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卯卯 第116章 白鹿沉水

二

眼见着高塔越搭越高，那些建塔的材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来的......满山阴雨，那些柴竟然没有受潮......人类果然很神奇。

高塔直通云霄，就差一道惊雷了。雨倒是一直下着......却极少有雷电：“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看着漫天的乌云，卯卯焦急地问。虽说不知这些人，从哪里找来的材料，但这些柴就这么放在这里被雨淋着......就算等到了天雷，也引不燃这座高塔了......

阿宓抬着头，看着就快消失在云端的塔尖：“还不够高啊.......”

“啊？”卯卯愕然地看向阿宓：“再高就真的通天了......”

“唉......”阿宓叹气道：“谁让这里只下雨不打雷......若想引天火，还真的要通天......”

卯卯冷笑道：“他们怎么可能做到。”

阿宓点点头：“也是......那我就再帮帮他们吧。”说着朝着人群走去。

卯卯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二人来到人群中，众人见二人走进，纷纷上前行礼。阿宓大手一挥，又开始了那些卯卯听不懂的语言。只能看见，阿宓站在那说着，众人纷纷面露难色，有些人在叩拜，看表情像是所求着些什么，有的人左顾右盼，应该是希望身边的人做些什么......更多人则将目光，投向了祭祀......卯卯也看向祭祀，他也面露难色，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见这种情况，卯卯也猜到了，阿宓应该是在说有关献祭的事情......

看这些人，都很不情愿的样子，希望上天能有奇迹，说明这位祭祀，对这些人，是多么的重要。人见多了，卯卯深知，能收到这样爱戴的人，绝对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领导......这样的人，不该死的......想着......卯卯侧身看着阿宓，她仍在威严地说着......越说，人们越黯然......最后，那位祭祀上前，朝着阿宓行了个礼，对她说了一番话，阿宓点着头，听着......

人群三开后，卯卯不悦地问：“你刚才跟他们说了什么？”

阿宓笑答：“你不是猜到了吗？让他献祭的事情。”

“不是说沉石雕的时候做吗？”卯卯嘟囔着。

“本来是的......”阿宓说：“但是现在有个更合理的理由，让他去......这次，可真的完全是为了他的子民啊。”

卯卯疑惑：“什么？”

阿宓叙述着：“这塔不是不够高吗？若想引天火，得通天才行，不过你看看这山上......”说着阿宓指了指眼前的山林：“能用的东西都被他们取来了......再难通天了......再说了，都绝地天通了，他们想通天，怕是会被打下来......”

“所以呢？”卯卯没好气地问：“你出了什么馊主意？”如今的阿宓，不可同日而语了......越来越像个反派......

“中原有一种会会飞的机关木鸟，设计精巧，用一根丝线相连，若有人站在塔顶，将木鸟放出去，牵动丝线，木鸟飞入云霄，直通九霄，引来的天火便可通过牵着木鸟的丝线，燃至塔尖......”阿宓慢慢地说着。

卯卯一惊，打断了阿宓的话：“那塔顶的人不就会被烧死？”

阿宓点点头：“那是自然......无处可逃......”

“那他答应了？”卯卯试探地问，他意所指，自然是祭祀。

“是啊......”阿宓耸耸肩：“这样就能帮他的子民平息水患，他自然答应，本来就要献祭，这个办法，不是物尽其用？”

好一个物尽其用......他可是个人......卯卯憋着一股气，继续问：“那木鸟从何而来？”

“不知......”阿宓理直气壮道：“他们想办法。”

“啊？”卯卯又愕然......人是这么用的吗......

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分，阿宓又淡淡地解释：“听说他们有人去过中原，学过那造木鸟的技术，我说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并没有为难他们......连这从未见过的高塔都能想法子造出来，区区木鸟，还是见过的东西，又什么难的。”

好赖话都是她在说......卯卯也无言以对，看着周围这些人，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光彩，闷闷的，忙着自己的工作......那个阿宓说的，见过木鸟的人，已经被分配了新的工作，带着几个人，开始了造木鸟的活。

卯卯好奇上前，站在一旁看着，大概拖了阿宓的福，那些人，好像也把卯卯看做了神，至少也是个智者，见他过来，都朝他行礼......卯卯的回礼反而惊到了他们，纷纷跪拜，拉扯了一会，双方终于结束了这个无聊的动作，那些人，继续围城一圈，用卯卯听不懂的语言，商量着......

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用石块在土地上画着......地上渐渐被他们勾画出图样......随着图样渐渐成形，卯卯看着......越来越眼熟......是自己经常东奔西跑，在哪见过？

日复一日，木鸟渐渐被拼凑起来，看着这个精巧的小玩意，棱角分明，形状粗糙，但动动机关，那木鸟的翅膀就微微扇动了起来......随着翅膀的扇动，木鸟慢慢浮起，飘在空中，之后越飞越高......远看，这小玩意还变得精致了起来......鸟飞起，周围的人欢呼雀跃......才高兴没多久，众人又陷入了之前的黯然......

看着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木鸟，卯卯不禁想起莘故，这小玩意，他们最拿手了......若是有他帮忙，这小东西应该会像真的小鸟一样灵动......也不知道莘故他们城里的事情，有没有妥善解决。

既然木鸟完成了，那阿宓想要的魂魄也就快要到手了......祭祀带着木鸟准备登上高塔，众人纷纷跪在塔下，表情悲伤，双手捂胸，祈祷着......阿宓看着祭祀，一步一步登上高塔，眼里全是期待......那张美丽的脸，显得有些可怕......

祭祀一步一步走向塔尖，消失在卯卯的视野里......天气阴冷，乌云密布，他看不到塔尖，也看不到祭祀，只知道这木搭的高塔，在风中摇晃......等了许久，一道光从九霄云外飘过......云端闪了一下......渐渐的，塔尖开始起火，慢慢向下烧着......跪地的众人，纷纷拜了起来，边拜着，口中边振振有词......

塔真的烧了起来，卯卯心中百感交集，明明知道这件事不对，却从未想过阻止阿宓......感觉这件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自己的错......偷偷看了一眼阿宓，她眼中没有悲伤，没有愧疚，也没有一丝歉意，全是激动和期望......卯卯都有些开始不认识这张美丽的脸了......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看了许久......阿宓甚至没有察觉有人在注视她，满眼都是塔尖......突然，她眼前一亮，嘴角慢慢上扬：“伏矢......”

随着她轻声唤着......卯卯抬头看向塔尖......从塔尖上飘下一点星火，闪烁着，朝他们这边飘来......应该就是那个东西......卯卯下意识地伸手，迎接那点星火......

身边的阿宓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最终星火还是飘到了卯卯手心。看着星火没有飘向自己，阿宓先是失望......大概也习惯了，值得对卯卯强颜欢笑：“你先收好......”

卯卯点点头，将星火轻轻放入袋中，与之前那些光斑一起。既然魂魄到手了，阿宓应该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卯卯收起布袋，问：“你要走了吧？”

阿宓点点头：“还剩最后一个了......”她的表情是那么的坚定。

“你这样真的好吗？”卯卯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虽然他猜得到，阿宓应该无所谓。

果然，阿宓十分不屑地回答：“没什么好不好的，做都做了......多一件，少一件，没什么差别。”

看着周围围着高塔跪拜的人，许多人已经泪流满面，耳边满是悲伤的哭泣......连卯卯都有恻隐之心，阿宓却没有一丝丝的动容......难道活得太久，真的会消磨掉情感？但阿宓现在的冷，与句芒完全不同......卯卯有些害怕身边这个美人了......

高塔渐渐燃尽，天火将玄铁烧得通红......卯卯对阿宓说：“再求你帮最后一个忙。”

阿宓点头，轻松道：“你说......”

“告诉他们，不要再悲伤了......铸铁要紧。”卯卯恳切道。

阿宓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学会悲天悯人了......”说完，走向人群......

看着阿宓的背影......卯卯心好乱......还是红衣飘飘，还是美艳动人......但他好像不太认识这个人了......

交代完事情，众人纷纷忙碌起来，阿宓回到卯卯面前：“我走了......你要留在这里？”

卯卯点点头：“还要把呦呦带下山，不然之前做的那么多，不就都白费了。”

阿宓皱眉笑道：“这不是他自己的事情吗，没有你，他也一样要下山。”

好像她说的也没错......卯卯沉默一会：“那我也留下......”他已经不像以前了，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想跟着阿宓......

阿宓点点头：“那随你......”说完，满不在乎地走了。

目送阿宓，卯卯莫名觉得有些失望......活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觉得失望......还是这样无缘由的失望......见众人都在忙碌，他默默地，离开了人群，往山林里走去，差不多该让呦呦下山了......也不知道他搞这么多事，到底是想干什么......自己只想帮帮自己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希望这次不是又在助纣为虐......

此时的山林间，细雨淅淅沥沥，浇在呦呦身上，小翠躲在他的衣领中，温暖柔软，沾不到一点雨滴，惬意得很。

那个一身黑衣，肤色惨白的人，也在那里，看着小翠舒舒服服地窝在呦呦身上，羡慕地说：“阴雨绵绵的，好冷啊......我也想暖和暖和......”

呦呦不屑道：“你自己多穿点。”

那人笑道：“好凶哦......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你要的东西已经在山下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动手？”呦呦没好气地问：“时间已经拖的太长了......”

那人继续笑着：“这不是没人吗？不过你别担心，最近我遇到一个人，锻造技艺了得，得了玄铁我便去找他帮忙，这无坚不摧的利器，指日可待。”说着走到呦呦身边坐下：“都让你不要这么心急，铸剑之人如今才降生，你急有什么用？”

“你有银两吗？”呦呦冷淡地问着：“既然是技艺了得的能人，费用应该不低吧？”

“是不低......”那人回答：“不过我有办法。”

“你勾搭上他了？”呦呦嘲道。

那人挑了挑眉：“算是吧，一半一半......唉......我如何办事，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最后事情给你办妥就行了。”

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十分乖张，总能用意想不到的办法，将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呦呦倒是习惯了，就像他如今这副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和人一模一样：“你这样貌......上次见，还不是这样的。”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然呦呦也不会费心费力请他帮忙。

那人站起身来，在呦呦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是不是看不出来了，和人一模一样了吧？”

呦呦点点头：“挺好......你这是？”

那人骄傲地说：“自然是有高人指点......你需要吗？我给你引荐？”说着，指着呦呦的鹿角：“你这样，在人间走动，也不是很方便吧？”

呦呦婉拒：“倒也不必了......你的法子......我自认为无福消受......我还是老老实实的修炼吧。”

“哼......”那人没好气道：“你这样子，修炼道猴年马月呢......”说着，不忘用小翠做对比，指着呦呦衣领里熟睡的小鸟：“你看看你媳妇，化人的时候都比你像人！”

“那是她有本事。”呦呦正经回答。

二人说话间，听见下山的路上，传来了脚步声......那人警惕地看向山下：“应该是来找你的......”说完，朝着呦呦摆摆手，转身窜入丛林中。

待那人消失在丛林里，呦呦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山路上，卯卯的身影渐渐清晰......见到卯卯，呦呦就猜到，天火已经引到了：“你来了？”呦呦朝卯卯打了个招呼。

卯卯点点头：“该你出场了。”

呦呦笑着站起身，身体的晃动惊扰了熟睡的小翠：“怎么了？”

呦呦伸出手指抚慰道：“没事，我们该下山了。”

小翠迷迷糊糊问：“那个谁......”边说着，边四下张望着......看到了卯卯的样子，突然就清醒过来，赶紧停下了刚才的话......还好说话声音轻，卯卯貌似没听见......小翠忙话锋一转，对卯卯说：“他们这么快就搞定啦？”

卯卯回：“也不快了吧？都好几个月了......”

“这么久了啊？”小翠张开翅膀飞在空中，看了看四周的景象：“都怪这山雨......害得我都不知道昼夜年岁了......”

“这山雨都怪谁啊？”卯卯吐槽道，斜眼偷偷看了看呦呦。小翠反应过来，立刻闭上了嘴。卯卯接着问：“我能不能知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这一闹，不仅是害了山下的人，还害了这山林的万物生灵......虽然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但是这事做的......”

卯卯问得诚恳，小翠都快绷不住了，欲言又止，最后实在看不得卯卯那张恳切的脸，又钻回呦呦身上，躲了起来。

呦呦也是活了千年的，这千年间瞬息万变，除了那个黑衣人，也只有卯卯这一个朋友，要不是几百年前遇到小翠，他或许会更孤单些，他也不忍欺骗卯卯，但他要做的事......确实难说：“这里的事，是我的错......”他也看不得卯卯的眼神，借口说着：“我只能保证，以后任何地方，不会因为我，发生水患......为了那玄铁，我做事是没轻没重了......不过我要做的事......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我也是为你好。”

“听阿宓说......姑射山上有神人，仙姿似鹿......”边说着，卯卯边观察着呦呦的神情，他的神情果然复杂了起来：“她还提到鹿仙女......这鹿仙女.......”

“我从未同她说过......”呦呦打断了卯卯的话，衣领中的小翠探出头来，警惕的看着卯卯。

见二人有些敌意，卯卯忙解释：“这些也都只是她的猜测......我也是顺着她的话猜想，若你只是夫诸，应该活不了千年.......”

卯卯已猜出七七八八，呦呦见拗不过，只好说：“帮我......支开那些人......越远越好......事成之后，告诉你我的事情。”

“支开？”卯卯疑惑。

呦呦点点头：“其实我只要玄铁，而且用不了这么多......那些锻造铁索余下的残渣即可......”

听呦呦这么说，卯卯脸一沉：“你不早说......”若是早知道这样，卯卯随那个怪人到那座岛上时，薅一把铁屑就可以回来了......

“对不住......”呦呦抱歉道：“按原计划，是可以支开那些人的......帮我引开他们......”

“然后呢？”卯卯追问：“让小翠去取铁屑？”

呦呦答：“自然有人会去取......”

也罢，卯卯不再追问，点头答应......按照原定的计划，先行下山，带上一条煅好的铁索，牵着呦呦回到人群中。

人们见卯卯轻松地将白鹿带到了他们面前，而那个被阿宓描述的凶残无比的凶兽如今在卯卯手中乖巧异常，都纷纷感叹这，跪拜着......卯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机械的按原计划，将呦呦迁走，那些人也都紧随其后，跟着卯卯，往山上的急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