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一听,生怕自己的“良民”属性被误会,赶紧并拢四指冲他保证:“我好人,纯好人!”她说完又牵起正月的手,也扳出一个发誓的手势,忙不迭地说:“他好鬼,纯好鬼!”
正月:“啊……嗯呢。”
陈景年:“……”
道士无语一阵,最终还是尊重了阿绮的决定。少女想了想,提议自己暂留在老两口的房子里,监督着慕九去筹钱。
陈景年本身无法同她待在过近的空间,于是对她的这个提议没有太大的异议。
他再三警告慕九不能欺负少女,期间正月对他同慕九说话的态度感到不满,气呼呼地要为她出头,结果还没走到道士跟前就被对方太极印的威力给震飞了三四米远,跌在地上默默地忧伤起来。
慕九见状,咳嗽两声,盯着陈景年说:“这下你该相信,你心上人在我们这不会受到欺负了吧。”
陈景年看着正月一副“实力不允许”的废材模样,神情放松了不少。
“其实我第一次来这间屋子的时候,就看见他了,”他对慕九说,“当初在你额头抹香灰,是为了阻止你受到他的感染开启阴阳眼。我一来不想让你知道阿绮的存在,二来也怕你受到他这种鬼怪的影响,无端端耽误了自己的人生……毕竟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存在,并能够看见这个世界的鬼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很难接受的事。”
“那是你还没经历过更离谱的事……”慕九回顾自己近日以来的经历,小声地嘀咕。
她由此想起了有别于帮正月收鬼的另一件大事,连忙地问:“那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们去筹集拍卖的资金,你就不会再和阿绮商量着来拉我们家的灯了吧?”
陈景年听了,摇头说:“当然是不会了。”
他说完,向慕九告辞,临走前从背剑的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凭空传到阿绮手中,让她睡觉的时候放在床头。这之后就离开了。
慕九和正月见状,以为青年给了少女什么了不得的术法之物,于是都凑到她身边好奇地打量。
但当走到她跟前时,他们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陈景年给的并不是什么附有神通的东西,而只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可爱的毛绒玩具小熊——散发着安神的药草香气。
……
自从慕九和阿绮做过约定以后,客厅里的灯再没亮起过。
距离国家大队下乡检查电路的时间还有一个月,慕九猜测自己既然已经解决问题,那么等过这一个月应该就能回到现实的社会中去,回到正常的时间节点上。
但她还需要解决七天后的拍卖会的事情。这几天阿绮一直住在这里,老两口虽然看不见她和正月,但慕九却可以实打实地感受和触碰到,所以她全然不会感到寂寞,反而会觉得拥挤和聒噪。
阿绮见她这几天游手好闲没有筹钱的动静,常常问她那六万块什么时候能凑齐。
慕九丝毫不慌,和她卖关子。最后连正月也坐不住了,问她到底有什么想法。
“如果要杀人放火的话……”他盯着慕九思索一会儿,转身说,“我去找点汽油。”
慕九:“……不必的哈。”
她一把把他拉住,见他也好奇,终于松了口:“钱一直在我身上。”
正月上下打量她一遍,忽然瞪大眼睛,一把抱住她,抱得死死的不撒手。
“不可以去卖身!”他大声喊道,眼圈给气红了。
慕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被雷得外焦里嫩,扳住对方的肩膀,“你清醒一点好不啦,我怎么会为了收个鬼去做那种事情,我说的是表,是我手上戴的表啊!”
她边说边给正月看她手上的腕表,粉松石的表盘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更显动人。
正月吃惊道:“这、这块表值六万?”
慕九点点头,有点感慨地说:“是我爸送我的大学毕业兼生日礼物。他说这块表花掉了他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喔。”她说完,看着手表,抬手摸了摸表盘。
正月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点不舍,抽抽鼻子,握住她的手腕说:“咱们不收这个鬼了吧,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他面露愧色,嘀咕道:“干嘛这么破费呢……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慕九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了历史上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的昏庸。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妖孽。她这么想着,本来对手表还有点留恋的情绪,此刻却是一扫而空了。
“不怕,”她回握住他的手,豪气道,“这点钱为你花了就花了,算得了什么!”她说完,转身就出门,趁着天色还早,坐着从村口去镇上的拖拉机到了镇上唯一的名表典当行。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自己把手表给店家的时候,那老头看了半天,冷漠地报了价:
“六块。”
慕九傻眼了。
“老板,咳咳、这可是劳力士。”她提醒道。
“哪凉快哪呆着去,”老板正在擦着自己的表柜,拿一副看蚊子的眼神扫她一眼,“还劳力士……你这明明是‘劳力土’,那王冠的‘下巴’比十五的月亮都圆,搁哪个山寨店买的……”
慕九觉得自己此刻像喝了八百瓶雪碧一样的透心凉,“不能吧……这我爸拿他私房钱给我买的生日礼物啊……”
老板一听,乐呵地笑了声,哭笑不得的神情里带着点同情。
“小姑娘,”他慢悠悠道,“我要是有私房钱,肯定不拿来给孩子买什么手表……我肯定买茅台和雪茄。”
慕九一脸土色地看他一会儿,仰天叹了口气,正准备走,却突然被老头喊住了。
“大爷还有事么……”慕九心如死灰地看着他。
老板往她脸上打量几下,指着她的耳垂说,“你这耳环卖不?”
慕九一头雾水地看他。她这只耳环是她妈妈送给她的成年礼,虽然设计得比较别致,但是价值不高。
它通体是纯银打造的,银环下缀着三根极细的银线,每根银线的尾端都镶着一颗宝石。
“这上头的宝石是假的,”慕九把它取下来,递给老板展示,“我妈说只是几颗锆石而已。”她还记得她妈妈把耳环给她的时候,特意告诉她这耳环虽然便宜,但是是独一无二的。
“锆石?”大爷将那耳环拿到手里仔细端详一会儿,又乐呵地笑了声,“八心八箭两三克拉的牛货,你妈给你说是锆石?回去看看你家储蓄账户上是不是少了几个万。”
慕九又傻眼了。
大爷又看了那耳环半天,默默地呢喃:“还是娘对崽子好哇,这么舍得出手……”他抬头盯着慕九,冷不防道:“六万,你这耳环我收了。”
他小声嘟囔着说他媳妇准看得上。
慕九:“……”
她从名表行出来的时候有点懵。
手里拿着一捆用黑塑料袋包裹的现金,慕九在店门口站了一会,胸中涌起万分感慨。她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劳力土”,咬牙道:
“妈好,爹坏。”
……
虽然经历了一点小风波,但这笔钱好歹是有惊无险地凑齐了。慕九转告了陈景年这件事,约他一起去拍卖会。
等到上清剑被拍卖的那天,她和对方一起进了场,身边跟着不被他人所瞧得见的两只鬼。
拍卖的过程比想象中的曲折,慕九本以为上清剑的抬价不会走到封顶的局面,那么这样她还可以留点余钱在身上。她想着拿这笔钱带她心爱的男鬼出去旅游,毕竟她也不知道一个月后,等国家电网的人来过村子后,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正月——她默认一个月后自己会回到正常世界,和正月分开。
“等这次拍卖结束后,我带你去市里转转,”在拍卖前,她牵着对方的手,在他面前数算着市里好玩好吃好逛的地方。
正月的眼睛亮亮的,扬着唇角听她讲话。
慕九看着他,心情别有些慌张和烦乱。“到时候我就把所有好玩的好吃的好喝的都买给你!”她冲他急匆匆地说。
但却没想到这次拍卖现场的情况激烈得过分,连市里道学研究院的院长都下了场,慕九见对方背靠组织资金雄厚势在必得的样子,赶紧在他出价前先喊出封顶的价格,最终以二十万的价钱拍下了上清剑——一毛钱也不剩下。
“阿九,我们明天去市里玩什么呢?”出拍卖场的途中,正月好奇地问她。
“玩个鬼啊……”慕九抱着剑匣,表情比苦瓜还苦。
却见正月瞪大双眼,吞吞吐吐地说:“你……你要玩、玩我……”
话音刚落,慕九便见他抬手捂着他自己的脸颊,那样子看起来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媳妇”。她听他小声地嘀咕:“多、多羞人啊……”但那嗓音中却带着隐秘的兴奋。
慕九冲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劝他回去多做几篇阅读理解。
陈景年和阿绮则跟在他们身后,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他们是下午进的拍卖行,出来的时候已是晚上。
凄寂的钩月俯瞰着镇上无人的街道,青石板街泛起寒霜似的冷光。
慕九抱着剑匣出来,转身把它交给陈景年,在他看剑的时候又看向阿绮,提醒她兑现承诺。
却没想到小姑娘一边向她说着道谢的话,一边默默后退几步,在和道士打一照眼的瞬间,转过身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