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 第114章 藕粉圆（上）

春芽姐弟修整了两日，春苗也去看了两回，便闲了下来，春苗已经连续请了两次假，接下来不是旬休出不来，春芽姐弟就算在府城也不能天天去看她，去了也见不着。宋老四说春苗下一次旬休是六日后，他们等春苗旬休过后再回去。

春花这几日陪着春芽在家里住着，等春芽姐弟看过春苗才收拾了去看陈二爷的爹娘，宋老四的亲家。春苗在府城小一年了，每逢过节也去陈府探望，春芽姐弟第一次来，休整好了跟着宋老四一起被带着去了陈府。

陈府在城南，一座三进的院子，陈府门前有两座石狮子，正门是红色的，上面挂着两个铜环，旁边还有一座供人进出的小门。平日里大门的不开的，陈家人只从小门进出，今日陈家大门敞开，陈二爷的爹娘在门口守候着，宋老四一行人一下车，陈二爷的父亲就迎了上来，拉着宋老四亲切地摇晃着他的手说道：“亲家你可算是来啦，来来快进来。”

陈二爷的爹娘都白胖富态、面目慈和的模样，和柱子以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陈二爷的娘头发花白，用青色锈蝙蝠的缎子包着，她满眼含笑地看着春芽姐弟，等他们都下了车才拉着春芽的手说：“这就是亲家大姑娘吧。”

春花看着公婆都出来了不由得急道：“阿娘，我带着弟弟妹妹过来就是了，现在天冷，你身子骨不好，怎么在外面守着。”

“你啊，”春花婆婆笑着点了一下春花拉着春芽进门：“亲家大姑娘第一次来，我迎一迎怎么了？你妹妹如今是当家人，她只是年纪比你小，尊贵却是和你父亲一样的。”

春花对着春芽摇摇头，扶着婆婆的手听着自家婆婆说话：“我啊，最喜欢女孩了，你可要在家陪我住两日。我家里有一座绣楼，刚好给你住。”

陈家院子大，不仅有厢房还有花园，花园里还有一座木质的小楼，两间两层小小巧巧，据说是春花婆婆当年为自己的女儿建的，可是春花婆婆只生了两个儿子，如今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各生了一个儿子，春花婆婆盼孙女眼睛都盼红了，看到亲戚家的女孩儿都叫人家来家里住。

陈宋两家在花厅坐下，春花带着春芽姐弟给陈家二老行礼，陈家二老也拿出来见面礼来，柱子是笔墨，春芽是尺头，木头和林子各是一对银镯子。这见面礼在陈家自然是再普通不过了，对春芽姐弟来说只是稍显贵重，不至于受不起。宋老四对着春芽点头让她收下。宋老四最喜欢亲家这一点，从来不显摆富豪，他每次来都请了他来家里说话，所说也不过是今年的收成，路上的安危，准备的礼物也不会过于贵重让人担不起。

陈家大爷出远门了，春花嫂子说是在病中，只遣了儿子来见客。春芽一看圆眼睛圆鼻子圆嘴巴活脱脱陈二爷的翻版，等春花儿子走出来，嚯，又是一个圆眼睛圆鼻子圆嘴巴，两兄弟一模一样，一眼可以看出这是一家人。

陈老爷揽着两个孙子，春芽这时才发现陈老爷也是圆眼睛圆鼻子圆嘴巴，这家人除了年纪不同，全长了一个模样。春芽觉得很有意思，春花婆婆倒是眉眼细长，一副端庄温婉的模样，奈何儿子孙子没一个像她的，怪不得她想要一个孙女呢。

亲家见过，春芽姐弟这才真正松快了些。宋老四带着柱子在府城逛，木头林子被他们带着玩得心野了，每日起床一睁眼就问：“四叔，今日去哪玩？”

春花拉了春芽一头扎进后厨里，春花换了身上的大褂说道：“快来帮帮我，我听爹说你新做了不少好吃的，我就是不得空，要不早回去了。”

春芽去酒楼后厨看了看，不少不认得的食材，无奈道：“你那些大师傅年龄比我还大，做的东西好多我都不认识，不要说教了，我跟他们学他们还不愿意呢。”

“这倒是，”春花扶额：“要不还跟以前一样，你先教了我？”

陈记酒楼后厨在酒楼后院，两间宽敞的屋子，里面热烘烘的，有大灶台也有小炉子，一排的案板，墙上挂着不同的菜肉。后厨都是男人，看到春花进来，都站了起来避到一边。酒楼的厨子是男人，学徒也是男人，只有烧火的婆子和摘菜的婆子，春芽看了不由得再次咋舌，不知道春花是怎么管得住这些大男人的，不过春花总是有办法，春芽想，春花一直有办法。

春花将厨房的食材装了一些带着春芽回去，在家里装烤炉，石磨，还牵来一头小毛驴，将春芽要得东西一一置办起来。

春芽这几日吃食都是酒楼送过来的，其中一道派赴排骨莲藕汤粉嘟嘟的味道醇厚极了，还要炒藕片也是十分脆甜，春芽问了才知道春花婆家有一个庄子，里面有好几亩的藕塘，说起莲藕，春花指了林子裙子上的荷花：“那就是莲藕的花，好看吧？开花的时候还可以做荷花饼。”

春花让春芽猜荷花饼是怎么做的？

春芽有了糯米之后一直研究各种点心，年糕，汤圆。张记糕点铺点心多，各种花模子，春芽这次来府城也想买几个花样更好看的点心模子，听了春花的问话答道：“莫不是荷花模子？”春芽张开手比了比，“这点心个头也太大了些，两个就吃饱了。”春芽知道酒楼的菜讲究精巧细致，哪里能端出这样大这样扎实的一盘点心来？

春花笑得像只小狐狸，趴在桌子上说：“就是荷花花瓣裹了面粉炸，府城的人最喜欢这些花做的东西，春天要吃桃花宴，夏日要吃荷花宴，秋日要吃菊花宴，冬日要吃雪花宴。”春花两手托腮作花瓣状：“花啊，美嘛！吃了花就变美啦。”说着春花和春芽一起笑了起来。

这桃花宴荷花宴菊花宴春芽都好理解，这是着雪花宴是什么东西？

春花看了春芽一眼说：“这雪花宴啊，梅花上的雪取下来泡茶，松针上的雪取下来煮酒，竹叶上的雪取下来煮饭——”春花眼珠子转了转，“但凡是你能取下来雪，就能开一个宴席，再挑一个风雪天，最好是在花园里，如若不行也要在楼阁里靠着窗，一边看漫天风雪一边吃雪花宴。”

府城比青山县更靠南边，天气比青山县来得暖和一些，下雪也比青山县少，因此上每逢落雪都是府城的大事，设宴赏雪生怕辜负了这北国吹出来的风这六角晶莹的花。

春芽摇摇头，不能理解府城人怎么这么过日子，下雪是漂亮，飘飘洒洒，整个时间洁白晶莹一片，可是雪大了会压塌屋子，雪化了会冻煞人。若是有得选，春芽希望住在永远不会下雪的南方，据说南方人一年四季只需要穿单衣就够了，那得省多少钱呐。

春花看春芽不解地摇头不再说府城如何如何，继续说起了食材：“不过等荷花谢了，结的莲蓬倒是好东西，鲜莲蓬脆嫩，生吃炒着吃都好。晒干了就是莲子，你吃过的莲子羹就是。最妙的是里面的莲芯，清热败火是个好药材。要说这莲藕，真是全身都是宝，我家酒楼那个八宝饭就是荷叶裹着蒸的，怎么样，是不是有股子特别的香气。还有藕粉，据说最是养人的，我拿了些来，你每天早晨冲一碗吃。”

春花拿出来一个油纸包打开：“你瞧，看着跟面粉差不多，只要一点点就能冲一碗，你等着。”春花提了开水拿碗来冲了一碗与春芽吃，冲好的藕粉柔软晶莹，藕粉本身没有味道，春花拿出了府城人最爱的花食——桂花酱，舀了一勺子进去，吃起来又香又甜。

春花和春芽一边吃一边闲聊，春花突然提了一个包袱过来，里面有好几包药粉，还有两个药罐子，里面是黑乎乎的膏药，散发出一股子香油味。

“这个是金疮药，哪里有伤口止血再好不过了。这是烫伤膏，同仁堂的，我店里的大师傅都说好用。这个不拘哪里被蚊虫盯了，涂一点点就不痒了。”春花摸了摸春芽的手叹息着说：“你一来我就看到你满手疤，你看看你，比我还小两岁手，这双手——老是围着锅台灶台转，切着手了，烫着手再平常不过了，你这双手一看就是常年围绕着灶台转的，酒楼的大师傅都这样，你小小年纪也这样，哎。”

春芽看看自己的手，其实春芽的手比村里女人白净多了，只是整日弄油锅，不是溅出来的油落到手上，就是碰到了锅沿，油锅多热啊，一烫一道疤。

春芽开始教春花烤鸭子，春花没有用糖，鸭子表皮刷的是蜂蜜，鸭子考好了，鸭皮变成了晶莹透亮的金黄色糖衣。咬一口酥脆油润，像吃着流淌着蜜和油的油渣，一口咬下去只有油香和甜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春芽立刻喜欢上了蜂蜜，可惜青山县城好像没得卖，府城真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