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敲了敲门。
褚韶正悠闲地倚靠在门边,神情轻快:“要不,去我那里住两天?”
这个提议很是突兀,许岌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怕你死了,”他走近侧首轻嗅了嗅房间的空气,“我开始有些嫉妒你了,许岌。”
“出去外面谈。”许岌怕他不顾及安予胡言乱语,赶紧打断。
两人在院前的长椅上坐定。
褚韶边唤出通讯页面边道:“不用想都知道他……”
他的目光扫过许岌脖颈:“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许岌伸手往上理了理衣领,试图盖住那些层层叠叠、令人浮想联翩的红痕。江凛时尤其喜欢亲吻啃咬自己的颈项,上一回的痕迹没来得褪去,下一回又添上一层新的。
久而久之许岌相当讨厌照镜子,一看视线就不由自主落在这些痕迹上,看得人心烦。
一旁的褚韶接通了和江凛时的语音通话:“在吗。”
对面直接切断了对话。
许岌笑出声,十年了褚韶居然还没忘记经典起手式——在吗。
褚韶又尝试连接了一遍,这次直接被拒绝。他转向自己:“你来。”
许岌:“……”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
对面秒接,温和平稳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你说。”
许岌没说话,褚韶插声道:“没错,是我。”
对面沉默了一会:“有什么事让许岌自己和我说。”
许岌这才开口:“我想去褚韶那住几天。”
“怎么忽然想去他那边?”经过各种媒介转换传播的声音透出几分沙哑。
许岌望了褚韶一眼,后者福至心灵,提高音量:“你要不要看看这里这么多蚊虫,把许岌的脖子都叮成什么样了!”
许岌:“……”也不是让你这么说。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回应:“我让沈医生给你开些药。”
褚韶道:“你不在自然就好了。”
这次江凛时的沉默更久:“褚韶,你安排吧。”
“行!”褚韶笑着一扬手关了终端站起身,“走啊!”
“去哪?”
褚韶回身望傻子一样的眼神落在许岌身上,字正腔圆:“我家。”
飞机越过郁郁葱葱的森林,连片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许岌才意识到这里是那天晚宴的举办地。
除了安予的绘画工具和几套衣物,许岌并没有带其他行李。一是时间匆忙,二是从第一天开始,自己本就是两手空空来的。
飞机降落,众人走下舷梯。
“我这里肯定比那边自由得多,”褚韶道,“你随意,不过离开的念头还是先收一收,过几天就能让你走了。”
“过几天?”许岌投以疑惑的眼神,褚韶并没理会,他一直都喜欢故弄玄虚。
终端闪了一下,是江凛时发来的消息。
“我晚点过去。”
……就不能别来吗。许岌还是回了个“好”。
褚韶宅邸的娱乐场所和设施相当齐全,甚至还有一座小型的游乐场。
“我的侄子侄女有时候会过来玩,”褚韶笑道,“让安予一起玩啊。”
他说得极其自然,没有任何“穿越者”的格格不入感。
几个和安予年纪相仿的孩童蹦蹦跳跳跑过来拉着安予一起玩耍,小小的身影一下隐入花丛中。
两人站在花园入口。
褚韶问:“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之前?”
“在原来的世界。”褚韶看着许岌,笑了起来,和煦的阳光折射出左耳金属耳环的光亮,有些晃眼。
“普通打工人,”并不想透露太多,许岌含糊地回答,察觉到褚韶扬起的笑意更甚,又补充道,“就是上班族。”
“我是演员,”褚韶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又给许岌递了一根,“还算是有点名气那种,你可能还看过我演的剧。”
许岌道:“我不看剧。”
褚韶像是有些无语地吐出烟圈,他抽的烟是清淡的草木香,并不难闻。
“你真的没有想过怎么回去吗?”许岌又问了一遍当时的问题。
“想过,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敛去笑意,认真思索的神情反而让许岌有些不习惯,“当时我的电影拍到一半,这部电影是我准备转型尝试的第一个新角色。
“我花了很多精力和时间,在片场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一天24小时无论清醒还是做梦想的都是怎么磨合这个角色,然后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见了……”
他看了许岌一眼笑道:“那种心情我想你最能体会,其他的略过不表,总之还是花了好几天才完全适应这个世界。”
仅仅花了好几天?自己到现在都还没能适应。
或者是因为这个人……他本身就是演员,会不会他把这里的世界当成一出超长连续剧在演,就连现在也是。
再想一想,他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他之前真的是演员?一切都无从考证。
许岌不再说话。
回了褚韶给自己安排的房间,坐在椅子上,唤出悬浮屏,望着屏幕,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想了想又下楼,安静地看着安予和其他孩童嬉闹玩耍,不知不觉中也过了一天。
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浪费时间——做不了想做的事情,处处都被限制。
最后一缕夕阳收入遥远的地平线。
褚韶发来信息:“几个小孩吃儿童餐,我们两个出去吃。”
他的说话方式相比江凛时并不温和多少,但总让人觉得更舒坦,因为心里清楚自己有拒绝的权利。
除了上次晚宴,许岌并没来过第六区。
在遇见江凛时之前自己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第七区。
车辆开出大门时许岌忽然想到,褚韶身边似乎从来没见过陈见云或是萧也这样的角色,宅邸的戒备也十分松散,乍一看就是寻常的大户人家。
难道陈见云和萧也的存在就是为了监视自己……
正思索着,一旁的褚韶道:“我在想……”
“想什么?”
“离开之后你想住第六区还是回第七区?”
“……”许岌愣怔一瞬,“回第七区。”
褚韶“嗯”的一声混着鼻息,点点头道:“是挺好的,离第三区也远。”
窗外纷乱的光亮不断闪烁,划过眼底,许岌开口:“怎么突然这么问?”
“早作打算不好吗?”褚韶笑了笑,那笑声有几分无奈,“怎么说我们也勉强算是老乡,我会安排你藏身在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就连我也找不到。”
“那样再好不过。”许岌轻声道。
夜晚的风起了,行道树随之摇荡。
沉默一会褚韶又问:“你想好了吗?”
这个问题相当奇怪,一开始提计划的可是他,难道他举棋不定?
许岌诧异道:“我的想法从始至终没变过,你是想反悔了?”
“不会,”他很快回应,“不会就是不会。”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觉得很荒谬,但是我别无选择。”许岌摇摇头。
“我的把握是百分百,”褚韶失笑,回身望了许岌一眼,“我认识他十年了,他很好骗的。你只要装作认真地说我爱你就行了,他一定会当真。”
许岌没有作声,褚韶又接着道:“需要我传授点演戏的技巧给你吗?
“还是说……你不需要演?”
怎么可能不需要。许岌叹了口气。
吃过晚餐回到时已近十点,许岌先下车进门,一抬首正正碰上江凛时视线。
他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文件,看样子是看到一半。
那目光反复在自己身上碾过,最后停在脸上。
许岌看出来了,他想问自己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怎么不和他说一声就出去了、怎么不等他一起。
到底他没有问,许岌自然不会主动说。
褚韶随后进了门,顺畅地打了招呼:“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他的目光终于移开,转向褚韶,这才显出些微不满,“难道你们不带我去,我只能在这里乖乖等着饿死不成。”
你是三岁小孩吗,吃饭还要人带着去……
许岌低头不说话,转身去了楼上。
安予已经睡下。许是玩累了,睡得很安稳。许岌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关上房门,重又下了楼。
褚韶不在,江凛时仍然靠坐在沙发上看着文件,许岌站在楼梯上等了好一会,他始终对着那一页,半天没有翻动。
许岌悄声走近,他抬眸望了许岌一眼,又挪开视线。看似没什么表情,又好似染了点落落寡欢。
两人安安静静坐了一会,他终究还是率先开口:“你到第六区不就是为了躲我?”
那问话的尾音上扬,许岌听着觉得好笑,反问道:“躲你做什么?有什么好躲的?”
他被问住一时语塞不说话了。
许岌乘胜追击:“如果你觉得是为了躲你,那你又跟过来做什么?”
“我没有跟着你,”他手中的文件终于翻过一页,目光粘在其中一行,动也不动,“我本就时常过来这边。”
“那您慢慢看,”许岌站起身,“我先休息了。”
特意问了褚韶,自己和江凛时的房间是分开的。况且是在别人家,总不会又兽性大发。想想自己和他的交流也仅限于这方面,就觉得不可思议。
对陈见云或者褚韶的了解都比对他的多……也不一定。
关上门锁上,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窗户才安心躺下。
明明不认床,这次却实实在在地失眠了。
翻来覆去大半宿都没睡着,外头隐约的虫鸣透进,显得空间越发寂静,让人烦躁。
想起白天褚韶给的烟,思忖着要不去院里抽了,于是翻身下床开了门,蹑手蹑脚走到楼下。
一个人都没有,许岌轻咬着烟循着树荫遮蔽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内心一番激烈斗争之后想想还是算了,抽了又得重新戒。
正把烟拿下来在手里捻着,转头一看周围,这不上次和安予在这躲人的地儿?
再一看有个高大的黑影站在不远处树的阴影之中,猛地吓了一跳。
许岌毕竟是唯物主义,胆子不小,站在原地不动,直盯着那影子。又端量了一下,只觉得那剪影像是……
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快凌晨两点。
掩着月亮的云层恰好散了,月光从云间泻下,影子的轮廓一点一点明晰起来。
1、写一百字换了二十首歌、真是惜字如金的卡文呐——
2、下一章许岌应该能走了、
3、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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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