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灯火通明,皇城脚下的房屋黑暗无比,漆黑一片的托举着那颗,他们自认为能够引领他们的星,盲目追随着自认为能够保证他们衣食富足的皇帝。
温颜垂眸,问道:“造反?陪我一起?”
温颜看向徐云霆,抬手指向徐府的方向:“徐铭为成国安危战死,你就是这样护着徐家的?护着这么多年徐家的名声?”
徐云霆笑嘻嘻地说:“老头知道我是个混账,做什么事他又管不着。再说,徐家就剩我一个了,自然都是听我的。”
“听你的?”
徐云霆叉着腰:“当然,我说一谁敢说二?”
“多久?”
温颜问的话没头没尾,但徐云霆还是听明白了,问他多久回北狄。
徐云霆蹲在屋脊上:“过两天就走。”
温弘叫他回来,就是问问北狄的状况,顺便敲打两下,问完就走了,在长安待不了多久。
徐云霆仰头看向温颜,徐苏溢死了,整个长安就剩温颜一个人了。
他叮嘱道:“你一个人在长安要多加小心。”
“我——”
徐云霆本想说他可能也会战死沙场,但最终还是咽下这句话,说:“我归期未定,下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温颜:“造反的时候吧。”
徐云霆跳起来,揽着温颜的肩膀,指着皇宫:“那里一定是你的!”
“承你美意。”
“走吗?”
温颜被这句话叫醒,徐云霆说过的话仿佛就在昨日,策论被烧毁仿佛是在昨夜。
温颜抬头看去,李忆安站在那里,好似能让温颜窥见几分李天宁的模样。
温颜扯着嘴角:“你和李天宁长的挺像的。”
“人人都说我和父亲像。”李忆安看了门内一眼,瞬间又收回眼神,“只不过是容貌像,才学见识没有一点相似。”
温颜不想待在这里,每一刻都能恍然让她想起昔日种种,她率先离开,顺口说道:“若你真是第二个李天宁,恐怕还未出襁褓,就被人给掳走了吧。”
李忆安笑着感叹:“殿下说的对,王八活得久。”
温颜急匆匆走到李府门口,复又停下脚步,迟疑的问:“他的病——”
李忆安接上话茬:“还能活,就是不知道活多久。”
“祸害遗千年,像李天宁这种,活的定然久。”温颜说完恨不得骑马离开。
李忆安远远看着温颜的背影,暗自摇头:“希望吧。”
李忆安端着茶杯,马车跑的太快,举了半天一口茶水都没放进嘴里,大半都洒在衣领处。
李忆安轻轻拂去衣领上的茶叶,直接将茶水倒掉,对着闭目养神的温颜说道:“我们的马车能否慢些?”
温颜解释道:“已经迟了一日了,再慢你还想不想救济灾民?”
李忆安闭上嘴,过了一会又不死心的说道:“灾民要救,我的安危是不是也挺重要的?”
温颜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半天,最后又闭上:“不重要。”
李忆安气急,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们去的那么快,银子没到位,去了也是白干。”
“谁说去了也是白干的?”温颜睁开眼睛,毫不客气的抢过李忆安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
“柳疏桐做的坏事在我们回去之后就要暴露了,现在不杀人灭口,不像是柳疏桐的风格。”温颜解释道。
温颜说着,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像是在宣告和柳疏桐正式开战。
“那个位置上,是温珩还是温颜,就看我此行能不能回去了。”
李忆安总觉得温颜像是加快速度一般,省略了中间许多图谋,但还是拱手道:“到那日,臣必定挡在殿下前面。”
温颜笑道:“不用,等到山穷水尽之时,你再表衷心不迟。”
“殿下,到了。”
温颜听见声音,刚掀开帘子,就见几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小孩,一人捧着一个破碗跪在马车旁。
他们见温颜出来,异口同声道:“贵人,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温颜抬眼看去,城外的人一个个都靠着墙,拄着拐杖,三五个凑在一起。
按理说,干旱会使今年秋日没有收成,但每户人家都有余粮。温颜知道朝中官员会美化一些,但还是被这副场面惊到,怎么情况比折子上写的还糟糕。
李忆安分别在那些碗里放了些许碎银,待温颜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温颜刚抓住李忆安的袖子准备逃跑,见刚才那些百姓一个个像饿狼一样扑上来,誓要从他们二人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温颜抓着李忆安的衣领扔进马车,给阿月叮嘱:“不要伤人,驱逐开这些人就回来。”
温颜拉着缰绳冲向城门,那些百姓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有些甚至还想扑到马车上面来。
李忆安还未坐稳,急着问道:“是有柳疏桐的人混在里面吗?”
温颜简短的解释:“没有,但很糟。”
温颜还没到城门口,就见那些士兵已经拿起兵器,像是温颜要多走一步,就会立即动手。
温颜不语,顺手从李忆安怀里拿出温珩赐的令牌,远远扔给那群士兵。
带头的见是皇帝御赐之物,不敢怠慢,命令周围的人收起武器,给温颜打开城门。
温颜拽着马车冲进去,李忆安在马车里被颠的想吐,他伸出一只手抓着温颜的袖子:“殿下,进城门还要跑这么快吗?”
温颜一愣,那些人不能进城,定是县令的命令。
但人在饿急的时候,是不会管一个小小县令的,除非,那不是不能——
而是,不敢!
温颜抬手,用力一甩马鞭,朝着城门的方向再次冲过去,李忆安没来得及反应,再次倒在马车内。
马车半天没动静,李忆安从其中探出头,看见温颜面孔冷若冰霜。
只见那些士兵的剑上,赫然刺进百姓的喉咙,那是跑的最快的、刚才甚至抓到马车的那些人。
衣衫褴褛的百姓被吓的往后退,带头的人还在威胁:“谁再敢上前一步,杀!”
温颜跳下马车,对着带头的人说道:“谁让你们动百姓了?”
那人看了一眼温颜的衣着,又看向马车里的李忆安,朝着李忆安的方向高声道:“大人,都是些暴民,我等在保护您的安危。”
“我问——”温颜咬着牙,再次问道,“谁让你杀人了?”
那人环视一圈,自负的笑着:“这县令的命令,谁敢反驳?”
他又上下打量着温颜,转头鄙夷的看着那些百姓,指着他们说道:“这位小姐,您看他们,一个个抖如筛糠的样子,还想抢劫您,真是不自量力。”
又朝着温颜的方向走了两步,谄媚的说道:“他们天生贱民,死的越远越好,别白白脏了您的眼睛——”
那人的话就在此刻停住,他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血痕。
他捂着不断渗血的脖子,跪倒在地上,不知道明明刚才说的好好的,温颜怎么突然动手?
温颜阴沉的举着剑指着那群士兵:“谁敢动手?”
那群士兵被吓破胆,顿时放下剑,那些尸体没有剑的支撑,全部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士兵跪在地上求饶:“不是我们,是县令的命令,不是我们!”
一个小孩冲出来,恶狠狠的看着那群士兵说道:“就是他们不让我们进城,我们敢动就杀了我们!”
温颜抬眼看向那个小孩:“你们进不去,就对过路人下手,杀了他们?”
小孩瑟缩的躲进大人怀里,一双黑色眼睛惧怕的看着温颜。
“我们没想动手,反正你们银两多,也不缺那点。”
大人捂着小孩的嘴,跪在地上为温颜解释:“我们实在无路可走,我们是县令赶出来的,因为我们这群人交不上税!”
“成国税收三十税一,家中孩子多者依次减免。若不是无田可种,若不是无商可营,怎会交不到?”李忆安走过来问道。
旁边另一个人急着补充道:“成国的税交完是还有八成富足,可县令还有其他税收,更是将田地以高价租赁,铺子双倍租赁,我等实在交不上县令所需银两。”
李忆安:“县令郭威?”
那人再拜:“是他。”
温颜依旧提着剑,指着那人说:“你跟我来,我今日查清,晚间你们就可入城。”
“草民田二。”
“田二——”李忆安念叨着,问道,“你家还有其他人吗?”
田二摇头:“没有,我大哥被杀死了,大嫂随大哥去了。”
“节哀。”李忆安劝道。
田二却笑着说:“死了也好,死了也好,活着受罪。”
温颜终于出声,问道:“郭威让你们交多少?”
“五十两。”
温颜停下脚步,拧着眉头说道:“普通人一年支出大约五十两,还要交五十两给郭威?”
田二苦笑:“我们家一年到头收成也就六十两,交不上郭威所要的,就没收房屋,赶去城外。”
“城外那些人都是。”田二说着又要跪下,“我们实在活不下去,才去抢劫,那里面那么多孩子,不能都和我们一样饿死!”
“若要以命偿还,就拿走我的命,不要杀了那群孩子,他们还小。”
温颜扶着田二起来:“若是郭威的错,你们都会活着。”
李忆安的脚步顿住,温颜有所感觉抬头去看,就见郭威扶着肚子,身材圆润,穿金戴银,等在县令府外。
见有人过来,顿时谄媚的迎上来,对着温颜就是一顿吹捧:“长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臣已经为长公主打点好一切,长公主先去里面用餐。”
温颜没理会郭威语言,拉着田二放在郭威面前:“郭县令可识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