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说来也是,卯卯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长着这副模样,在青丘时,灵气养人,有苏和心月也从未有过变化,尤其是心月,在有苏的悉心照料之下,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容颜越来越精致,当然这精致也是白有苏的手艺,下了山后,身边的人,还有那些精兽,好像确实会在短短几十年里变化许多,出生,长大,老去,死亡......无一幸免,哦不对,除了姮娥......
册立新王后,并没给殷商带来什么新气象,好在她也没有什么能力给殷商带去厄运......至少目前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新王后本应与卯卯相安无事,但自从上次与卯卯交谈过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着他的长生之术,她阴差阳错能到这个位置,自然是不甘心只有一个虚名的,何况虚名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这王宫内,昔日与她平起平坐的侍女们,更是瞧不上她,平日对她该有的礼数还是会有,但再无更多,莫说是与妇妌想必,甚至和其他身份卑微的小方的公主相比,也毫无敬意可言。这王后的位置坐的越是久,她内心的积愤就越是深......整日心心念念,带有朝一日,自己诞下子嗣,顶替子卩的位置,必要让他们在自己死后,全数做自己的祭品!
阿宓在殷商,一直都住在卯卯的府上,整日蒙着面纱,与普通人无异,大家甚至以为,这只是个深得傅说信任的下人。
“真是风水轮流转,明明你是我的灵兽,但你看这些人......”阿宓边与卯卯在城中走着,边环顾着四周的人:“都以为我是你的下人。”
“你会介意这个吗?”卯卯打趣道:“若你介意,我便帮你公开你洛神的身份,这样他们就会转而敬重你了。”
“那倒不必。”殷商的人向来敬重鬼神,尤为依赖神明与死去的先祖,每日无数次问卜,事无巨细,反复询问......若让这些人知道城内有神明,怕是自己头都要炸了......所以阿宓立刻拒绝了:“我只想等拿到妇妌身上的魂魄,早日去寻找下一个宿体。”
“你对妇妌还真是没有妇好那么留情呢......”卯卯惋惜道,如今妇妌与子昭是殷商最大的希望,这么些年了,卯卯喜欢这片土地,不希望这大商梦碎掉。
阿宓也没想过加速妇妌死亡的速度,她身上有妇好的影子,只是子昭好像没有把她当影子......阿宓再也看不到那种琴瑟和鸣的爱意:“我已经很顾及你的感受了,若妇妌死了,她手中的大权很有可能顺理成章落入新王后手中,不管众将服或不服,名义上一定是归王后所有......到时候,殷商就完了......”说着看向卯卯:“你并不想这样吧?”
“那还真是谢谢洛神......”下山这么久,卯卯还是与阿宓句芒他们在一起比较自然,即使是子昭,卯卯在他面前也会有三分拘谨......毕竟人性难测。
说话间,一个女人的身影从他们身后走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卯卯先是一吓,才发现来人是新王后,作为臣子,卯卯恭敬地向新王后行了个礼,阿宓也跟着行了个礼。
新王后摆起架子,大手一挥:“二位不比多礼,我知傅说身边这位是洛水之神,二位的礼我是受不起的。”
卯卯心中暗嘲:受不起你还不是受下了。但脸上仍笑着问:“王后这是有事找我?”
新王后直言:“刚才在你们后方,听闻洛神想要妇妌的魂魄?”
原本只是卯卯与阿宓的闲聊,一不小心被她听去了......不过她大概不知这魂魄到底有什么用,只是以为二人是想让妇妌死......
见卯卯与阿宓对视不言语,新王后接着说:“我觉得洛神说的对,若妇妌一死,这权利定是我的......”
卯卯听笑了:“那你也听到我说的,妇妌才配得上与子昭共谋殷商大业,殷商不能没有她吧?”
没想到新王后却非常自信:“治国之道可以学,但王后的名分只有一个,我比妇妌年轻,要等我死了,再立的王后也不会是妇妌。”其实她可以连子昭一起熬走,但她不敢说,再蠢再笨,在宫中呆了这么久,这点礼数还是懂的。
“所以......”卯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使这个女人想要实权,合作的对象也不应该是自己,整个殷商都知道,自己与妇妌关系交好,更是偏爱子卩......于是卯卯试探:“你想让我帮你夺权?”
新王后笑了笑:“我知道傅说与妇妌私交甚好,但好像你与洛神的关系更为密切......我若与洛神合作,她得到妇妌的魂魄。我得到殷商的权利,岂不是双赢?以傅说与洛神的的关系,傅说即使不帮忙,也不会阻止的吧?”
卯卯嘲笑道:“你以为阿宓会......”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阿宓看着新王后的目光有变,转头看向阿宓,果然她好像被说动了......卯卯轻声对阿宓说:“你不会想要答应她吧?”
阿宓瞄了一眼卯卯,对新王后笑道:“你的注意,听起来不错,容我们回去考虑考虑。”
新王后告别二人,满意地离开了。
卯卯诧异地看着阿宓:“你真的要帮她?”
“何乐而不为?”阿宓看来是真的被说动了,什么卯卯的心愿,殷商的希望,妇好的影子,都不及羿神的魂魄来的诱人......阿宓这边,事情先后一直都未变过,之前偏爱妇好,也是因为在她与子昭的相处中能看到她与羿神昔日的影子......
卯卯见阿宓动摇,有些愤愤,先行回府。身着朴素的阿宓自行游荡,不知不觉来到了练兵场,这里原来是妇好的地盘,如今妇妌披挂在阵前,英姿飒爽依稀能看见妇好的影子,一走近,却是物是人非......
见到阿宓走近,妇妌朝着将士们一挥手,便走向阿宓:“洛神大人。”
看了看粗布麻衣的自己,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纱,阿宓笑问:“你怎知我是洛神?”
妇妌恭敬道:“之前在前王后的寝宫外见过,城中的人都以为你与那前来医治前王后的神人一同走了,但我见傅说对你毕恭毕敬不像下人,便猜测洛神你还没有走。”
心思多细腻,观察力多强......可惜了......看着妇妌身上幽幽散发着的金光,阿宓比之前更加动摇,这金光,早些到手多好......她看着眼前整齐划一的方阵:“你就一点也不在意现在的王后?”
“洛神是指?”妇妌反问,她需要介意的太多,她不知阿宓问的是什么事。
阿宓答:“没人能想到你不是新王后,想必你自己也没想到吧?”
原来是这件事......妇妌浅笑:“若我还年轻,或许会有些许嫉妒,但如今看着殷商的军队,因为我日渐壮大,良田因我而年年丰收,牛马因我而日渐壮硕,殷商子民因为这些富庶起来......好像那些什么王宠,也不足挂齿。”
“你就不羡慕前王后和新王后?”阿宓问。
妇妌答:“不一样,王与前王后是真正的夫妻,琴瑟和鸣,我们这些妃子虽然一样是方国联姻,一样是方国的公主,但我心里明白,我们与王,更多是君臣关系......如我这般的可以上阵杀敌,管理后勤,若方国弱小,身无技能,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为殷商繁衍子嗣......新王后大概是看不透这一点,无论她的这王后,是实名还是虚名,她这样帮不了殷商发展的,任务就是为殷商繁衍......”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新王后对她有想法......是这些人太聪明,还是这殷商真的藏不住任何事:“她今天找过你们的傅说。”
“傅说不会与她结盟的。”妇妌斩钉截铁地说。
他是不会,但我可能会啊......阿宓心想着,说:“你如此自信?”
妇妌点点头:“我随与他交集不深,但他对殷商尽心尽力,我相信他不会做出对殷商不利的事。这殷商城内,王身边的女人,只有我待子卩视如己出,且不论我是不是真心的,就凭我待小王这份情义,傅说也不能倒戈于王后。”
妇妌如此慷慨激昂,还真是吧阿宓当自己人,搞得阿宓对自己心里的小九九都有些愧疚了:“确实!”阿宓佩服:“他没有答应,一口回绝了。”
妇妌朝阿宓深鞠一躬:“那就请洛神代我写过傅说了。”
阿宓笑着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对了!你对小王的情义......是真的吗?”
妇妌笑了:“当然是真的......因为他是殷商真正的希望。”
卯卯气冲冲地回府,本打算不再理睬阿宓,直到她确定不与新王后合作,但等阿宓回府,摘下面纱那一瞬,卯卯就将刚才的赌气抛之脑后:“你真的要与王后合作?”
“确实在认真考虑......”阿宓回答,见卯卯如鲠在喉,阿宓又转变话锋:“但是呢......我想来想去都没想出来,与她合作我有什么好处!”
“早日取到羿神魂魄呗!”卯卯阴阳怪气道。
“你说的有道理啊!”阿宓故意认同:“那我确实要跟你们的王后合作才行了!”
“你......”卯卯气急败坏。
见卯卯被自己逗得话都说不出来,阿宓放声大笑:“哈哈哈~你放心,妇妌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呢!”
“嗯?”卯卯疑惑。
阿宓继续说着:“我刚才去见过她了,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门清,不可能不对王后设防,王后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如果加上你呢?”卯卯不依不饶,势必要让阿宓确定的告诉自己,不会伤害妇妌。
“加上我也没用啊!”阿宓故作轻松,想打消卯卯的顾虑,省得他在那不依不饶:“你忘了?我根本没法动手......”
但你可以想方设法将妇妌至于险境!卯卯心想着,这是从殿外跑来一位侍从:“傅说!不好了!”
“合适惊慌?”见来人急急忙忙,卯卯和阿宓都紧张起来。殷商若有事能闹到卯卯这里,还惹得他家的侍从如此惊慌,那事情一定不小。
侍从急忙说:“小王......小王在大庭广众......打了王后!”
听完侍从的话,卯卯长舒一口气:“我当多大事呢......王的家事......跑我这来干嘛?”
“可是......可是......”侍从扔紧张道:“是在练兵场,王与妇妌将军都在......将士们也都看着......城中子民也去围观了......”
侍从还没说完,卯卯已经开始扶额了:“子卩怎么如此冲动!”说着示意侍从带路,与阿宓出了府。
来到练兵场,果然看热闹的人都围在了那里,废了一些力气,挤过人群,只见王后侧卧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妇妌正拉着子卩,在劝导些什么,子昭很生气地站在一旁,怒视着子卩,身后的将士应该是收到命里,正若无其事的训练着......子卩盯着王后,一脸不服......
卯卯与阿宓走上前去,看了看地上的王后,不予理会,径直走向子昭:“王,这是......”
子昭怒视子卩,不言语,卯卯值得侧耳听着妇妌对子卩说的话:“你是殷商未来的王,做事不可如此鲁莽......就算王后出言不逊,她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不可如此不敬,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伤她,你这是至王的颜面于何地,是让你的子民看王族笑话吗?”
哦......大概就是......王后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惹得子卩大怒,出手打了她......然后引得大家都来围观......最后子昭生气了,场面就僵在了这里......但......卯卯低头看了看侧卧在地上泣不成声的王后:这也没见伤哪了啊......
与阿宓交换了一下眼神,阿宓便过去,蹲下身子:“王后,这柔弱的姿态,做做样子就好了,再不起来,你的王可就要烦了,到时得不偿失,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拿什么与我谈合作?”说着伸手搀扶起停止哭泣的王后。
卯卯见王后起身,大声地对她说:“王后见谅!小王只是过于思念生母!才会与你发生冲撞!这也是因为小王太过重情义,太过孝顺才会如此!请王后见谅!小王还小,冲动也是在所难免的,假以时日,收敛脾气,定能帮王与王后造福殷商!”卯卯声音很洪亮,看似说给王后听的,实则说给围观的众人听。
王后再不懂,卯卯这样大声吆喝,她还是觉察到了什么,也故作大方地说:“这是我们的家事,本就应该关起门解决......如今还惊动了傅说,实在是抱歉......”服软就服软吧,她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阿宓刚才说的与她合作的事情。
见事情基本解决,子昭狠狠瞪了子卩一眼,哼的一声,拂袖而去。王后跟在子昭身后,也离开了练兵场。周围的人见戏已结束,也纷纷离场,只有妇妌还在安慰子卩:“你父亲除了是你父亲,更是殷商的王,殷商才是他应该放在第一位的事情......很多事情,不能只顾你......”
卯卯走过去,与妇妌相□□头,妇妌拍了怕子卩的肩膀,便忙去了。卯卯走向子卩:“不然你跟我说说,为何如此冲动?”
“我并未冲动。”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子卩,终于开口了,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冷静,不像刚才大家猜测的因为冲动而去伤人:“刚才那个女人,借着妇妌将军,嘲笑上阵杀敌的人嗜血如命,残暴不仁......”说着他低下了头:“我知道她是在说我母亲,大家也都是这样看我母亲的!否则她的谥号怎么是辛......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那样一个女人评价她!”
“所以你就动手了?”卯卯问。
“我并未动手!”子卩反驳:“父亲与妇妌将军说的我都懂,我是储君,遇事要冷静......我从未想过与她动手,我只是想上前与她理论,哪知她突然倒地......”
阿宓也在一旁听着,听到这些,她恍然大悟:这是等不及我的答复,自己开始了?
子卩懊悔道:“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给她任何眼色!”说着叹了口气:“她倒地后放声哭泣,引来了城中子民和在训练的将士......后来不知道谁通报了父亲......”
卯卯拍了怕子卩的肩膀:“你若下次遇到她......就理她远远的!万万不可与她独处!”这么明显的伎俩,卯卯当然已经全盘知晓,这个王后......这是动不到警惕性高的妇妌,要从一个孩子身上下手了......
虽然这些伎俩,他们一听便明白了,但子卩仍是不服:“凭什么!我才是殷商的储君,她只不是个运气好的下民!她下面的妃子,随便一个都是方国公主......为什么要我给她让道!”
“你看看你!”看着又冲动起来的子卩,卯卯也是无奈:“又开始了!刚才不是还说的好好的,遇事要冷静!”子卩赌气不服,却又不得不听着卯卯的训诫:“你还太年轻了......那个女人的花招多着呢......她其实本是想对付妇妌将军的,但都是些不入流的招数,奈何不了将军,但对付涉世未深的你,恕我直言,绰绰有余......”
子卩仍在赌气不语,但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他是不服,不服卯卯说的,那个女人对付自己,绰绰有余......从小习得的文韬武略,怎么可能连一个书也没看过,大字不识几个的人都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