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卯卯 第115章 白鹿沉水

一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眼前渐渐亮起......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清晰，好像......是呦呦的声音：“卯卯？”

不可能啊......呦呦怎么会在这......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触摸这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没有温度......难道自己真的死了？想着，卯卯一惊，猛地坐起身来......

见卯卯起身，呦呦松了口气：“你终于醒啦？你怎么会在这？回来了怎么不先来找我们？”

听着呦呦一连串的问题，卯卯从恍惚间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呦呦......小翠.......还有阿宓......都在关切地看着自己......自己这是？回光返照？

见卯卯呆滞，不说话，阿宓走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受寒了？没有啊......你有哪不舒服吗？”说着看向卯卯的左手：“陆英？”

卯卯的左手不受卯卯的控制，动了动，指尖开出米粒般的白花......感受到陆英的生命力，那自己应该还活着？他又看了看众人：“这是哪？”

众人见卯卯这么问，都愣了一下......小翠也凑近，仔细看了看卯卯的瞳孔：“挺好的啊......没事啊......怎么感觉好像傻了......”

脑子渐渐清醒，卯卯确认了自己还活着，并且眼前这些朋友，都真的在自己身边。他打起精神：“我回来了？”

“不然呢？”阿宓见卯卯状态好转，笑道。

小翠见卯卯精神多了，也叽喳道：“你好厉害啊！这么一大块黑铁，都被你驮回来了！你怎么做到的啊？”

“铁？”卯卯顺着小翠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下......自己正坐在一块漆黑的石板上，石板平整冰冷，手触碰在上面，像摸在一块冰上......这是玄铁？卯卯赶紧从石板上跳了下来，打量着这块大石头......黑漆漆的，黑得发亮，伸手搬了搬，死沉......根本挪不动......不是啊......枫烟的触感也不是这样的......枫烟轻飘飘的，虽然有些凉......但不至于冰冷......这锃亮的黑石头，是玄铁？

呦呦上前，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卯卯：“这么大块东西，怎么弄啊？”

对啊......这么大块东西......怎么弄啊......那个人好像说......玄铁要用天火锻造......对了，那个人......睡一觉的功夫，就回到了这里......应该是他送自己回来的吧......只顾着抱怨他，都没问过他是谁......这玄铁，应该也是他留给自己的吧......

“又在想什么呢？”阿宓凑近卯卯，问。

卯卯转头：“没什么......”接着问呦呦：“东西拿回来了，要怎么用？”

呦呦没开口，小翠则招呼卯卯看向她的方向，在卯卯走的这些时日，这几个人也没闲着，小翠身边多了一个巨大的石马：“像吗？”小翠兴奋地问。

卯卯看着石马，皱眉：“像什么？”

小翠撅起嘴：“什么像什么？你看不出来？”

卯卯摇摇头，着实想象不到：“我......应该看得出来？”

小翠生气道：“呦呦啊！这是呦呦啊！”

“噗......”卯卯忍不住笑出声来，偷偷看了一眼呦呦本尊。只见呦呦无奈地摇摇头......卯卯强忍着笑，问：“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看着赌气的小翠，和默不作声的呦呦，阿宓上前，娓娓道来：“这两个人......好像想做件大事......但他们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便多问了，只知道，你走的这些天，他们在这放出话去，说此地常年水患，山林尽毁，是因为夫诸为祸人间......”说着看了呦呦一眼：“只要寻得玄铁，煅成锁链，将夫诸沉于水下，水患自然消退......”

听阿宓叙述着，卯卯缓缓走到呦呦面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疯啦？”

见卯卯逼近，呦呦后退几步：“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你下去就完了！直入都江，流向大海！”卯卯激动地说着，却只看见呦呦眼神坚毅，心意已决的样子。

不能啊......他这是为什么啊......卯卯不理解，虽然自打认识他起，就觉得他心里有很重的事情......但人家的事情，与自己无关，自己也就没有问，没想到他心中的事情，是要让他豁出性命的？能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朋友，寥寥无几，卯卯实在是不忍心......

见卯卯百感交集的样子，小翠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看着小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卯卯也纳闷了......为何小翠能如此轻松：“你......舍得吗？”

小翠疑惑：“什么舍不舍得？”

卯卯难以置信地指着呦呦：“把他扔水里，你舍得吗？”

小翠看了看卯卯，又看了看呦呦，终于反应过来卯卯在说什么，大笑道：“不是他啊......是它！”说着，指着身后的石雕。

卯卯看着石雕，无语了许久，自己端详着：“你确定？”实在是想不通，又小心翼翼地问小翠。

小翠点点头：“是啊......怎么可能让他亲自跳下去？”

卯卯嘴角微微抽搐：“你确定那些人看不出来？”

小翠看了看石雕，认真思考了一下：“怎么会看得出来呢？不挺像的吗？”

卯卯叹了口气，真诚道：“说实话......一点也不像......”呦呦的兽态优雅挺拔，脚步轻盈似踩着云朵般......再看这石雕.......也挺可爱的.......

小翠不服气地走过去，包住石雕：“怎么不像了！我就是按着呦呦的样子做的！”

卯卯无奈地看向呦呦，果然，呦呦也很无奈：“无妨......山下的人也没仔细见过我.......应该能蒙混过去......”

卯卯冷笑了一声，看看那个长得可爱讨喜的石雕，心中暗想：哼......才怪......

也大致知道了呦呦想做什么，卯卯回头拍了拍那块巨大的铁块：“那这个东西......要怎么办？”

呦呦对这件事，好像已经计划周全了：“你们将它送给山下的人，让他们煅成铁索。”

听呦呦说得如此轻松，卯卯冷笑道：“你知道这玩意多重吗？带下去给他们，你知道这玩意需要天火才能锻造吗？让他们煅成铁索？”

呦呦点头回答：“我知道啊......你只要去告诉他们方法，他们自然会有办法的。”

“说得轻巧。”卯卯没好气地说。

呦呦笑道：“你与人相处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他们？他们能做到。”

卯卯恍然大悟......这个人......是自己搞不定这块破铁，所以才做了这么多是，在山下散播传言，好让人想办法，帮他把这块巨物煅成他想要的样子......狡诈......

看出来卯卯猜到自己的算盘，呦呦冲着他会心一笑，招呼这小翠：“小翠......我们走吧，得躲进山里，否则的话，让山下的人看见，有两只夫诸，就不好了。”

小翠朝着卯卯做了个鬼脸，表达自己对卯卯眼光的不满，然后化做翠鸟，落在呦呦的衣领中，被呦呦带着，朝山上走去,留下卯卯与阿宓，站在原地......

看着他们远去，卯卯才问阿宓：“你知道他们要干嘛吗？”

阿宓摇摇头：“他们没说......”

卯卯再问：“你猜想呢？”

听卯卯这么一问，阿宓浅笑：“你就这么笃定我猜得到？”

“看你样子就知道你猜到了。”从刚才卯卯就见阿宓站在一旁，一直不语，有些得意地看着呦呦，时不时还上下大量，一看就是猜到些什么了：“这个忙，能不能帮？”

“能啊......”阿宓回答：“反正帮不帮，他们想做的事都不会成。”

阿宓果然知道，卯卯正经地看着阿宓：“到底是什么事啊？”

“一只普通的夫诸，能活这么久吗？”阿宓故弄玄虚地问。

对啊......不只是夫诸，普通精兽，都不可能活这么些年啊......当然自己是个例外......与呦呦认识，也差不多千年了......确实神奇......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卯卯目光指向呦呦远去的方向，反问：“那这是什么回事？”

阿宓自言自语道：“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

听着阿宓念念有词，卯卯好奇了起来：“什么姑射山？”

阿宓这才慢慢回答：“相传东北方有一处神山，名为姑射山，山上住着一群神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形似白鹿，风姿绰约......”

难怪呦呦看着与其他山林中的鹿不同，虽听说夫诸也是通体雪白，身段优雅，但呦呦看着，比自己平时见过的鹿，多几分灵气，命还比一般的鹿长......卯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又问：“不对啊......若呦呦是神人，为何他说自己不能自由变换人身？”

阿宓被问倒了，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他是姑射山的人......搞这么多事，大概是为了她吧......”

“就只有我......你就别故弄玄虚了......”卯卯在一旁抱怨道。

阿宓笑了笑，答：“应该是为了鹿仙女。”

“鹿仙女......”卯卯使劲翻找着自己的记忆，试图在其中找到这个名字......

阿宓则继续念到：“若是为了鹿仙女......无论他们做什么，他们希望的事情，都不会实现的......”说着，拍了拍那块巨大的玄铁，招呼卯卯：“走吧，我们下山找人把这块东西弄下去，煅成铁索。”

卯卯跟上阿宓，边走边说：“不是说他们想做的事情做不成吗？还要按他们说的做？”

阿宓无所谓道：“反正我们要留在这里等着羿神的魂魄，没事干就帮帮他们呗，我也想看看，他如此执着，最后事情不成，他会怎样。”

看着阿宓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卯卯心想：你对羿神也如此执着，若是最后事情不成......你又会怎么样？

所以就是说，不仅人有这种严以待人，不看自己的毛病，成了神的，也一样改不掉......下了山后，阿宓与山下的人说着话，卯卯只能站在一边看着，虽然自己一句也听不懂，但看着阿宓那副威严的表情，想着自己印象中的她，不禁觉得好笑。在看看面前那些虔诚的人，眼中看着她明明没有张嘴，却能听见她的声音，认真听着她用意念与他们对话......卯卯强忍着笑意，等着阿宓，走完这个流程。

等她说完，转身朝着卯卯使了个眼色，卯卯心领神会，跟了上去，后面的人也一同跟了过去......阿宓将人带到玄铁处，又对他们说了些话，那些人，纷纷跪下，朝着玄铁跪拜着。

见大家都跪下，卯卯先是一惊，观察了一下，小声问阿宓：“这是在干嘛？”

“造神迹，你懂的！”阿宓轻描淡写地回答他。

卯卯连连点头，自己怎么就忽略了这点，刚才还在质疑呦呦，觉得这些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他忘记了，人，就是有这种能力，只要给他们一点点神迹，他们就能想办法创造奇迹......

看着这些人，相互交代安排着，安排着，卯卯就跟着阿宓在一旁看着......去北方的一路上，一直辛苦劳作，现在站在一旁看别人劳作，自己反倒不习惯了......看着实在别扭，卯卯又小声问阿宓：“你让他们干嘛呢？我们干站在这能行吗？”

阿宓无所谓道：“老实站着吧......好好享受享受被当做神明敬重的感觉。”

话虽如此，卯卯还是不习惯，周围的人太过忙碌：“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阿宓笑道：“就是简单的跟他们说了，这块玄铁，是我们赐给他们的，需要天火煅造，只要他们能取来天火，煅出铁索，我们会帮他们把夫诸引下山来，到时合力将夫诸沉于水中，天灾自然消除，这里将国泰民安......”

“那事情做完后，魂魄怎么办？我们要在这里等着？”卯卯还记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这件事没解决，就得一直留在这里。

魂魄这事，对阿宓来说，更重要，她当然考虑了，轻松回答：“刚才同他们说白鹿沉水这件事的时候，我灵光一闪，想到了个好办法......”

见阿宓笑得得意，卯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办法？”

阿宓继续说：“我还同他们说了，想要镇压住白鹿，就要献祭他们贵族......那个祭祀，是最好的人选。”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卯卯心头一紧......阿宓好像变了......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之前失忆时，有了短暂的善良......卯卯皱着眉，关切到：“阿宓......你这样......不好吧......”神不能插手人的事情......这是颛顼帝立下的规矩，上一次，句芒的下场历历在目，虽然经历百年，他如今已过得惬意，那还不是他犯的规较轻......

见卯卯犹犹豫豫，阿宓不屑道：“怎么了？他自己也同意了。”

卯卯更是诧异：“他同意？”

“是啊......”阿宓继续：“他自己说了，为了他们的子民，为了山林，他愿意献祭自己......我又没有逼他，我只是提议而已。”

看着阿宓如此轻松，卯卯心中更是混乱，人命也就罢了，这条人命，心系苍生，贵得很......她这样......怕是要万劫不复的......这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昔日的爱，就能让她像如今这样，不管不顾吗......

阿宓还在欣喜地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好一会才发现，卯卯已经沉默了很久，她转头看了看，卯卯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猜到卯卯所想，阿宓宽慰着：“你不用这样，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卯卯不舍地问：“你不怕吗？”

阿宓无所谓道：“有什么好怕的......”说着，看向卯卯的腰间，那个闪着光的袋子，好像在回应她：“若能再见一面，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有那么一瞬间，那个在卯卯眼中，本应绝世无双的阿宓，不知何故，突然间有那么一丝丝扭曲......卯卯不敢再想，他不愿意承认如今的阿宓，无论是她变了，还是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他都不愿意承认。

卯卯逃避着，看向人群......人们忙碌于山间。山上连日阴雨，植被多数已被淹死，枯柴也是潮湿得没了用处......他们艰难地搜集着为数不多的柴火，在铁块上堆砌着......将柴火不停地向上搭建......渐渐的柴火被他们搭成了一座小塔，随着山上的仅剩的一些干柴被找出，小塔越搭越慢......

看着他们努力地搭着柴火，卯卯又问：“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看着眼前一切尽在掌握，阿宓答：“你可知他们人是如何取得天火的？”

卯卯摇摇头：“我见他们，取火的方法很多啊......没必要非用这天火不可......没见过，不知道。”

阿宓继续道：“我依稀记得......很早以前，第一道雷从天而降，劈中了山中最高的树......于是这天火，便降临人间......”

“所以呢？”卯卯还是不太明白，这跟他们现在忙碌的这些是，有什么关系。

阿宓扫视了一下山林，解释道：“你看这片山林，哪还有什么最高的树......那些年岁长的，都被大水冲走了......剩下的，都不足以引来天火......我猜他们应该是想在玄铁之上，搭一座直通云霄的高塔，将天火引来。”

若巨木能引天火，那这柴火做的高塔，或许也可以......不愧是人类......只是这山上的柴火，也不知道够不够他们搭起这座直通云霄的高塔了......

在都江堰底下的石马和后来的卧铁一样，都只是测石沙水位用的，没有镇压什么，上面都是我瞎写的，敬鳖灵，敬李冰，敬古人的智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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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白鹿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