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峥眉一紧,蹲下身问:“谁让他杀的人?”
“蠢猪。”少年翻了个白眼。
慕云峥这才看见,这少年的两只手都是六指,少年眼中闪过惊慌,把双手背到了身后。
“他有利于你们,所以你不想他被抓走?”慕云峥猜测。
少年冷笑道:“看见我的手之后,你好像自以为是的明白了许多?不过你这个游魂,跟我们又有什么不一样?”
慕云峥忽略少年的话,厉声问:“他在哪儿?”
少年紧闭唇,瞪大眼睛盯着他们看,好像是在说“我不会再跟你们说一句话。”
慕云峥一时间没撤,他看向张政屿压制住少年的手,浑然不知危险已渐渐逼近了他们。
漆黑的地道里,闪着一双青绿色的眼睛,拥有这奇怪眼睛的主人走近了,挥棒时很短暂地看了一眼张政屿的侧脸,原来这个男人并没被他烧死在月老庙。
棒子一挥,又一挥,慕云峥跟张政屿倒在一处,成了令人摆弄的木偶。
六指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冲挥棒少年说:“我这偷来的嗜睡香粉应该也有点作用。”他拍拍自己的肩膀,将剩余的香粉抖落,又说:“我给你出的这法子还不错吧?”
挥棒少年脚步有些不稳,棒子掉地那瞬间,他也跟着倒了地。
六指少年冲过来,扒拉着挥棒少年的眼睛,唤道:“小木头!小木头你怎么了?”
小木头的两只眼睛都很奇特,起先六指是不敢看,现在倒习以为常了,他叹口气,回头看了眼昏睡中的慕云峥跟张政屿,他先是把小木头送了回去,然后再来拖这两个又高又大的男人,他边走边喘气,好不容易将他们拉到屋子里,自己却眼前一花,也倒地昏睡了过去。
在这三个吸入了嗜睡香粉昏睡过去的时候,小木头醒了来,他时常因为无比饥饿而支撑不住晕倒,一张手掌大小的脸瘦骨嶙嶙,起身走路时,能看出来他的背有些佝偻,他十分瘦小,显得那双眼睛圆鼓鼓的大。
“六指……”小木头走到六指身边小声唤,看了好半天才理解,六指不是死了,而是昏睡了过去,他伸出枯木般的手一下一下擦着六指的肩膀,因为六指肩膀上还有一些嗜睡香粉的痕迹。
这时地道那边传来动静,脚步声一停,响起一个小孩颤颤巍巍的声音,他说:“小木头,我们都好饿好饿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们一点东西吃?”
小木头撑着土墙起身,发出轻轻的声响,那小孩听见了,便说:“多谢小木头,那我们等着你。”
小木头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慕云峥这一觉竟睡得十分香甜,只不过意识恢复时后脖子有些刺刺的痛,他一手搭在脖子后边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喊了声。
这屋子装满了头,泥巴地上种着人脑袋,残破的木架子上摆着人脑袋,这些脑袋还被洗的干干净净,但皮肤却是叫人看了恶心想吐,有的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慕云峥干呕的时候,六指推开门走了进来,用木棍子指住他说:“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这时张政屿醒了过来,看见此番情景,他皱起了眉,他看向慕云峥,慕云峥说:“被绑在这种屋子里,你叫我怎么安静啊?多看一眼都要吐了!”
“你搞清楚你现在的地位。”六指一甩头,把过长的乱糟糟的额发荡到脑后去,继续说,“现在可不是你挑的时候,不过你一会儿就不会觉得恶心了,因为很快,你们的脑袋也会被小木头种在这屋子里。”
“小木头是谁?”张政屿问,“是他?”
六指脸色一慌,退出去关紧了门。
“还说智力低下?”慕云峥冲着门那边说,“我看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倒是有见不得人的癖好,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喜欢收藏脑袋的!”
“你懂什么?”六指靠着门吼道,“只是你不能够理解罢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
慕云峥说:“这些脑袋都是他杀的人?”
“他以前从未杀过人!”六指说,“你不要信口雌黄!”
“那他从哪儿弄来的?”慕云峥问。
“真是话多。”六指大声说,“这些都是死人的脑袋!你要是再多问一句,我就先割了你的舌头!”
“木头他人呢?”慕云峥又问了句。
六指猛然推开门,威风凛凛的朝慕云峥走来,慕云峥闭上嘴,他的脚步才停下,他站在一个脑袋旁边,说:“不了解一个人,就不要听风就是雨,我劝你们还是留点力气彼此道别吧,等他回来,你们两个都要死!”
说罢他又走出去,把门用力一关。
满当当的屋子里很快又难闻起来,慕云峥觉得胃部一阵犯恶心,张政屿看着他说:“这绳子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很牢固,一时间扯不开。”
慕云峥憋着气说了句:“我用我的封穴刀……”
“你很清楚人体身上的穴位么?”张政屿看他难受,又说,“你点头摇头即可。”
慕云峥摇摇头,说:“只学了几个穴位,我不爱学习,二爷教我的时候,我忙着刻木头呢。”他脸部有挣扎的神情,张政屿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正快速动着。
“刚才打我们的人,就是那木头吧?”慕云峥又说了一句,他奋尽全力把绳子割开了,往前走一步,不小心撞到一颗脑袋,他沉了口气,半闭上眼睛走到了张政屿这边来。
去割张政屿身后的绳子时,发现那些绳子被张政屿扯得不成样子了,慕云峥有些心疼的问:“你手不疼啊?”
“不疼。”被松绑之后,张政屿走到一颗人脑袋前仔细瞧了起来。
慕云峥双手抱臂,站得远远的,脸色苦楚。
“他应该是有点心理疾病的。”张政屿说,“或许他小时候遭受过跟脑袋有关的残忍的事情,所以才会形成这种癖好。”
慕云峥捂着鼻子说:“他不是智力低下么?也可能是在遭受了这种事情之后,变成了一个傻子吧。”
张政屿点了点头,这时他忽然发现,这些零星摆放的脑袋都是极有规律的,左右对称,左右两边的脑袋数目相同,而最中间的木架子上,摆了六颗脑袋,一颗小巧的头颅被其他五个头围在正中间,像是一个腐烂的花心。
慕云峥忍不住了,用气音说:“我真的快窒息了,你是怎么还能分析得下去的?”
张政屿起身说:“我猜想最中央的那颗头,应该是他最宝贵的那一个。”
慕云峥扶着额随口说:“可能是他死去的一个什么亲人。”
张政屿点头,认为慕云峥说的有道理。
张政屿终于不站在那些脑袋之中了,慕云峥看向他,他走到门边叩门道:“屋子里的空气不好,我们可能要吐了。”
“张政屿,你怎么还跟绑架犯讨价还价啊?”慕云峥丧着脸说,“你觉得这样他就会给我们开门吗?”
“吱呀”一声,门真的开了,一脸阴沉的六指站在门口说:“开门可以,别耍花招,更不准吐在屋子里。”
慕云峥摇摇脑袋,被死人气息熏得快归西的他跑出来,说:“好好好,我真希望我现在是在做梦。”
六指关上门后,背部一僵,回头问:“你们怎么解开绳子的?”
张政屿又像个考察学者在这间屋子里观察起来。
慕云峥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那绳子自己掉的。”
“怎么可能,你骗小孩呢?”六指瞪着他。
慕云峥蹲下来,托着脸说:“你还知道自己是小孩?我看你根本不怕被我们欺负啊。”
“你们不是衙门的人么?”六指傲气地说了句,“衙门的人就是这样,装得清高有礼,无论是对好人还是坏人,都一个德行,好像就为了显出自己多么的一视同仁。”
“你好像对衙门的人很有意见?”慕云峥说,“你继续。”
六指冷眼撇向他,说:“衙门的人,就算是抓到了坏人,也不会当即就把坏人给砍死,而是要审问,这不是给那坏人有机会翻身吗?”
“不审问,但要是错抓了呢?”
“说得好!”六指走来,捏住慕云峥的脸说,“你们现在也知道了,抓小木头去只是错抓,真正逍遥法外,利用他的人还在过着好日子,你们怎么有脸的?我看你这张脸,不如割下来!”
六指故意压着语气说话,想恐吓慕云峥,慕云峥盯着他,他也盯着慕云峥。
此时张政屿走来,把六指的手拍掉了,慕云峥揉着脸说:“这小子手劲真大。”
出了这档子事,张政屿也就不观察屋子了,直愣愣站在慕云峥身前挡住慕云峥,不再给六指胡闹的机会。
慕云峥探出头来问愤愤不平的六指:“所以你口中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你告诉我们,我们再去抓他。”
“你们去抓他的话。”六指顿了顿,问,“那还会抓走小木头吗?”
慕云峥说:“会。”
六指忽然跟发了牛疯一样,死死朝张政屿撞过来,张政屿扬手一握,抵着他的脑袋,他大吼:“你们这群蠢猪!还有没有天理了!”
“六指。”门被小木头推开了,小木头用气声说,“停。”
六指看向站在门边的小木头,尖嗓子笑了几声,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帮你把他们看得好好的,现在就割掉他们的脑袋,做成摆件吧。”
又看见小木头手里提着一袋残羹剩饭,骂道:“上边那些人真是没良心!米跟菜都是你弄来的,凭什么他们不愿意分享?”
小木头叹了口气,他瘦小,所以连叹气都几乎不可闻见。
慕云峥跟张政屿第一次看见他的全貌,他若是正常长大,定是个俊俏男子,但他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一颗坏掉的心脏被裹在了指甲大小的袋子里。
小木头抬眼,青绿色光芒直直朝他们射来。
六指已跑到小木头身边去,恭敬给他递上一把大砍刀。
慕云峥一惊,握住了张政屿的胳膊。
张政屿心有疑问:“这大砍刀哪里来的?我刚才没看见。”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慕云峥调侃道,“我们都命悬一线了,你还要搞清楚凶手的作案工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