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不知名的山林深处,有一处积雪,积雪感应到初春化开,沿着一条不知名的河流从高处流下,河面上漂浮着一阵阵黑色的云雾......河水留到阳光下,还能看见黑色云雾中闪烁着金光......深山的雪地中,躺着一具女人的躯体......女人一袭黑衣,许是在雪地里冻的,肤色青绿......白雪反射的光照在女人的身体上,黑衣闪着金光......长发和手,垂落在河水中,腰上裂了一条大口子,但伤口流出的不是献血,而是鎏金的黑色烟雾,烟雾飘入河道,顺着河水,往下游流去......
山下日暖风和,草木茂盛,一条细细的藤蔓蜿蜒着爬向河流......藤蔓细小脆弱,一只蚂蚁都能轻易地一口咬断......也就是藤蔓细弱,不起眼,才能安然地肆意在草木间游走......停留在河边,藤蔓的末端接触到河水中的黑雾,顺便感觉到了一丝丝力量,它贪婪的吸取着黑烟的力量,藤蔓也变得粗壮了一些,贪心的它感觉力量不够,用力生长着,朝着黑烟飘来的方向延伸......一条不起眼的金黄色根系,沿着河岸吸取着黑烟,缓慢地朝着上游生长......
越是向上,空气越是寒凉......金黄的根系延伸得更缓慢了些......半山腰的温度,本不适宜根系的延展,但黑烟的诱惑对于它来说实在太大了,只接触一下,就比以往在山间吸食成片草木来得满足,它可不想放弃这天赐的力量......就这样长长停停,慢慢地朝着黑烟散发的方向继续生长着......
越往上,越严寒,身边的草木上开始覆盖着一层白色的冰片......藤蔓延展得更加艰难了......每前进一点,都要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周围的温度......随着周围草木上的冰霜越来越厚,藤蔓也越来越脆,轻轻碰一下,就会碎裂,它不得不重新生长,更多的根系深入河水,冰冷的河水冻住根系,根系僵住无法动弹......好一会才打起一点点精神,接着猛吸了一口黑烟......顿时精神抖擞,趁着这股精神劲儿,根系迅速生长......又往前长了好几寸......力气就用光了......
如此反复......周围的绿色已经被冰霜完全掩盖......藤蔓只靠着河水中的黑烟缓慢向上生长......这是它从未到过的地方,若没有这奇怪的黑烟......它这一生都不可能见到这白茫茫的景象......甚至连冰都不可能触碰过......这次,靠着这些黑烟,她竟能在这片雪地中生长......虽然在这严寒之下生长艰难......但它舍不得这美味的黑烟,贪婪的继续延伸......
黑烟越来越浓......终于根系到达了黑烟的源头......在黑烟的助力下,金黄的很细生长出纤细的手脚,摇动着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的腰肢,艰难地爬行着,朝着黑烟的源头靠近......她伸出手指,指尖缠绕,变作金黄的触手,一点一点,缓缓伸向倒在雪地中的女人......触手碰到了女人腰间的伤口,伤口中流出的黑气涌入她的指尖......顿时一股暖流朝她袭来,源源不断地灌入她的体内......借着这股暖流,她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奋力地爬向那个女人......
来到女人的身旁,她轻轻靠在女人身上......双腿化作藤蔓,缠绕在女人的腰间,黑烟不再流入河水,而是朝着她的身体里涌去......她抱着女人,与她一起躺在雪地中......感受着那股黑气的温暖......
“好暖和啊......”紧抱着女人,她自言自语道:“这么暖和......好想睡一觉啊......”边嘟囔着,她一边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藤蔓这样捆住女人的腰,那股黑烟也不再外泄,通过藤蔓在黑衣女人的身体中循环起来......积聚了许久,女人缓缓地睁开眼,冷冽的空气在她瞳孔前浮动,她眨了眨眼,眼前渐渐清晰,是蓝天......清澈的蓝......没有一丝云朵......她的手平放在地面,手指微动,指尖感觉摸到什么东西沙沙作响,还很冰冷......她拈起一些沙沙的东西,尝试着抬起手......身上竟然有力气了......她将手指抬到眼前,原来是雪......难怪这么冷......这是什么地方?她用力坐起身来......本以为以自己现在的体力,会很吃力......没想到很轻松便能直起身来。定了定神,她张望四周,想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又感觉肩上有些沉......低头一看,一位黄衫女子正靠着她,睡得很沉......打量了一下,女子纤细柔弱,身上好似没有骨头......下身不是人的双腿,而是一条条藤蔓,盘在自己的腰上,将自己腰间的裂口完全包裹住......身上的气能聚集,也多亏了这些藤蔓,将它们吸走,在自己的根系间循环,又送回了自己体内,这团根系,好像与自己融为一体般......让自己体内的能量不再流失。
女人晃动着肩膀,尝试着叫醒怀中的女子,但女子仿佛十分的疲惫,紧抱着女人,口中迷迷糊糊地说:“别闹......好冷啊......”
冷?许是自己本就职业繁茂,女人一点也没感觉周围的严寒......女人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周围......确实感受不到一丝寒意......但怀中的女子蜷缩着,时不时的颤抖,有风吹过,她还靠得更紧......女人睁眼看着她......无奈伸出手,在掌心化出一团火焰,将火焰靠近怀中的女子......
女子感受到火焰的温度,从指尖伸出触手,朝着火焰攀爬而去,根系绕住火焰......瞬间,她的根系被火焰烧成灰烬,女人见状,一惊,赶紧收起火焰,再看怀中的女子,被灼伤的她,皱着眉,疼痛难忍,又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女人捧起那只被烧伤的手,指尖全是黑灰......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让那女子完全依附在自己身上,托着她,朝山下走去......
越往山下,越是温暖......渐渐的,女子缠绕的力度开始松懈......大概是不觉得冷了,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表情也舒展开来......
来到山脚下,草木旺盛,水流潺潺的地方,女人靠着一颗大树坐下。山下的风都是暖的,吹拂在身上,是比山上的风舒服许多......不似山上每一股气流都好似刀锋割在身上......
终于有个舒服的地方休息了,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呼吸均匀,身体放松,面色都恢复了些许红润......腰间的裂口流出的起正一点一点涌入她身体,她身上的根系也变得粗壮了一些......这小姑娘......长得还挺媚......她伸出手指,摸了摸女子的脸,感觉手指接触到女子,也有一股轻微的力量,在从她指尖抽走什么......不过这点力量,对她来说,微不足道......
女子好像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动静,清吟了几声,将脸埋入女人的肩,来回蹭着......女人看着怀中人的动作,皱了皱眉,觉得这人真是毫无边界......但女子好像毫无觉察,双手环住她的脖子,抽了抽鼻息,又安然睡去......看着女子熟睡的脸,她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笑着,又用指尖轻抚着那张脸......
暖阳洒在二人身上,那黄衫女子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身体完全舒展开来,不仅被晒到的背感觉很温暖,身下也感觉到暖流......养足了精神,女子缓缓睁开眼......周围绿意盎然,她下意识地嗅了嗅,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感受到泥土与草木的芳香......她伸出自己的根系,但自己竟然在一片绿色前看见了一只人手......惊奇之余,她颤颤巍巍地将那只好像是自己的手,伸到自己面前,触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还未学会闭眼,手指碰到自己瞳仁的那一瞬,她下意识往后一缩......
“你终于醒了?”一个声音从她身旁传来.......
她转头朝那个声音看去,一张伶俐的脸,神情严肃地看着她,她吓得跳了起来,翻滚几下,跌在了地上,回头再看向那个人,那严肃的表情,好像柔和了许多,再一打量,自己的根系竟然缠在那个人的腰上......她爬在地上。
“你是谁?”那黑衣女人问道。
黄衫女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人,见那人张开嘴,便有了声音,自己也学着缓缓张开嘴......但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张开了,却没有任何声音。
黑衣女人看着她的举动,狐疑地问:“你......是第一次化人形?”
人形?什么是人形?黄衫女子听了她的话,很是奇怪,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再看看对面的那人,自己有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手......然后她缓缓低下头,自己除了没有她那双腿......也有和她一样的身体?想着,女子抬起那双还不习惯的手,放在自己眼前......自己能看得见......然后抽了抽鼻子......能闻得到东西......她抬头张望了一下......盯上一片蓝......周围全是绿的......好神奇......
黑衣女人见她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抬手指了指她身后的河流:“那边......叮咚作响的,叫河......你可以过去看看。”
黄衫女子回头,看到了那流动的河水......更觉神奇,她试着用力,没想到自己缠在女人身上的根系生长出去了......将她送到了河边.......她低头朝河中看去,又是一张陌生的脸,她吓得后退几步......
黑衣女人忙说:“那是你自己......”
黄衫女子将信将疑地回头看了看她,又狐疑地靠近河流,再次看向河水,疑惑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水面,那张脸突然碎裂开来,她吓得赶紧收回自己的手,河水又立刻恢复,那张脸又出现在眼前......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河中的人,也用手摸了摸自己......河里的真的是自己.......
她欣喜地回头看向黑衣女人......女人笑笑,问:“你是怎么爬到山顶的......菟丝子畏寒,在半山腰就已经无法生长了......”说着,她见菟丝子歪着头,看着她,大概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又笑着说:“也对.....你才刚有人形,怎么会知道这些......”自言自语着,不知什么时候,菟丝子就已经把根系收回,来到她面前,用手抚摸着她腰间的裂痕......女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碍事,托你的福,已经不疼了。”
菟丝子抬起头,看着女人的眼睛,歪歪头,说出了她的第一句话:“疼?”当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菟丝子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有些欣喜,又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看着菟丝子对世事懵懂的样子,欣慰一笑,但看到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根系,突然又有些神伤:“我有个不情之请......”菟丝子可听懂什么叫不情之请,继续歪头看着她......她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复杂,自嘲着,继续说:“或许你能化人形,与我的气有关,反正菟丝子的习性,就是依附草木......你愿不愿意从此依附于我......我们这样,也算互助?”
“依附?”菟丝子不太明白什么是依附,只是隐约知道,她以前需要生存,就是要从其他草木上吸取能量......也隐约记得,那些草木,没多久就毫无生机,她值得继续寻找下一颗草木......努力回忆了一下,她又看向女人腰间的裂口,伸手摸了摸。
黑衣女人见她犹豫,笑着说:“我与那些草木不同,生来有无尽的能量,生生不息,我也是感觉到你依附于我之后,气便不再从这伤口处流走......我才得以苏醒......我见你从我身上吸走能量,你也不亏......我们今后一起,也算是百利而无一害。”
“一起?”菟丝子又轻轻问了一声,见黑衣女人点点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和缠在别人腰上粗壮的根系,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朝女人微笑着,点点头。
女人也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刚问出问题,她又觉不对,这菟丝子应该还没人起名......想着,她小心地问:“我可以叫你丝丝吗?”菟丝子游走于各种草木之间,山林中随处可见,若一直这么叫她,恐有不妥。
“嗯!”丝丝点点头,开心的接纳了自己的名字......眨着眼睛,看着女人。
女人猜想丝丝应该是想问她应如何称呼自己,笑道:“扶桑......你以后便这样唤我。”
丝丝点点头,高新地适应着自己这副人类的身躯......看着丝丝听了自己的名字,竟毫不吃惊,竟还觉得有些挫败......笑着,看着手舞足蹈的丝丝.......怎会有人对自己的名号如此不在意......
时光飞逝,二人就这样互利互助着,生活了许久......丝丝学会了说话,学会了用双腿行走,学会如何更像一个人......所到之处,扶桑都细心教丝丝辨别这世间万物......丝丝学得极快,很快就能用那副人的身体在人间游刃有余......她也多次询问扶桑腰上的伤,好几次,扶桑都只是敷衍......但日子久了,零星的敷衍,也能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丝丝对此很是愤怒,每每见到扶桑腰上的伤,她对心中敌人的积怨就加深一分。
丝丝手指纤细,柔弱无骨,轻抚着扶桑腰上的伤:“那时候,一定很疼吧?”指尖触碰到伤口,伤口流出的黑气被指尖一点一点吸收......
“现在已无大碍......”每次提到此事,丝丝的情绪都十分怪异,扶桑只得安慰。
丝丝抬眼看向扶桑:“那之前,还是疼的......”说着愤愤地低头,咬牙切齿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找到他们......”话还未说完,丝丝的下巴便被托起.......
正说着狠话的嘴,被扶桑吻上......许久,扶桑才松开她:“事情过去很久了,也不用特地记着......我还是喜欢你开心的样子......”扶桑也不是真的释怀了,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事情,并不想影响到丝丝的情绪......若一直记恨,会让丝丝不悦,倒不如她不要想起。
这件事若是丝丝不知道,那便另说,如今她知道了......只会一直记在心中,不可能放下......对伤到扶桑的人......她每每想到,都恨得不行.......但在扶桑面前,这丑陋的恨意,她也会尽力收敛......看着扶桑的眼睛,丝丝指尖的根系绕过她的脖子环住......腰间缠绕的根系伸出触手向上生长:“我开心的样子?那还不容易?”说着另一只手轻轻一推,将扶桑推到在地。
躺倒的扶桑朝着丝丝微微勾了勾手指,丝丝便俯下身去......扶桑伸手抚摸着丝丝的脸颊......脖颈......微笑道:“你能开心就好......”
丝丝又从身后长出根系,蜿蜒着,穿过扶桑的手臂,将她双手捆绑,抬至头顶,被困住双手的扶桑动弹不得,却还是温柔的笑着......眼中满是柔媚......丝丝随身形纤细,却缚得扶桑毫无还手之力,还好,扶桑丝毫不觉得反感,也丝毫不想反抗,任凭丝丝摆弄自己......惹得丝丝噗嗤一笑:“你也太听话了吧......你真的是你口中的那个东方神木?”
扶桑眼神迷离,柔声说道:“是确实是......就是......好像怎么也敌不过你......”
听了扶桑的话,丝丝又笑了起来,触手托起扶桑的下巴,撩拨着:“那......我就不客气了......”
金黄的根系伸展着......零星地开出一簇簇白色的花朵......渐渐,花朵布满根系,一串一串......肆意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