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烤鸭做凉粉,府城有绿豆没有豌豆,幸亏春芽带来一大包晒干的豌豆粉过来,春芽先用豌豆粉给春花做了一碗凉粉,晶莹剔透。春花很是喜欢,直说这颜色好。春芽又加了一点米粉煮出来带着一点白色的凉粉,炒了给春花吃。春花连吃了两碗放下筷子说:“这个好,夏天吃爽快,冬日里围了火炉吃也好。”陈家自己有庄子,一把豌豆下去能长出一片来。
“这个用豌豆粉绿豆粉都好。”春芽磨了绿豆粉又给春花做了一会凉粉,“只是这绿豆寒凉,夏日吃着消暑还好。”豌豆粉绿豆粉都能做凉粉,是前些日子春芽琢磨出来的,豌豆个头大,磨起粉来比绿豆更方便些。
春花吃着反而举得绿豆凉粉更好:“你放心,我拿了去济民堂问一问。这冬天吃可有什么妨碍。”凉粉是个新鲜吃食,春花要在酒楼上这道菜必要去县衙报备了,等县衙确认无毒无害才行。
大正朝建国五六十年了,一开始荒凉战乱过去之后,老百姓又开始了安稳的生活。官衙总是拿了各种新种子来推广,老百姓没见过,不敢种也不敢吃。因此上官衙才出了这么个规定,凡是酒楼饭馆客栈所售饮食都要在官衙报备,官衙开了许可证才可售卖。这原本是官衙硬派给酒楼试种新种的差事,只是大正朝的百姓天然相信官衙,无论什么新鲜的吃食只要官衙盖了印,立刻会有许多人捧场,吃了好自然就有人种,有人种这种子也就传开了。
春芽一边讲自己这些年琢磨的吃食教与春花,一边琢磨春花这里的食材。
春芽跟春花要来几支莲藕,炸了糯米圆子萝卜圆子之后,春芽又惦记这好吃的莲藕做了莲藕圆子,莲藕切碎了炸圆子外糯里脆,反而是最好吃的。春花手艺也没丢了,一个小小的汤圆被春花炸到人脑袋那么大,只薄薄的一层,里面全是空的,吃起来又香又脆。
“要是再甜些再香一下就更好了。”春花掰了一片拿着吃。
“你和面的时候加点糖啊。”春芽看了一眼说:“外面再裹上芝麻就好了,芝麻香,我最喜欢用芝麻做菜。”
春花听了春芽的话换了配方,做出来一个大大的芝麻圆球,这次真的是又香又甜又脆,春芽忍不住和春花抢着来吃。
“这个不费牙口,比锅巴好吃多了。”春芽赞道。
“哎呀,幸亏你是打定了主意不嫁人的,这女人爱吃焦,男人累断腰啊。”春花打趣春芽。春花春芽两姐妹从小就喜欢折腾吃的,好好的米饭不吃,要烘成焦黄酥脆的锅巴,再做了肉汤淋上去吃。宋阿奶心疼粮食,不停地说“女人爱吃焦,男人累断腰”。锅巴谁不喜欢吃呢,宋阿奶不让她们吃,每每锅底有点锅巴都铲出来给孙子吃。春花看不过眼,用米饭在锅沿上压出一个圈来,让春芽小火烘着,硬是把一碗饭贴成了一锅锅巴,还要配上肉汤。这件事只有春花敢做,其他人做要挨骂的。春花嫁到府城来,春芽再没有吃过。
小小的汤圆被春花炸成大大的麻团,春芽又琢磨开了,这汤圆可煮可炸,这藕粉圆子呢?实在是藕粉没什么味道,加了桂花酱也就多了点香甜味。莲藕做出来的圆子更软糯些,这藕粉做出来的圆子会是怎样的呢?
藕粉怎么才能也做圆子呢?春芽不停的调整水粉的比例,就是搓不出来圆子,湿了不成型,干粉不凝固。春芽顶着手上粘的藕粉,揉了个湿面团在藕粉里面滚了几圈,粘上不少藕粉,煮出来外皮有点弹有点糯是从来没有吃过的口感。春芽又拿准备做糯米圆子的肉馅滚藕粉,一边滚一点撒一点点水上去,很快滚出来了一个完全包裹着肉馅的藕粉圆子,春芽看着成型的藕粉圆子,又用芝麻和糖滚了一堆甜口的藕粉圆子。原来这藕粉是搓不出来圆子的,只能滚,滚两圈不沾粉了,放进水碗里湿一湿水在滚,要滚大多的圆子都行。
春芽滚出来指头大的,拳头大的,大大小小滚了一堆,最后发现,太小了不行,没有馅料不好吃,太大了也不行,里面馅料还没熟,外面煮太久有点化开了,不够弹牙。等春芽做出老口感最好的藕粉圆子,春花给她的一包藕粉也用光了。
藕粉圆子煮出来晶莹剔透,比冲泡的藕粉更紧实弹牙一些,加了不同的馅料吃起来咸香可口的有,软糯香甜的有,又不像汤圆那样粘牙。春花一吃不由得叫好:“春芽你真是——”春花转了两圈:“说吧,你要我怎么谢你?”
“春花,这莲藕怎么种?”春芽自从吃了莲藕做的菜就喜欢上了。
“这个倒是不难,就是——”春花想了想,“得有个池塘,莲藕种水里,就像秧苗一样,但是得一直种水里,其他没啥。池塘里还可以养鱼,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庄子上看看。”
“你给我点莲藕吧,我回去种。”
“你种哪?”
“我后院还有地,靠山一直没人买,有好大一片呢,我,我回去买两亩地挖个池塘。”
“乖乖!”春花惊讶地说道:“你知道多大的功夫嘛?”转念一想:“靠山可不行啊,下雨会塌方的。”
“你放心,我有好多果树苗,我只挖半亩池塘就好了。”春芽说:“家里荒地三年到期了要种粮食,我要把果树移出来。”
春芽教完了新菜准备回去的时候又有新的问题了。春芽家里的橘子是酸橘子做出来的,橘子酱酸甜可口。府城的橘子是蜜桔,甜得很,春花买了一筐回来试了许多次都不行,加了醋味道怪怪的,不加醋又太甜了,没有那股子酸味调节烤鸭的肥腻。春芽都收集了一包蜜桔种子,还没有得到满意的橘子酱。
“府城有什么酸味的果子吗?”
“用其他果子?”春花说:“有,青梅酸,不过这个时候只有腌梅子。”春花想了想:“好多怀孕的妇人喜欢吃,你等着。”
春花买来一小罐酸梅,春芽捣了果肉用蜜桔的汁水熬煮成酱。梅子橘酱颜色暗黄,比单纯的橘子酱颜色要更深一些,味道却更好,酸和甜都很明显。春花和春芽两个人不停调整果肉比例,只吃了两天,吃得春花说:“不行了,再不得我舌头都要坏掉了。”最后定好的梅子酱果肉更多,比单纯橘子酱更浓稠,味道也更好。春芽看着新做出来的梅子酱又想要种一棵梅子树。
春芽几人在府城等春苗旬休,带着她一起逛了一遍府城才准备回青山县。春苗知道春芽过来一趟耽误了多少事,只不停地说自己很好,让春芽不要担心她。春芽看着小大人模样的春苗又是心酸又是安慰,如今的春苗已经和靠山村格格不入了,春芽将春苗托给了春花。
春花准备了一包干莲子:“这个里面有芯,你回去种种看,只有发芽就可以。”另外准备了两个半尺深的大盆,里面放了几根裹着泥巴的莲藕:“这个藕节子不能碰掉了,你回去先养在水缸里,等池塘挖好了种下去就行,四五月份就会长叶子,只要长出叶子就是养活了。”春花还给了一摞干荷叶给她:“新鲜的荷叶绿色的,纹路这干的差不多。这些你拿会去煮粥也行,包了烤鸡也行,味道都好。”
“这就是青梅,果子酸得很,春芽要做酱也就罢了,爹你也要一棵干啥?”春花不解,宋老四跟着春芽一样要蜂蜜要藕粉也就算了,怎么梅子树也要一棵呢?哪里知道没过几年,宋老四腌了咸梅子,后来还成了宋盐菜的招牌菜之一盐津梅子。
除了装满车带回去的东西,春花私底下还给了春芽十个个金元,那些烤鸭炸圆子还好,这凉粉实在是生财的妙招,这藕粉圆子也是独一家的生意。
宋老四春芽回到青山县城已经是冬月中了,赵三石月初娶亲,新媳妇被赵家婶子带出来认人。春芽完美地避开了这些事情,等回到靠山村,春芽带回了那许多东西,在家忙得恨不得生出四只手来。除了赵家娶新妇,另有两家也娶了新妇,李大郎也娶了新妇。新妇娶回来比模样比身段比做人,靠山村人又有了新的谈资。
春芽要磨的东西越来越多,年底磨坊又排队,春芽便想着自家买个石磨。
二春媳妇看着春芽快要塞满的院子说:“我来买,到时候就装在我家后院,你这院子里平常干活人就多,你又新种了不知道什么占这这么大一块地方,哪里还有地方按石磨?”
石磨好买,推磨实在是累人,一个腊月推得二春叫苦连天,等春芽结了今年的收益给他,开春他立刻去买了一条小毛驴回来,从此二春成为继四春之后的有车(驴车)一族。三春媳妇见了说:“我再攒攒,还是买头牛好。”
春芽手头存不住钱,有点积蓄就花用光了,二春媳妇想劝春芽过日子不是这个过法,可是二春媳妇想想春芽没有孩子要养,她自己一个人赚铜子够一大家子吃喝,吃点好的用点好的有什么不好呢。添了田亩将来分家也分不到她头上,二春媳妇烦恼地蒙着头往下过,倒是待春芽越发好了,惹得春芽兴致更足。三春媳妇明白自家二嫂的心,只能叹“这样不知道是好命还是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