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片月 第77章 私宅

郑夫人不喜欢我是情理之中，近年稍有缓和，但待我始终冷淡。我虽想陪伴在婉儿左右，却也是当真不想去讨嫌。婉儿见我犹豫，笑说：“这么多年过去，殿下还在畏惧母亲吗？”

“若是旁人，喜我也罢，厌我也罢，都无关紧要。可郑夫人是婉儿你的母亲，我自当心存敬畏，谨慎待之。”我半是玩笑，半是真心话。脑海里还回荡着方才婉儿道出的滔天野心，久久难以平复。

婉儿摇了摇头，笑着叹了口气：“其实母亲她并没有厌恶殿下，婉儿每次归家，闲话时母亲总会问起殿下的近况。”

我点破婉儿也心知肚明的事实：“与其说郑夫人是惦念我，不如说她老人家是在惦念你的归宿，盼你能有条安稳的退路。”

“那殿下何不随我回家？也让母亲安心。”婉儿借机再次邀我前去。

我哈哈一笑：“罕见婉儿如此粘人。”

婉儿面庞微红，却也没有否认，游刃有余地接过我的调笑道：“今日是殿下生辰，不同往日也不为奇。”

“我倒希望日日如此。”我得寸进尺，故意出言逗她。

“殿下，若再不走，便要宵禁了。”婉儿故意板起脸，眼里却藏不住笑意，像是在瞧着顽皮的孩童，这反倒让我有些面皮发烫，不再油腔滑调，吩咐了鹤年准备些珠玉药材，一会儿见郑夫人时不失礼。

一切准备妥帖后，我与婉儿同乘一车，在夜色中前往崇业坊。几乎是踏着宵禁的鼓声，到了崇业坊的宅邸。婉儿虽然是武皇的心腹，但到底不同于朝中做官的男子，府宅并未挂任何牌匾，连门前的灯笼上也没有写主人家的姓氏，低调地立于一众高门大姓的宅邸之中。

进了大门，宅院宽阔，屋舍严整，婢女仆从虽然不多，但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我在门前又整过衣冠，让鹤年带好礼物，随着婉儿先去见郑夫人。

婉儿早先已经命人告知了郑夫人今晚要回家，因此郑夫人已经早早在等待，见我来稍有诧异，却也还是起身向我行礼，我赶忙上前去扶：“夫人近来可好？本王深夜前来叨扰，还望夫人见谅。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话音一落，鹤年立刻殷勤地将礼物献上。

郑夫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不冷不热地对我道：“近来一切安好，多谢殿下记挂。”

婉儿视若不见眼前的尴尬，先招呼我坐下，又上前搀着郑夫人在我对面坐下。婉儿不似太平，不会在母亲面前撒娇耍赖。她的亲昵亦是被规束着的，爱意深藏于心，只将敬意摆在明面上，如同侍奉君王般孝敬着母亲。“婉儿有事耽误了些，回来晚了，让母亲等候许久。”

郑夫人看她的目光柔和许多，却也仍端着。“无妨，可吃了晚饭？厨房还备着些糕点小菜。”

婉儿脸上漾出笑容，“多谢母亲，婉儿在外吃过了。若母亲还不觉困倦，不妨与我们闲坐片刻。”

郑夫人点点头，夜深不适合饮茶，吩咐家仆端来一壶澄黄的梅浆，配着些精致小巧的糕点。三人沉默时多，偶尔不咸不淡说几句家常，也全靠婉儿在中间调和。饶是如此，婉儿似乎兴致勃勃，瞧着她这样，我也跟着心情大好。

说来也奇怪，郑夫人面上冷淡，哪怕无话可聊，却也足足陪我俩坐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婉儿催她去歇息，她才离开。

待她一走，我逗婉儿道：“婉儿整日为我们母女忧心，劝解我与母皇解开心结。怎么自己却在母亲跟前拘拘束束？”

婉儿望着郑夫人远去的背影，苦笑道：“谁不是当局者迷？”

我撇撇嘴，一时间亦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附和了一声“确实如此”。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歇息了。”婉儿提着一盏灯，与我并肩穿过走廊，到后院一处清净雅致的小院中去。“殿下今夜就歇在婉儿这里。”

“偌大一处宅院，怎么婉儿才给自己留这一点方寸之地？”这里陈设简单，连花木树植都稀稀疏疏，不过屋内书卷奇多，像是婉儿的居所。

“宫中住久了，总觉得空空荡荡寂寞得很，倒不如这里，夜里几点烛光就可以填满，不那么冷清孤独。”婉儿吩咐了婢女准备沐浴，替我解去外衣。“殿下不喜欢这里？”

“有你在，我哪里都喜欢。”我心里有些酸酸的，婉儿甚少提及自己的孤独，我也习惯了她的坚强。“待我能做主时，定与你朝朝暮暮不分离。”

“婉儿静待这一日到来。”

婉儿遣退了婢女，独自侍奉我沐浴。

我解去所有衣衫，靠在浴桶里，温热的水疏解了一日的疲惫，婉儿轻缓地揉着我的肩头手臂，被她触及之处，远超于按摩的舒适涌上来，诱起我的蠢蠢欲动。

我仰头看向身后的婉儿，水雾朦胧下她的眉眼越发清丽温婉，我在水中握住她的手，开口时也许因为害羞，声音比平日低了许多。“婉儿也一起洗好吗？”

“嗯？”不知婉儿是当真没听清，还是有意作弄。“殿下说什么？”

我瞧着她一脸迷惑，正吞吞吐吐想要再说一次，却听她笑出了声。我登时又羞又恼，不顾满身湿漉漉，扭身将她抱住，本想拖她入水，却又怕伤着她，只好就这样靠在她怀里，婉儿一面笑一面摸着我的脑袋：“好了，殿下别闹。”

我抱着她不撒手，婉儿笑嘻嘻地低下头在我额间一吻，“再闹水该凉了。”见我不动，婉儿推了推我的手臂，“殿下不松手，婉儿怎么解衣沐浴。”

遂了心意，我这才放开她。婉儿一件件脱下沾湿的衣衫，她无意勾引，我却有心上钩，望着她的眼光渐渐泛起**，嗓音似泛着醉意，黏黏糊糊地道了声：“婉儿，我好想你。”

“分明见了这许久，怎么殿下像是才见面一般？”婉儿身上已仅有一件薄衣遮掩，她却故意迟迟不肯解下，浅笑盈盈问我：“殿下想得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