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句芒与鱼惜,本是阿宓请来帮忙的,事情没用解决,就已经结束了。既然事情结束了。他们便一起回了桃源,送别了他们没多久,殷商城内就举办了立新后的仪式。
新王后初立,城中布置得非常喜庆,虽说没有当年前往后那般隆重气派,只是城中冷冷清清,大家没有在办喜事的样子,都子啊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好像不太关心他们的新王后......
阿宓对妇好的事已平静,卯卯对那件事本也没有多少情绪,但这新后仪式,他们十分的不悦......本以为殷商的新后,非妇妌莫属,无论功绩,才能,武力,在殷商一种妃嫔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所有人都没想到,新后竟然不是她,而是那个曾经跟在妇好身边,碌碌无名的侍女。
作为殷商政权的主力,卯卯当然是被邀请到席参加庆典,阿宓自然也一同前往。席间,二人表情都不太好看,对那主桌的新娘颇为不满。
卯卯手中的酒,一杯接一杯,一直喝到子昭注意到他,朝他举杯:“傅说好酒量啊!”子昭察觉到了立后这件事,有许多人颇为不满,卯卯便是其中之一,但这件事,他有自己的考量,只是没来得及商量,也就只能在这席间打趣。
卯卯举着酒杯晃了晃,笑道:“还行,王大喜的日子,总是要尽兴。”
阿宓也眼见着卯卯一杯接一杯:“你喝的也太多了吧......”
卯卯摆摆手,又是一杯:“没事,我醉不了。”
阿宓诧异的看着他:“为什么?”
卯卯看着杯中的酒,又看了看周围微醺的人:“不知道啊......我在青丘的时候,经常把有苏放倒......但自己却一点没醉......”说着还神秘兮兮的对阿宓说:“我第一次喝酒之后,还长高了呢!”
阿宓笑道:“这一席下来,你可别长成巨人了......”
“不会~”卯卯忙接话:“往后好几年就再没有过了,只是喝不醉而已。”
阿宓看着卯卯,继续一杯接着一杯,心里不由得纳闷,怎会又精兽如此,酒精无法麻痹......见着卯卯脸不红心不跳,又看看周围,周围的那些人,席间还谈笑,还吃食,而卯卯一入座,便一直在喝......现在周围的人已经面色潮红,有的已经神志不清......而卯卯则一如往常,跟没事人一样......
阿宓端起卯卯的酒壶,朝自己的酒杯里倒满一杯,喝了下去,没错......就是酒:“你很喜欢和这个东西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心事?”
卯卯摇头:“喝起来像水一样,又醉不了我,有心事喝这个也没用啊......”说着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别看我好像非常受器重,非常受子民爱戴似的,商城内的子民越向着我,王就越要器重我,但我就越不可能有实权,兵力,财力,人力,都别想,这些人......”说着悄悄指了一圈:“都心知肚明,也不会与我交好,我在这里,除了喝喝酒,吃几口肉,还能做什么?又没人找我聊天。”
看来他知道个中关系啊......阿宓之前还觉得卯卯对自己在殷商的地位太过自信,还一度怕他被那种受万人敬仰的假象蒙蔽,原来他自己知道......不过他也该知道。
自古以来本就如此,往大了说,天神庇佑世人,世人则崇敬天神,若无渺小的世人,天神的存在将毫无意义,而贞人则是其中平衡周旋的存在,平衡天神长远的安排,和世人短期的需求,却又不能让贞人真的成神。卯卯所处的局势,也一样,若位高,又受子民爱戴,那必然不能给太多实权,若想有实权,就要靠战功来换,要有战功,必然会受子民嫌弃,因为这个时代,征战是最不能让他们感受到安定的事情,即使君王决定的征战是为了他们长远的安乐与温饱。
宴席散去,仍不能消解卯卯的不悦:“殷商各方妃嫔这么多......就算不是妇妌,也不乏有能者,怎么偏偏是她?”
“她又有何不可?我们又不认识她,兴许她能胜任呢?”虽然阿宓心里也不爽,但毕竟不认识这个新王后,也不想过多评价她,更不知道卯卯为何如此愤愤不平。
卯卯激动:“她只是个侍女,别说文韬武略,她连字都不识......如何担得起殷商大业?”
“你这个样子,还真把殷商当你家了啊?”阿宓没想到卯卯会为这什么殷商大业而紧张。
卯卯也觉得刚才过于激动,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在这个地方待久了,见了形形色色,多少对这里有些牵挂......”对青丘,卯卯也是这样的感觉。
阿宓叹气道:“那我劝你最好收敛这样的牵挂......”阿宓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样,多年不会老去的容颜,劝说着:“我看你这个样子,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你这样感情泛滥,最终会吃亏的。”
“这就是你们神冷漠的原因吗?”卯卯鄙夷地看着阿宓:“怕吃亏?”不明白,神族有什么亏可吃的。
阿宓笑道:“经验之谈,你爱信不信......”说着看着布置喜庆的街道,和事不关己的路人,这个王后,还真是一点也不得民心,看着身边仍在忧虑的卯卯,阿宓道:“你真这么担忧,那你去谏啊......放心,现在的商王不是姒履癸,你也不会像关龙逄一样谏死的。”
“娶都娶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卯卯心里还是已经盘算起了谏言的事情。
二
终于有一天,卯卯找到了谏言的机会,正要入宫与子昭谈,却在半路被王后拦下。
卯卯与王后不熟,见她拦下自己,有些奇怪:“王后今日怎么有闲心在城中走动?若是前王后,现在可能在安排春播事宜了......”
王后虽然出身卑微,没读过书没识过字,但她对这种话中话可是十分敏锐的,一听就听出了卯卯在讽刺自己不如前王后:“傅说说的对,这些本该是我分内之事,但我的出身根本接触不到这些,我也就是与那些子民一般听令劳作......”她这个人,说着这些话,还面带微笑,这种压迫感,正绑架着卯卯的良心:“如今发号施令这种事,我还得从头学起......往后还望傅说多多指教。”这字里行间的,都在暗怼卯卯......
见来人嚣张,卯卯也不甘示弱:“那王后是找错人了,王后所担之则,不应该来找我讨教,应该去与妇妌学习,她更能胜任。”
王后应该自知妇妌才是众望所归,提到她,顿时语塞,后又冷静地笑道:“那是自然......毕竟如今我才是殷商的王后,这些事情,都是要一一学习的......只是......”说着,她好像又拿回了话语的主动权,走近卯卯,伸手拂过他的脸:“不知傅说可是习得了什么驻颜之术,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未见你容颜有变?”
这新王后也确实是个美人,与常年征战沙场的妇好妇妌想必,皮肤更是细腻一些,白皙一些,眼中没有她二人日积月累的杀气,全是娇美动人......天下哪个男人看了不迷糊......若不是这么多年在殷商,对这个人略有耳闻,卯卯都会对她多几分怜爱。
冰凉的指甲划过卯卯脸上的皮肤,卯卯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王后切我动手动脚......这副皮囊只是比较耐用而已,何来的驻颜之术?”说完便敢去找子昭。
王后一人看着卯卯的背影,自言自语:“若不是驻颜之术,那想必就是长生之术了......”
见到子昭后,子昭像是早就猜到卯卯会来找他:“傅说你终于来了......”
“那想必王也知道我所谓何事而来?”卯卯向子昭行了个礼,待子昭示意后,坐下。
子昭给卯卯递了杯酒:“王后一事,我有我自己的考量,未能与傅说通气,让你焦虑了。”
卯卯饮下杯中酒,平复了心情:“那王是如何考量的?”
“傅说还记得当初,我是如何收回殷商政权的吗?”子昭反问卯卯。
卯卯指了指自己:“提拔了我这样的平民?”
子昭点点头:“如今贵族势力削弱,殷商内部政局得意稳定,但边境方国依然动乱,我知妇妌是王后最好的人选,但她上位,其他方国会对井方不满,方国首领只陈诺与殷商交好,若方国骚乱,殷商讨谁,帮谁......想想我就头疼啊......”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头:“所以还不如让一个哪方都不是的人来顶这王后之位,来得省心......加上她是妇好临死前托付于我的人,也算名正言顺。”
原来子昭真的有所考量:“但这样不就领城中子民不满,领贵族们更不满?而且新王后无知,很容易被奸人利用......”最重要的事,她好像心术不正,但这件事,卯卯不敢与子昭多说,这样做虽然能稳定各方,但对内却无利。
子昭点头认可:“虽然如此,但如今内部局势稳定,大家也只是不满王后的人选,政事仍掌握在我与妇妌手中,若以后王后有什么异样,或是被其他奸人蛊惑,她背后无靠,废后也不会影响各方关系。”
原来子昭都已经想过废后的事情了......呵,刚才王后还对卯卯那么嚣张,看来不自知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子昭,是新王后......但毕竟是新立的王后,也不知道前王后的小王如何看待,想着,卯卯问:“那小王对此事是何感想?”
听到这个,子昭有些无奈:“子卩他......自然是不悦......已多日不言语......若有机会,我再让妇妌劝说,这孩子,除了他母亲,也就听听妇妌的话了......”
卯卯笑笑:“一生气就不说话......还真是和王你当年一模一样......”说着,二人的笑声在殿内响起。
既然这样的安排,只是子昭的一步棋,卯卯便放心了,走出王宫,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田间在播种一年的希望,艳阳高照,春暖大地......虽然只是在这里过了十几年,但他对这里竟然产生了这么深的羁绊,生怕子昭一个错误的决定,让这里的安宁毁于一旦。
在城中闲逛着,卯卯来到了初到殷商的练兵场,还是一如往常的整齐划一,练兵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气势......只是阅兵的人,已经不是妇好了......
看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卯卯笑着走了过去:“小王今日怎么有空这这观摩练兵?”
子卩没有回头,仍然认真地看着场下练兵,只是嘴上冷冷地回答着:“我每日都这么清闲。”
子卩不只是无聊站在看台上看戏那么简单,他的神情,会根据阵法的不同而变化,表情认真严肃,看得出他在认真学习。而练兵场上的妇妌,也知道子卩的用意,展演着各个阵法的强项与破绽......
子卩怼了卯卯,态度冷淡,卯卯却没有介怀:“原来小王还能说话啊?我还以为小王得了王当年的失声病了。”
子卩看了看卯卯,自觉无礼,说到:“傅说为殷商做的一切,子卩感激不尽,我最近是有些不悦,也知这脾气不应该乱撒,刚才冲撞了傅说是我不对......”
见子卩道歉,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卯卯上前接着说:“我知道小王因何不悦......其实我也一样......”
子卩见卯卯与自己感同身受,忙问:“傅说耐我殷商的神人,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卯卯回答:“此事我与王讨论过,我觉得他的决定不无道理......”
听卯卯这么说,子卩打开了话匣:“殷商是没人了吗?让那个人做王后,对殷商有什么用处!”
年轻人还是太冲动,即使之前卯卯再怎么有意见,也没有子卩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卯卯拍了拍子卩的肩膀:“小王可与王好好谈过此事?”
子卩愤愤:“有什么好谈的......即使是答应母亲要照顾她,让她衣食无忧便是......立她为后,对殷商毫无帮助,还惹得子民不满......他不可能不知道!”
“王自然是知道的。”卯卯安抚着:“他有他自己的考虑,你应该与他谈一下此事......”说着与子卩一同看向练兵场:“我也觉得王后的最佳人选是妇妌,想必这城中几乎人人都这么觉得,但王的考量我也理解,如今权利都在妇妌手中,王后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说着张开双臂:“就像我......位高,但动不得一兵一卒......”
子卩终于转头,看着卯卯:“你不怨?”
“为何要怨?”卯卯答:“只是王为了稳固的一点点手段而已......这种手段,你也应该学习。”
果然,子卩对此是不屑的:“学这些手段做什么?我大殷商如今如此繁荣,何人敢扰,如今只要利民,殷商自然稳固。”
没想到子卩小小年纪竟然考虑过这么多,看着这样的接班人,卯卯甚是欣慰,但这孩子......还是有些片面了:“小王的想法过于理想了,你若手中无棋子,那你将会变成别人棋子......”
“哼!”子卩打断了卯卯的话:“正是你们这样周旋博弈,才使得政局一次又一次动荡!”说完拂袖而去。
卯卯看着子卩的背影,自言自语:“年轻气盛......注定要吃亏的......”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话怎么变得像个老人家一般......
走下看台,卯卯来到妇妌附近,妇妌见是卯卯,便挥手示意将士自行练习,朝着卯卯走了过去:“傅说来此所谓何事?”
“无事......”卯卯看着眼前这保殷商安定太平的军队,心情轻松愉悦:“刚才见小王在看台之上,与他交谈了一下,觉得殷商未来,一片光明。”
妇妌笑笑:“但子卩还是太过冲动,太过理想......若这性子不磨一磨,日后恐招来杀身之祸。”
卯卯与妇妌相视一笑:“确实......不过他年纪尚轻,有的是时间。”
妇妌摇摇头:“他人可不一定会给他时间。”
见妇妌话里有话,卯卯大胆猜测,妇妌也是对新王后颇有不满:“王后只是一个空有皮囊的女子,即使她不喜欢子卩,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吧?”
果然,妇妌所指,就是新王后:“空有皮囊?”妇妌笑着摇摇头:“怕这好皮囊下,是蛇蝎心肠。”
“那妇妌为何不挣这后位?”见妇妌这么说,卯卯忙问到:“你可是殷商众望所归。”
妇妌也知道自己是众望所归,想来子昭也同她谈过这件事,所以如今她能平静地回答:“我知道王的考量,我们各方嫔妃与王,更多的事君臣之谊,君令,臣不敢违抗,况且虽然王后不是我,但殷商政权与以往不无不同,只要殷商依旧稳固,那虚伪,是谁又有何妨?只希望子卩快些成长,那份宏图大志,不要被奸人利用才是......”
看着和妇好有着不一样坚毅眼神的妇妌,想到她的体内也有羿神魂魄,卯卯有些唏嘘,对殷商如此有利的人......怎么舍得让她死......
“不过傅说......”突然,妇妌面带微笑:“我有一事想请教......”
“请讲。”卯卯确实不知妇妌想问什么。
妇妌微笑地说:“傅说可是习得了什么驻颜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