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温暖,风轻轻的,好像能将云慢卷走,也能将心愁带走。
孟灯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在这里,她可以感受到些许阳光照射的温度,在玻璃上。反射的光照在精美的瓷杯花纹上,影射的阴影中珐琅彩的颜色,如同云彩。
喝一口咖啡,绵延在舌尖的苦涩与奶味形成浑厚的味道,仿佛可以置身云层,一层层堆叠。细品分不清是哪种味道更重,只能再喝再品。
孟灯终于等到了另一个人的出现。
女人穿着一身贴身西装,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刚开完讲座,路上有些堵车。”
孟灯浅笑着:“没事的。”
服务员走来,询问喝什么。
女人整理了表情:“和她一样。”
随后看向孟灯,面带微笑,看着生疏莫离,“阿灯,你是那么聪明的孩子,猜得到此次我找你来的目的吗?”
银勺在杯液中搅拌,四碰杯壁,发出清脆响声。
“我猜不到。”
“阿灯,我不愿骗你,但也不知该如何说,你懂吗?”
“阿姨但说无妨。”
徐清以尽量温和的语调,如传颂佛经地慢慢将声音塞进她耳朵里。
“我和陈犹的父亲打算迁往国外,我们希望陈犹一起去。我们已经帮他申请了几所有名有实力的学校,只要陈犹有意向,进入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我和他父亲都希望他可以前往国外接受更好的教育,你知道的那些学校在科研设备方面比国内更好。而陈犹不愿意。”
孟灯平静地抬头,与徐清对视。
她抑制住手抖,又喝了口咖啡,平复嗓音的曲折陡峭。
“阿姨希望我帮着劝陈犹吗?”孟灯挤出微笑。
徐清眼睛微眯,“陈犹继承了他父亲的才思敏捷,有些事情瞒不下去,也就没了要隐瞒的地步。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我记得你想学的是生物科学,研究生打算学什么?”
“植物。”
徐清笑意更甚,“陈犹从小没过分喜欢过什么事物或人,然而他喜欢了你六年。很多人的人生都没几个六年对吧。我也总觉得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孩子,不愿拆散你们。”
“我可以帮你申请助学贷款,并私下支付你的部分生活费,你可以选择和陈犹一起出国,这完全不是问题。”
孟灯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皱了皱眉头,孟灯不由得轻笑一声:“阿姨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的。至少在研究生之前。”
“那么第二个选择便是,和他开始一场异国恋,直到你读研。当然,第三个选择是和他分手。”
女人的声音仿佛是一根细小的纤维扎进人的手心之中,轻易看不见,去除不了。在那儿便会始终难受。
“我想,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也明白,真正对的人会在终点等待,即使走的路不同,也能殊途同归。这也是考验情感的一种方式,不是吗?”
“感情是不能考验的,阿姨。”孟灯说。
两人皆沉默不言。很久,孟灯长长叹出一口气。
“阿姨放心,陈犹一定会出国的。”
孟灯吸了吸鼻子,与徐清的眼睛对撞。她眼含着泪,仿佛自己与世界有一层透明格子,那双带着些许疲惫的纯真双瞳如同出世的一颗曜石。她目光柔和,但笑意之下暗藏的精芒是阅历加持的理性与唏嘘。
“就算我们不说,阿犹也会猜到我们见过的,所以不必瞒着他......”徐清大概还想讲有关陈犹的事。
孟灯却打断道:“阿姨,听陈犹说,陈叔叔曾经为了您前往国外读书,原因是你们异国难相见。当时,你想过分手吗?”
徐清轻微摇摇头,低头喝了口咖啡,“阿灯,一个人面临前程与爱情时,他们总会装作犹豫再三地选择前程,然后在得到了一些的情况下感慨当初没有选择另一个的遗憾。实则呢?”
“你在加拿大,刚上完课,手头还有论文没写完,课题做到一半不知如何进展。你看凋落的枫叶,感受到一种孤独寂寞,后悔当初没有选择爱情。仅此是既要又要的表现。”
“或许我也会感慨,但绝不会后悔。所以我会和他分手。”徐清转而轻松地笑,“那个年代通信麻烦,不像现在手机上发个信息就行。你和阿犹的感情事情,阿姨不参与。阿姨也真切希望你能和陈犹走到最后,因为我可以感受到阿犹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
孟灯垂眸苦涩地笑:“阿姨,我还有事,今天就到这儿吧。”
“那最后说一句吧。我们打算三月离开,国外还有一些手续要办。”
“我明白了。”
孟灯起身离开,步子迈得很大,头也不回地远去。
孟灯坐在常去公园的长椅上,仰头看枝头凋零,延伸如命运的轨迹。
耳边的声音回响,女生告诉她:“那天你哭得很厉害,嘴里一直念着什么阿念,陈犹,成真,我之前不敢告诉你,但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梦里,余念要离开,她告诉孟灯:“如果我是你天命的一部分,总有一天你会回来。”
周适听错了,告诉了陈犹。
但她没将两人对话这件事告诉孟灯。
“陈犹,我要丢掉你了。”孟灯低声说。
四周风起,干枯树叶摩擦的声音掩住了她的声音。或许风也不想听。
然而她继续对着天道:“我真讨厌你。”
她闭眼,两行泪从眼角流到头发里。
——喜欢有时候确实会阻碍一个人的进步,这个时候就应该发现,是自己误解了喜欢。如果不能促使自己进步甚至阻碍进步的话,就应该及时调整才是。
等待泪痕在脸上干涸,她慢慢走回家。
陈犹给孟灯发了几条信息,间隔一个下午,但孟灯都没有回。他没有无理取闹般想要找孟灯。
坐在阳台,陈犹抱着圆墩墩的橘子,帮它撸毛。
“橘子,你说姐姐为什么不回我信息啊,你知道吗?”
怀中的猫被撸得舒服地喵了一声,陈犹无奈地笑:“橘子什么也不知道,橘子没有烦恼。”
放猫走的下一瞬,手机上弹出信息。
隐德来希:「陈犹,我们初二一起出去吧,就我们俩。」
陈犹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