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被自己定的七点钟的闹钟叫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看了时间,又看了信息,随后他惊奇地发现,苏琪竟然给他发了短信。
苏琪说她已经出差回来了,不过今早六点的飞机,马上就要走,那个托特包,可以邮递到她出差的地方。
信息到这里就结束了,段时看得一头雾水,因为苏琪并没有给他邮递的地址。
上午整理完书店的一些琐事后,段时被父母叫去楼下吃饭,在距离吃饭时间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段时打算先把苏琪的托特包整理一下,就顺手把托特包从桌子上拿过来。
不过,他工作过的书桌特别杂乱,堆砌了各种各样的物件和文件,拿托特包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就拔出萝卜带出泥,他的笔筒从桌子上掉了下来,叮叮咚咚响了一圈,里面的笔滚的到处都是。
他把托特包放在书桌上,弯腰想去拾笔,门外响起段韫的催促声,他附和着回应了一声,腰还没弯下去,托特包就先从桌子上砸了下来。
得。
段时无奈地站在书桌前,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他抓了抓头发,捡起托特包和里面的文件,翻看了一下,确认正反和文件页数是能对上序号的之后,才把包又放回书桌上,转身去捡散落得到处都是的笔。
捡着捡着,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在那份文件里看到了一个病情报告。
他之前住过院,那些指标他不会看错,看那上面的数字,报告上的人病得似乎很严重。
想到这里,段时有些害怕。
一般来说,人的性格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时,这个人必然经历了什么常人难以想象的事件,或者是这个人的身体出现了什么不好的变化。
比如常见的,一个性格开朗的人可能会在得知身患不治之症后变得郁郁寡欢,而一个性格内敛的人,可能会因为经历一些他自己本不能承受的事情之后,反而变得开朗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
段时握紧了手里的笔,慢慢走回到书桌前。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说明,苏琪很有可能因为宋司年离去的影响而罹患疾病,患病之后,反而看开了许多东西。否则,该怎么解释前两天苏琪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段时抿着嘴,把笔放进笔筒里,神使鬼差地打开了托特包,拿出了那份报告。
如果苏琪真的因为宋司年而患病,会是什么病,又会有多严重?
他拿出报告,觉得自己的手好像在发抖。
他先上下浏览了一遍,都是一些身体指标,看上去很不好,像个睡不醒的人。他翻到背面,发现还有一份外语的报告。长串的字母,让他以为是英语,看了一会过后发现是德语。
德国医疗发达,看来苏琪还特意去德国做了检查。
特意去了趟德国查病,难道真的是什么不治之症?
段时没再敢往下看,段韫在客厅又催促了他一声,准备的时间已经被他耗没了。
他应了一声,把报告塞进托特包里,连忙走了出去。
*
夏约特医院。
彩色的玻璃在大雾天气里显得黯然失色,周围寂静得仿佛没有几个人,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查房的本子进进出出,窗外的雪安静了会,这时候又下了起来。
走廊的尽头有一间洗手间,现在,宋岩正衣冠楚楚地在洗手间的门口,举着手机,说着和所有人都不同的语言:“……什么?你把检查报告落在家里了?你别告诉我是给段时那个小子看了?”
电话的另一头,苏琪回复的还算委婉:“是被他捡到的。”
“你是疯了吗?”宋岩说,“你明明答应过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你现在在做什么?苏琪,司年现在什么情况你自己也清楚吧,你难不成真的不想见他了?”
“你威胁我可没用,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那也是我的儿子!”宋岩气不打一处来,“他躺在医院里四五年了,你知道B大的老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吗?”
“我已经打到车了,马上就能到医院。”
“我劝你最好赶紧把报告拿回来,跟他解释清楚。我一点也不希望司年和他有染,真的搞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非要把儿子往外人身上推。那小子二十岁不到就敢把司年往雪山上骗,谁知道以后他还能搞出什么名堂?难不成你非要看着司年栽死在他手里你才满意吗?”
“……”苏琪沉默了会,说,“你不知道那孩子现在什么样,感冒都能病几个月,我真的于心不忍。快五年了……”
“你觉得你是在和我谈条件还是怎么样?”宋岩下颌一紧,说,“我只是通知你,把报告拿回来。你就祈祷他没看到吧。你也不是不知道,司年醒过来的几率微乎其微,要是那小子真的不知死活地跑过来找我要人,我跟你说,我可不会可怜他,我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就算他不来着,你就敢肯定,要是司年醒了,他不会找过去?”苏琪声音闷了一下,然后又说,“我记得之前上学那会,你跟一个女生谈恋爱,被父母发现了之后关了禁闭,不还是偷偷跑出来幽会吗?那时候你爸妈拦不住你,你觉得现在你就能拦得住司年?你可别忘了,有其父必有其子。”
宋岩一时间哑口无言。
因为苏琪口中那个他跑去幽会的女生,就是苏琪自己。
他有些无地自容,只能来回踱步,踱了一会,才说:“反正我已经打理好了,要是他真的找到这里来,我就带着司年去美国,继续接受治疗。”
“你能去的地方,难道段时就去不了了?”
“我不想跟你说了。”说完最后一句,宋岩挂上电话。
他转身照了下镜子,确定自己衣冠整齐后,才走出洗手间。
从走廊到病房还有一段路,他一边走一边心里惴惴不安,最后还是给苏琪又发了短信,要求她一定要把报告拿回来,要确定段时没有看到才行。
与此同时。
809病房。
滴滴答答的仪器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心跳,响彻在这个苍白的房间里。
白色的窗帘外是白色的雪雾,在仪器一震一跳的声音里,心跳声似乎也变得像冰冷的仪器一样,成了机械一样的物什。
病床上的宋司年左右手各插着几个管子,被子底下还有几条管子延伸出来,画面看上去有点像萨博朋克电影里的机器人。
他右手的管子和身上的管子用来检测身体指标,左手的管子是输营养液的。
长达四年多的岁月里,他一直靠着营养液和一些其他流食过活,现在脸色格外苍白,几乎与病房融为一体,刚好应验了宋岩那一句“醒不醒的过来都不一定”。
除了他,病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米白色的风衣,头发梳得很整齐,妆容也精致,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现在虽然上了点年纪,但保养得很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她戴着一副珍珠耳钉,衬得气质格外知性。
放在外人眼里,可能会以为这个女人就是宋司年的母亲,毕竟,还有谁会出现在这样的病房里呢。
不过,她并不是宋司年的母亲,尽管她看着宋司年的眼神还算悲怜,可那不过是看一个将死未死的人的怜悯罢了。
这个人就是之前宋岩说过的小陈阿姨,她的全名叫陈紫瑶,是宋岩现在货真价实的伴侣。
宋司年的法律关系还没有从宋岩的户口上转出来,所以,这个人算是他半个法律上的母亲。
放眼所有和宋司年有染的人群里,陈紫瑶大概是唯一一个清楚宋司年现在情况的人。
记得宋司年在四年前第一次被送到这家医院的时候,医生就说他可能活不了了,没想到他倒是命大,硬撑过了手术和危险期,成功转危为安。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没醒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雪崩后被埋在雪底下一天一夜又化险为夷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运,总之,这四年多的时间里,他的生命特征跟个植物人差不多,一直醒不过来,往后,可能也不会醒过来了。
至于哪一天他会在昏迷之中撒手人寰,就无从知晓了。
至于他昏迷的这些年里,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大脑还能不能进行正常的思考,也没有人能知道。
宋司年的主治医生说过,宋司年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全靠仪器吊着,如果两年之内醒不过来,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至于他为什么还一直活着,医生的解释是,他应该是有什么执念化不开,在人世间残存的一点意识也就迟迟不肯松手,所以就一直活着。
照这样来看,可能哪一天他自己想明白了,或者病危到仪器也吊不住了,可能就撒手人寰了。
其实,宋司年为什么会出事,已经宋司年和段时的事情,陈紫瑶是知道一些的。
她不能生育,所以她很喜欢宋司年这个孩子。她一直知道宋司年,很久之前也跟着宋岩偷偷去看过他,她一直幻想着有一天宋司年能够成为她的儿子,不过就目前看来,希望极其渺茫。
晚上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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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