组长的话是在告诉韩进喜,目击者是一个7岁的小孩。
韩进喜当然听出了这话的意思,他脑海里飞速想着当时的环境,哪有什么小孩子啊,再说当时窗帘都是拉住的,怎么看得到?!
肯定是在诈供!
这个念头忽地涌上心头,韩进喜马上露出点微妙的笑意开口道,“警察同志,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孩画了张图你们就认定是我干的,我这辈子从没离开过西南,更不知道你们说的这个案子,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就以这个为证据来审我,也太离谱了吧?!”
老汪搭话道,“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认定你是凶手之一?看来你是记性不太好啊,你跟长山建设的齐江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亲口承认过案发时间你就在这里,需要我们给你看看监控视频的回放吗?”
“别嘴硬了,”方组长插口道,“二十多年前的技术不够完善,但犯罪现场的物证我们一直保留着,你猜猜,你的DNA会不会与案发现场找到的匹配上?”
韩进喜额头冒着冷汗,脸色发白,两只眼睛快速眨动,“不可能,我不信,你们不会找到我的东西!”他突然大声吼道,激愤之情溢于言表。
方组长和老汪互视一眼,心领神会的转回头。
方组长又抽出一张纸用力一抖支起手臂,“这张也是基因检测,证明你跟本不是韩老汉的孙子!或者,我应该问你,廖勇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此话一出,韩进喜猛地抖了一下。
“我们走访了很多村里的老人,廖家孙子腰上有胎记,状似祥云,你这片胎记的事情很多人知道,我们把照片给村里老人看,很多人都确认这就是廖勇的。”方组长冷笑着问,“既然你那么确定自己不在案发现场,那你解释一下自己冒充韩进喜是为什么?而真正的韩进喜又去了哪里?”
韩进喜,不,应该说是廖勇,他完全解释不了这么做的动机。
“廖勇,我们证据全面,你之所以这么肯定自己的DNA没有留在案发现场,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在案发现场都做了什么事,所以笃定自己没有可比对的证据留下。”方组长继续道,“韩进喜这么多年确实没离开过西南,因为他20岁的时候就死在了泥石流发生的村子里,距离他死亡地点200米就是韩老汉的老宅,里面有他还怀着孕的妻子。”
“你跟韩进喜仅相差几个月,两人一起长大,你怎么忍心看着他死也不救他?”老汪突然问道。
廖勇抬头看老汪,脸色早已由白转灰,似乎只剩下眼珠还有力气转动。
“你之所以清楚整个案件的内幕,不是因为你跟赵权杨亮关系好一起喝酒,是因为你参与了整个案件。你记得自己跟齐江说的话吗?你说‘其实他不说我们也知道,就是四环边上的一栋别墅里,有对夫妻被人杀了。’廖勇,这个案子发生在晚上,地点偏僻,事发之后警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除了当事人家属跟本没人知道发生了凶案,事实上直到今天这个案件我们也没披露过,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所以除了凶手本人,你跟本没有机会听说。”
廖勇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只木呆呆的看着老汪和方组长。
“我们也不瞒你,目击人是死者的儿子,他亲眼看到你脱掉衣服去凌辱他母亲,所以才清清楚楚的看到你的胎记。”方组长冷着脸看廖勇,“死者儿子当时就在那个屋子里,你猜不出他藏在哪里吗?”
一道闪电划过廖勇的脑海,那幢房子的布局在他眼前展开,像过电影一般,他似乎又跟在杨亮和赵权身后翻了一遍那幢房子,打开的所有房门柜门,里面的东西似乎还历历在目。突然一个刺目的东西映入脑海,那是一副古铜色的小盔甲,也就一米四、五的样子,直挺挺的立在儿童房间的墙边,而那幢房间的女主人,也正是被他们从那个房间里拖出来的。
“盔,盔甲……”廖勇嗫嚅着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