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站在珍宝行的门口,便看见门口之外被杂役拦下的男人。
只不过是四五日不见,江易山却形如枯槁,鼻青脸肿,与那日在赌场外为难他们的形象天差地别。
但是看样子,并没有为她报了假身份而恼怒。
虞芮无心过问这些,刚巧她对面的人似乎也想速战速决。
但站在大门口确实不是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她便请人进来,让蒋掌柜安排下一个隔音的包厢。
包厢内,还没等虞芮发话,他便自顾自地从衣襟处取出一块小巧的玉佩。
直言道:“这是阴阳双生玉佩中的阳佩,想请二小姐帮我一个忙。”
她的目光被那通体雪白的水滴状玉佩吸引。
阴阳双生佩...她略有耳闻。
蒋掌柜似乎为她讲解过,是因为这阴阳双生佩的阴佩正在珍宝行中秘密保存,至今没有人拍下。
不拍的原因很简单。
传说中,阴阳双生玉佩价值连城,但是只有一半的阳佩或者是阴佩,其中的价值却大大减损。
虞芮望着江易山手中的玉佩,脑海里突然想到,如果能将阴阳双生玉佩送给太后,似乎很合适。
说实话,她自己从没见过太后,不知她是一个性格如何的老人,所以单单是送礼物这一样,也要让她想破了头脑。
毕竟她又不是这本书的女主,万一偏偏太后并不喜欢她...
细想来,太后从来没有联系过她,大概可能是因着她的母亲,早不愿见她这个孙女。
虞芮移开目光,正了正神色,“你先说,什么事?”
既然对方闭口不谈怎么识出她的身份的,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先揭开这一层。
更何况,她对江易山这个人还是有一点防备,毕竟是大夫人手下的人。
听见虞芮这么问,他的目光愈发凶狠和痛苦。
“请帮我除掉大夫人。”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冷静。
他的这个要求,虞芮颇为不解,“你是她的手下,她又是我名义上的母亲,虽然我并不喜欢她,但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
她又不傻,万一这是大夫人的圈套,她答应了就是赶着架子去送死。
江易山似乎难以面对虞芮拒绝他的请求。
双手垂下,连眼神都空洞了起来。
虞芮感觉,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瞬时矮了下来,背上垮了许多,不过一盏茶时间,又长了几根白发,格外苍老几分。
他不在乎虞芮目光喃喃道:“怎么办,那我能怎么办...”
“素素和孩子都走了,唯我一人苟活于世,我还不能为她们娘俩报仇...我该死啊!”
随后恶狠狠道:“若是我那天没有放你走,玉尊便不会离开赌坊,她们娘俩也就不会死!”
“要寻死觅活的就不要来找我。”
过度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江易山忽然听到这句话。
他抬起头来不明所以,虞芮接着道:“要报仇便自己去报,你哭哭啼啼完,大夫人就能死吗?你在她手下多年,难道手里没有她丝毫把柄,去仔细想想这些,也总比在我这里哭强!”
她算是明白了。
事情来龙去脉便是,她伪装虞蓉取走玉尊的事情被大夫人知道,大夫人杀了江易山的妻儿以儆效尤。
本来是大夫人内部人之间的打打杀杀,现在,江易山跑来找她,似乎便是与她扯上干系。
“本来那玉尊也是在赌场赢的,是你拦着不让我走我才假冒身份,我并未动手杀人,所以你妻儿的事情也赖不着我,我不会同情你。”
她就是如此现实,去多管闲事不是她为人处世的风格。
她说了一通,眼前男人的脸色竟强上了些许,目光渐渐澄清起来。
“你说得对,这仇,我得自己报!”
转而脸色暗淡,喜忧参半。
“不过大夫人极为谨慎,我在她手下多年,并未得到她的半点把柄。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
他‘唉’了一声,道出做人小弟的心酸。
“我本是江湖中人,但自家武学不精被抛弃,只好带着妻儿四海为家,本以为被大夫人看重,打拼大半辈子才从赌坊小弟做到赌坊坊主,日子才风生水起,谁想到...”
绵长不断的牢骚中,当虞芮快要睡过去了之前,江易山突然拔高了音调。
惊得她稍稍坐正了些。
“欸,二小姐,我突然想起了点什么。”
“我记得大夫人曾让我帮忙寄存大批银两,起初我没放在心上,就是偶然有一次,我翻了银两底部,发现那竟然是赈灾的银子...”
“这或许能扳倒大夫人否?”
听到是赈灾银,虞芮的心脏明显跳快了两步,这便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赈灾银在哪里?这对我有用,我不能杀大夫人,但可以通过它来惩罚她。”
听到虞芮这么说,他痛快道出:“埋在赌坊原位置下面。”
“你要是能替我报仇,我以后都听你的。”
江易山的这番话帮了她很大一个忙,鉴于此她不介意去顺手帮他这么一个忙,便应承下来。
他们二人很快达成合作,让江易山先暗中不动,等她什么时候有所动作便联系他,共同商讨对策。
“哦对了,这个东西二小姐收下罢。”
江易山放下阴阳双生玉佩,推至她的眼前。
“这是我从前在赌坊赢下的,只有一半阳佩,或许二小姐可以去搜罗一下去找到阴佩。”
虞芮有点意外,“你这么信任我,还对我这么好?”
她说到底,在外表上只是一个未过及笄的女娃娃,怎么值得眼前这位大叔做这些。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二小姐便觉得你身上有种与你的年纪不相契合的聪明和成熟。”
“以前我在松阳学武功时,便常常听师傅说,拥有天赋之人练武功往往事半功倍。”
“我学武时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你似乎就是我师傅口中的‘天赋之人’。”
这说的虞芮都有点不好意思,还没有人这么夸过她。
“过誉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不过这次忙我会帮你的,玉佩我收下了。”
虞芮收下阳佩,也是代表着她郑重地应下这件事。
现在她有了阳佩,还只差阴佩便能凑足一对送给太后当作寿诞礼物。
虽说珍宝行现在是她的,但是若她直接从珍宝行中取走阴佩,影响总归是不好。
再说她还想对珍宝行有所革新,这以后可就是她的赚钱小金库,一开始就养成这种风气,日后难以服众。
虞芮咬咬牙,还是想把那阴佩拍下来。
江易山走后,虞芮旁敲侧击问着蒋掌柜,“我们珍宝行存着的阴阳双生玉佩中的阴佩,大概要多少钱?”
她期待着能听到一个她可负担的钱数。
可是事情往往违背她的意志,蒋掌柜斟酌了一下道:“至少需三千两银子。”
虞芮的脸色顿了顿,心里快速盘算着。
她现在拢共也就一千七百两,还是加上了在赌坊发的一笔横财。
要凑到三千两的话...变卖首饰定会引起家中人的注意。
她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一条。
那就是借钱。
虞芮从珍宝行回到虞府,几乎是脚刚从轿辇上落到地面,便命人去准备纸笔。
她准备先和宁姐姐借一点,先能借多少是多少。
写好了信后,便让手里的丫鬟送到宁府去,顺便添着几样宁姐姐应该会喜欢的珠钗和口脂等物。
送完之后,再找谁借呢?
虞芮提起笔来,又放下。
如果世子还在京城的话,还可以找他,眼下确实没什么适合的人借钱...因为她的好朋友们普遍比她穷。
虞芮琢磨着,院里却响起来不合时宜的打斗声。
她如今刚回来,祖母亲赐的侍女环院,现在有人不管不问擅自跑到她的院子里来打架便是在找事。
她倒是要看看是谁来触霉头。
命人搜罗院落后,果真找出了六七个人。
要不是她院子里守卫正多,还可能要放跑了他们。
虞芮刚欲呵斥这些人好大的胆子,话说到一半却对上人群里熟悉的脸。
“芮妹妹,救我...”虞沈白着脸,看上去被人揍得不轻。
她转而让人解绑,继续骂着剩下的人,“好大的胆子,我表哥再怎么说也是主子,你们是不想要命了!”
“他还是朝廷命官,都疯了是吗?还敢光明正大打进我的院子里!”
她以为是下人看虞沈好欺负,便想要替他出一口恶气。
当她让人替虞沈包扎时,他却摇了摇头,丧气道:“我不要紧,玉尊被他们抢走了。”
虞芮更加生气,“还抢了东西,交出来!”
见那帮人支支吾吾不肯交,虞芮直接让人搜身搜出来了。
本来想把这帮下人打个三十大板,便算放过他们,没想到这群人还厚着脸皮向她讨要那九阳玉尊。
“二小姐,您行行好别为难我们,那玉尊是大夫人让我们来拿的,你把玉尊给我们,我们任凭您处置。”
虞芮哦了一声。
“要是我不愿意,你们当如何?”
“二小姐莫要为难...”那人语气虽缓了下来,却还是不肯放手。
看来大夫人是给他们下了死命令。
这边正僵持着,院落门口传来极具标志性的娇笑声,“哎呦,我说人都哪去了,合着全在芮儿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