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要。”
李禅拒绝的干脆利落,手掌按压在她腹间,一丝不苟地盯着那处,仿佛那里曾经装下了什么。
除此之外,他不明白沈青隐的邀请。
虽然榻足够大,李禅的道德感也接近于无,但是他们还是没有一起睡的必要。
沈青隐自然也没想到,他的回答,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但她都没有力气再跟他生气,哼了一声,便转过身,沉沉睡意再度席卷了她的身心。
李禅坐在榻旁,面对着一室狼藉,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他的手正好搭在沈青隐的腰腹间,她身上被汗润的光滑,却没有惹人生厌的臭味,反倒像极了温度适宜的牛乳。
想必她是养尊处优惯了,是用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身子,也是那些迂腐士族最容易滋养出来的一类人。
这样的人,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真可笑。
最终,少年拾起地上的衣裳,在月落之前离开。
许是太累太辛苦,沈青隐这一觉睡的格外沉稳,待到她醒来的时候,桌案上的蜡已燃尽,落满形状各异的蜡花。
窗棂紧闭,只有一点光透了进来。
沈青隐不知此刻是何时,但秉着不要被其他人看到满地狼藉的想法,挣扎着从被衾中直起身子。
却惊讶的发现,室内已经被打理的整整齐齐,就连身上的黏腻都不复存在,不过,脑后的发还是半干,怪不得头痛。
“含樱!”她的心猛地一跳,冲着外面的耳房大喊:“含樱!你将内室收拾了!?”
可并没有人回应她,只有院内的其他丫鬟听见了声音,匆忙跑过来问:“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沈青隐也不管心口的青紫,迅速套上一层纱衣,问道:“大公子和含樱呢?”
“回夫人,大公子昨夜未归,含樱是跟着一起去的。”
不是含樱?
她知道昨夜李奉远应该提前回来了,又把含樱支走了。
照理说,也应是他让含樱收拾的。
可是……
“你进来过内屋了?”
“奴婢没有,这院里没有大公子和夫人的意思,我们怎么敢随意进来?”
“好,我知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难不成是李奉远自己收拾的?
那她宁愿相信,她是被儿时母亲给她讲的神话故事中的神仙施了法术。
她抬着酸胀的手臂,磨蹭了许久才穿上衣裙,这时那院内打扫的丫鬟又跑了过来,语气惊慌:“夫人,不好了,府中好像来了官府的人,老夫人正叫你过去呢,好像是二房出事了!”
她说这话时,沈青隐刚刚打开窗户,正被阳光刺得不适应地眯起眼睛,她又检查了下室内的陈设,以及衣着是否干净得体,以免旁人见到什么不该看的。
虽然她早就预料到,过不了多久,李庭初的事就会暴露,官府有可能上门巡查,不过,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们不是没有做好准备,却也必须小心应对。
到了东苑,果不其然看到几个穿着缁衣的官差站在院内,院中的下仆们皆不敢靠近,纷纷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进了正室,沈青隐就看到丁香站在最外侧,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不出意外,崔少君也来了东苑。
丁香见到沈青隐来了,朝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欲言又止。
沈青隐朝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放宽心,一切交给她们就好。
“这位官差,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将我们所有人都叫到这里,二房的事……我们也不知啊。”坐在正位的人是老夫人其次是李奉远,含樱和春华站在一起,在墙边低着头。
“贵府的李二爷,是北街的统管吧?”这次来李府的人官位并不高,却说话并不客气。
被人尊宠的冯氏自然不干,干脆斜着眼默默吃茶。
李奉远却眼熟这位官吏,之前吃酒的时候,见到他和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有说有笑。
好像是叫什么,方有景?
“确有这事,不过那是二爷的生意,我们大房并不掺和。”就算李奉远不入仕为官,一辈子当个闲人,李氏的基业也够李奉远的曾孙子用到老了。
他淡淡一笑,命含樱为他沏上一杯茶。
官吏摇头拒绝:“不用,我这一次过来,就是因为北街的代统管报了官,说李二爷李庭初大半月未来铺子,北街乱成了一锅粥,损失惨重,他们想把人找出来,”
“可一连向二房投了三封鸡毛信,都如石沉大海一般,可没有李二爷的首肯,他们又进不来李府,这才报了官,上头派我过来问问,李二爷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冯氏听完,冷哼一声:“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兴师动众地把我们都叫过来?”
李奉远撇了撇嘴,望了母亲一样,又说:“二少夫人,二叔人呢?”
崔少君受不了风,穿得严实。
她恭敬地朝着在座的几位行礼,回答道:“回大公子,回大人,二爷最近是出去经商了,并未归家。”
“哦?可是他并未去北街的铺子啊。”那官差摸了摸下巴,“李二爷可还有其他什么生意?”
崔少君说:“大人,我一个妇人,怎么可以过问二爷的去向,只不过二爷近日身子不好,自那夜走后,就没在回来过。”
“他是从什么时候走的,哪一夜?”那官吏十分认真,又问道:“怎么他身子不好,你们还要让他出去?”
“前夜离开的。”
那人又继续追问:“前夜东京暴雨,你明知他身子不好,却还要放任他离开?”
“大人,不知您是否有妻儿,若是夫君要走,我并留不得他。”
“为何留不住?”
“大人……”崔少君咬着唇,默了一阵,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撩起捂得严严实实的长袖,露出一节淤青斑驳的手臂,“难不成我非要给大人看看不成?若我要是阻止,二爷就要对我拳脚相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留住他?”
李庭初在外人面前掩盖的很好,虽然他在生意场上披荆斩棘,却依旧有人认同他是一位精明能干却踏实诚信的商人,并未有人知道他内在是何等的敏感暴戾。
就连老夫人也不曾得知,更不要提李奉远了。
众人看到她身上的青紫,皆是吃了一惊。
李庭初对崔少君大打出手,院中的人没有人阻止,院外的人并不知道他是如此的人面兽心。
崔少君并不打算让别人找到李庭初,是为了让他的消失变成一个悬而未决的案子,只要未见尸骨,他可能就还会有“一线生机”,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真正在哪里。
原来只要默不作声,一切都会被掩盖在地下。
“我……这位夫人,对不住。”那官吏脸色一沉,刚想帮她抚上袖子,又反应过来这样不合礼数,放弃了。
他用手蹭了蹭鼻下,结束了对崔少君的问询,转而把头扭向其他人。
“但李二爷这样一直不归家也不是个事,我无法给北街那边一个交代
……对了,北街那边还说,他们后来见到李二爷,李二爷就患了失心疯,口中总念叨着崔氏和沈氏,这两个人,你们知道吗?”
“回大人,这崔氏……二少夫人娘家便姓崔,至于沈氏……”李奉远满脸尴尬,只想赶紧和二房撇清关系:“我夫人姓沈,不过我们大房和二房来往不多,我夫人嫁到这里也只有一年,和二爷扯不上什么关系。东京城内沈姓颇多,想来是二爷的什么仇人。”
“是吗?”方有景沉思片刻,道:“大少夫人,你前些日子见过李二爷吗?尤其是前天夜里。”
终于轮到沈青隐开腔,但她又不傻,自然说:“没有,我是大房的人,怎么能随便见二爷?再说了那夜雨下的急,我夜里干嘛要单独与二爷见面呢?”
“好吧,”方有景许是觉得尴尬,没再去问崔少君,对满室的人行了一礼,道:“有劳各位腾出时间,我会继续追查此事,一定给李氏和北街一个交代,如果李二爷有了什么消息,请托人来大理寺告知我。”
方有景走后,李奉远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他一人和冯氏在此。
“母亲,你说,二叔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他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年少时放浪形骸,放着这么大的家业不管,还能真跑了?”冯氏将茶杯放在一旁,享受着大儿子的捶肩捏背:“不过,真没看出来他是这样一个人……啧啧。”
“我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是总想到最近李府上有古怪。”
李庭初不回来,收益的自然是大房,可是……
“母亲,你说当时青隐给叫过来的医师,不是都说父亲的病有好转了吗?怎么会突然一命呜呼?”李奉远越想越不对,担忧道:“要我说,上次祠堂失火也蹊跷的很,那蜡烛怎么会突然落在地上?再说这二爷失踪……”
冯氏直起背,扭过看了一眼李奉远,就像在确定他到底是谁一般,又说:“你是说……有可能是那个灾星?”
“他对李家积怨已久,这次莫名回来,定然是要报复咱们,只不过因为动我们要牵扯太多士族,单凭他一个人无法下手罢了。”李奉远越说越急,本好看的脸上覆上一层惊恐与怨恨:“说到底,他还是恨我当初跟您说了他的病症,可当时他在沉潇居里被关着的时候,我还去给他送过饭,还把他放出来了一次……”
“这个秘密在我心里已经深埋了十几年了,您还记不记得,当年天子还是太子时,私访李府,他随口一夸东苑那头的贝壳长帘做的精巧,十分有童意,父亲就叫我来顶替李禅,会见太子。”
“我过意不去,就去沉潇居找李禅,路过南边池塘的时候,他不慎落入池中,头磕到了一旁的时候,溜了好多血,他没有呼救,而是在笑,就在水中,一直在笑……”
李奉远回想起来这事来,还觉得心有余悸,后来还是有下仆路过,才将他给救上来,不然也没今后的事了。
他真是后悔。
“母亲,李禅他是天生的坏种,那个高人说的对,他就是恶鬼转世,必将六亲不认,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难不成,咱们还真的怕了一个扶光楼不成?”
冯氏也被李奉远的话吓到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纠结道:“你以为我不想让这个灾星滚出去吗?扶光楼不仅仅是江湖势力,我还听说,他背后还有恭王的支持。”
“恭王?支持一个江湖组织?”
据李奉远所知,恭王是当今天子的四弟,六年前被贬到边地,不过几年便东山再起,虽未班师回朝,却在朝中如一股暗流一般无处不在,而天子明知道他蓄养私兵,却拿他毫无办法。
“我不清楚……”冯氏靠着李奉远,竟漱漱落下眼泪,“我已经失去了大爷,不能再失去你了,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或者,你还有什么办法?让人去探一探那灾星?”
李奉远安抚性地抚着冯氏的肩膀,“我明白,我会想办法的。母亲不要太过担忧,扶光楼也不一定看中那灾星。”
而院中的崔少君正和
“方才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夫人受到如此对待,还望夫人原谅。”
方有景站在崔少君的五步之外,冲她抱拳行礼。
按理说,外男不得窥见府中女眷,不过今日特殊。
“也不是什么大事,方大人请放宽心。”崔少君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追究。
“夫人若是有了李二爷的消息,可以到派人大理寺知会我一声。”方有景说:“还望夫人宽恕,近日大理寺中出了事,忙的抽不开身。”
“那还多谢方大人在百忙之中来李府,大人辛苦。”
方有景带着人走了,沈青隐才敢上前。
“他之后应是不会来了吧?”
“沈氏女,你今天气色可不太好。”
崔少君将沈青隐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很疲惫,像没睡好觉一样,大房的事情有这么多么?”
与沈青隐的疲倦不同,崔少君近日算得上是容光焕发,离了李庭初,不仅仅嫁妆可以随意支配,就连二房的账目全都经由她手了。
“啊,”沈青隐想到昨日的荒唐,面上一红,忙说道:“昨夜忙到半夜,睡晚了。”
崔少君猜出了沈青隐话中有话,也不拆穿,只是瞄了一眼正室紧闭的大门,自嘲地笑了笑,说话依旧阴腔怪调:“真没想到我这伤口倒有时还能利用一番,这个方有景还真是年轻,算得上怜香惜玉,好歹是闭嘴了。二爷的事,就先这么放着吧,北边的铺子,我会看着叫人去处理的。”
她的话音刚落,正室的门就被打开,李奉远从中走了出来,看到二女站在一起,眉头一皱。
崔少君虚虚冲他行了一礼,先行告退。
李奉远走上前来,对沈青隐与崔少君的闲谈十分不满。
“有关二房的事,你不必担心。”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大房不要管,免得惹祸上身。”
沈青隐发现,李奉远的手指上有几道鲜明的划痕,她心虚地眼神躲闪,想的是昨夜里他们之间的事——她昨夜被折腾的厉害,是不是也抓破了他的手?
“你的手还好吗?”
沈青隐面露担忧,刚要触碰到他手背时,李奉远突然拂袖,退开一步,反应极大。
“别碰我!”
嗯?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他的表情,为什么这样心虚?
像是怕她发现什么事一般。
沈青隐略一歪头,柳眉轻蹙。
“咳,”李奉远尴尬地单手握拳挡住口鼻,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以此来掩饰他手上昨夜被含樱抓出来的痕迹。
现在丧期未过,还不是时候,他先不能被她发现这件事。
忽然,他眼珠子一转,开口道:
“李氏最近怪事突增,二爷现在下落不明,家里成年的男子也只剩我和……呃,我的弟弟,以后我们大房更应互相扶持,你可明白?”
“我知晓的。”
不过,弟弟?
他之前不是自己都不让他提吗?
李奉远拉过沈青隐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耐心地劝哄:
“抱歉,青隐,我是不是对你太凶了?近日我忙着春闱一事,不仅要在读书上用功,还要忙着应酬,你是知晓的,就算考取了功名,也要深得官场之道。”
“你嫁给我已经有一年多了吧?这一年内你为李家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打心底感激你。”
“你还记得之前你问我关于我弟弟的事吗?”李奉远瞧着她好似平静的出奇,更紧握住她的手,“虽然我们兄弟二人的关系算不上热络,但毕竟他是我亲弟弟,哪有成婚一年,也没见过兄嫂的?正好有个机会,我带你去见见他,你看可好?”
写的太慢,终于写完了。
李禅:doi过,谢谢。
青隐:?
因为周五的夹子,下次更新会在周五晚上11点,尽量更的肥一点!
之后依旧稳定日更,努力把时间都稳定定在凌晨0点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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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