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好在宫中待着,来这耍什么疯。”
那人打着把红伞的声音清清冷冷,语气淡漠,似对这件事毫不关心“怎么?装可怜。”
段绵绵眼前不过是模模糊糊一片罢了,一切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幻象罢了,神态似有醉意,迷迷糊糊的,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阿宁……”
“谁是你阿宁?”白君凝不耐烦的走上前,用镶着东珠的华贵靴子踢了她一脚“还不起来吗?坐着想让谁给你扶起来呢?段绵绵……”
“你还真是矫情的很。”这八个字像一把重锤,死死的砸在她的心上,段绵绵觉得自己一点儿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上次跪在那里晕倒了,朕给你做个主,你现在做着卖什么怨?嗯?”白君凝的眉眼还是淡淡的。
“白君凝。”段绵绵吐出这三个字,一点儿也不怕触怒圣心,语气中带着一丝无所谓的感觉,似乎她并不在乎她这句话吐是什么意思,可那微微颤抖的语气仍然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你是不是阿宁?”
不带白君凝说话,她就自顾自的往下说“您和她的眉眼真像,刚开始看的确实不怎么像,可越看越像,阿宁的眼睛也和你一样。总是冷冷漠漠的不近人情,不入人间烟火,我真的好想知道。”
她的神态真如醉了一般,抬眼望着她“不然您为什么要留下我?您恨我。”
白君凝的手微微发抖“王海!”又是想到王海好像没跟她一块儿来,她也是自己想着想着就登上了这高台。
她内心告诉她,段绵绵会来这的。
她失了女帝的分寸,随手扯下一根柳条,冷静的说“段绵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清楚的很,陛下。”段绵绵微笑着“春水姑姑,她是个好人,从未有过一点儿坏心思,忠心耿耿跟了我十几年,本来已经可以安享晚年了,陛下。”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白君凝拧着眉头问。
“我只是想告诉您,春水姑姑她不可能起那样的心思,求您重审此案。”段绵绵笑着,可那笑的又是那样的无力,浅绿色的衣裳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就像一个从天上而下凡的瑶池仙子,堕落在凡间,染上了人间尘埃“如果您还是阿宁的话。”
“啪!”
看着赶来的王海将握起她手中的柳条抽在段绵绵的身上,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她疼的要死,她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陛下?”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她扭头就离开了,踏着水花一步步走下了高台。
段绵绵却怔在原地,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白君凝锁骨上的一道长疤,是用很大的力气给打出来的。
那一瞬间,她笑了,心中了然。
我的好陛下,如此看来,我想的一点儿都不错。
我的好阿宁,如此看来,你是真的恨极了我呀。
但是我真的没有,没有杀她。
“陛下,您……要不派一个小奴去看一看段贵人?”王海小心翼翼的低头问道,看来今日这段贵人真的是直接撞到陛下的枪口上了。
白君凝就那么静静的支着头看着窗外,望着高台的方向,镂空的窗户旁的一棵桂花树早败了,枯枝败叶的一地,倒是另一棵柳树重获了新生,翠绿色的枝叶配上接连不断的雨滴,带着一种模糊的江南美感,听见他说话,她厌厌的说“不必,她自找的。”
“可是陛下段贵人的身体本来就弱,上次冒雪罚跪就已经落下了病根子,受不得一点儿凉气呀。”王海急忙说道。
“朕说了,她自找的!”白君凝加重了语气,随后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慎亲王那边儿怎么样。”
“王爷与王妃都精明的很,没出什么大问题,王爷和王妃因为新婚祈福之事已经暂时搬进了宫中的翠玉阁。”王海回道。
“嗯,你让他们多加小心。”白君疑回应完后就再次支头看向窗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后,又叹了口气对王海说“把朕的折子拿过来吧。”
“是。”
“陛下,乐郡王白君吟求见。”王海走后,一个小宫女上前汇报道。
“她来做什么。”白君凝随口一问。
“王爷也没有说,只是说听闻陛下在这里来寻陛下说事。”
“如此你且让他先等一会儿。”白君凝回应道。
不多时,乐郡王白君吟踏步前来“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来这里寻朕,所为何事?”白君凝也不看她,闷声问。
“母妃近来病了,我与二弟来照顾母妃。”白君吟道。
“有孝心是好事,像太后与文亲王一样,这可这个孝心如果是因为事出有因,反的就像是节外生枝了”白君凝抬起头扫了她一眼“说吧,你来找朕,想问些什么。”
“陛下还真像以前一样,说话一点儿都不给人面子。”白君吟笑意盈盈的脸上看不出来窘迫,反倒是从容与镇定。
“那下臣就直说了,下臣建议采取文亲王的话,斩首段绵绵。”白君吟起身行了一礼笑道“做这件事既有利于对内安抚宫中个人的情绪有,虽然对外影响不好,但大家一旦想起来段绵绵,就会想到这就是当年那个小小年纪就敢给宫中嫔妃下毒的孩子,长大了又能是什么好种呢。”
“……”白君凝没说话。
“陛下,我知道您对我和二弟心有嫌隙,可陛下这件事关乎的是我们夏国,我是夏国的公主,我为什么不会对夏国着想呢?”白君吟笑意盈盈的说“陛下不也应该认真想想这事儿吗,毕竟现在不管是太妃或是太后,就是现在宫里的男侍都没一个看的顺眼段绵绵的呢。”
“……”
“……朕会考虑一下的。”
“下臣就知道皇姐最是英明了。”白君吟笑意不减“既然如此,臣就先告退了,请皇姐仔细考虑。莫要出现了什么闪失才最好。”
“去吧。”白君凝点了点头。
“陛下,折子给您取来了”王海恭恭敬敬的地上折子,看着白君凝点了点头,随后小心翼翼呈上一个物件禀报道“陛下,当时取折子的时候有个小丫头毛手毛脚的。把您的这个东西给损坏了……”
“什么东……”白君凝沉默的看着王海呈上来那个用柳条做成的花圈,看起来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了枝条和叶子都成黄色,枯枝败叶,一掰就断了。
“陛下,要不让臣去叫最整个京城最好的手艺人去给您接一下吧……”
“不必了,”白君凝回过头“那个小宫女逐出宫去,至于这个柳条圈……”
她垂下眼眸,看不见情绪,自嘲般笑了笑“丢了吧。”
“丢了?”王海的声音染上了惊异“可这个柳条圈您细心保存了十几年呀……”
自觉失态王海连忙闭了嘴不再说话。
“十几年又如何?”白君凝看着那个柳条笑了“物是人非,山长水阔,不似从前”
看到那个柳条圈,那个被柳条圈框住的月亮仿佛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段绵绵如果出事了,你安排人把他接回宫中。好生照顾着。”
“至于那个秋然和青儿,你每周把他们拖到慎刑司去,每周一刑。算是严惩段绵绵身为后宫人多次违反宫规。”
“惩罚她身边的人,会比惩罚她本身更让她难受。”
“啊?……”王海懂了白君凝的意思,他被白君凝用了十几年,又怎会不懂圣心呢。
“是。”
她曾经很喜欢两句诗,一句叫——
物是人非,事事休。
另一句叫——
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