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活着的意味是什么,或许我就该像地里的蚯蚓一样在湿润的土壤里无忧无虑地蠕动,可老天给了我做人的机会,让我在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处处碰壁。
倒下的最后一个场景,许多人围了上来,看不清具体神色,但大抵没有多少关心,只是慕名的嘲讽。
我失去了意识,但又没完全死亡。我落入了梦境里,与痛苦遭遇划清界限,在百感交杂的虚无中,偷到一丝短暂的快乐。
突破时空的界限,我来到十八岁生日的渡口。父亲母亲跟在身边,没有什么梁懿才的存在,一切都在正轨上徐徐运行。我戴着生日帽,穿着平日里不敢肖想的礼服,像个幸福的公主,对着点燃的蜡烛许愿。
“生日快乐!郁冬成年了!往后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但也要快快乐乐长大!”
我举起玻璃杯,将果汁一饮而尽,甜腻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开来。我喉管不自觉作出吞咽的动作,恍惚间咂摸着干涩的嘴唇。燃烧的蜡烛忽明忽灭,渐渐隐去了火苗的痕迹。我倏忽间有些暴躁,恨我抓不住碎裂的梦境。
“醒了?”有人叫我,“你没事吧?”
眼皮很重,我不想睁。眯起眼睛,看到谢溱羽和班主任的脸。缓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蓄满能量,拖着沙哑的嗓子回复:“我没事。”
“小姑娘,没吃早饭吧?这是低血糖了。”校医穿着白大褂,笑意盈盈地盯着我。
谢溱羽递过来一块巧克力,包装袋上是繁杂的英文字母,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顺从地塞进嘴里,发腻的甜味刹那间扩散开。以前没吃过,以后可能也不会了——一点也不好吃。
我把它嚼碎吞下肚子,抿紧嘴角,不知怎的,觉得很丢人。
门外铃声响起,大概是下课了。
“你先好好休息。”班主任嘱咐说,“谢溱羽,你留下来陪她。”
“我?”
“不用老师,我已经好了。”我摆摆手说,“等我再躺会儿就不晕了,一会儿自己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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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躺着休息会儿,但我总没有那么大的排场占用公共资源太久。差不多只待了十分钟,我就离开了。
应该已经开始打饭了,我不能太晚回去,毕竟没人会好心地替我打一份,如果再吃不上饭,那就是另一个事故了。
我摸索着扶手上楼,感觉还是没什么力气。周遭的喧闹声跟我隔离开,我是格格不入的那个。
我想,如果我在此刻死去,也不会有人及时发现吧?
我死了,相当于少了一个浪费资源的活物,多了一份滋养农作物的养料。
虽然我消极堕落,但我的骨灰或许能滋养出丰硕的庄稼。
也算物尽其用了。
我苦涩地笑了笑。
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无知无觉间,身后忽然有人喊我。
真是奇怪,能在这个地方、这个当口叫我名字的人,会是谁?
我转过头,对上后者明亮的双眼。
他快步上前,急切地问我,语调里裹挟着不安:“我听说你晕倒了——你怎么样?”
究竟是客套的问候还是真情流露,我分不清,我是个愚昧麻木的怪物。但他的眼睛是那样好看,以至于短暂消弥了我满肚子的牢骚。
我分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