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懵了片刻,眼见着少女已跑出几十米远,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靠,这小妮子不但防骗意识强,诈骗意识更强啊!
她忿忿地要追,却被陈景年拔剑阻拦。
“多谢你的帮助,但阿绮不能进入你的那本登名册,”陈景年横着剑,凛肃道,“欠你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可阿绮不能跟你走。”
慕九讨厌他的出尔反尔,抱着手臂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陈景年望她一眼,眉眼一凛,冷声道:“那对不住,只能暂留你在这儿了。”说罢伸指捏诀,指尖擦过上清剑的剑刃,引起剑上一片烈火熊熊燃烧。
慕九见状,以为他要伤人,往后退开几步,想到自己喜欢的男鬼还在后面,于是大喊一声:“正月快跑!”
可一回头,却见对方早退到几米开外的地方,此刻正抱头蹲在地上,两手揪着耳垂,像个进银行偷钱被警察当场抓包的小偷,嘴里还窝窝囊囊地嘀咕:
“好烫、好烫,烫死本鬼了……”
那样子又像只极其废材的哈士奇。
慕九抿抿嘴唇,心头落下几滴糟心的眼泪。
真丢人呐……
她默默地想,转过头看着陈景年,赔了个也很窝囊的笑:
“小陈道士,你看我和他这副战五渣一脸‘求生欲赛高’的样子,就不用费心干掉我们了吧……”
陈景年微扬唇角,笑得轻淡,“没有干掉你们的意思。”
他话一说完,口中念一咒语,只见地上忽然显出一圈红莲法阵,把慕九和正月牢牢困在其中,限制了他俩的行动。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这个法阵半小时后会自动消失,”陈景年解释道,“只要你们静静等待,不轻举妄动,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他说完后,收起上清剑,往阿绮逃跑的方向追去。
“死道士,祝你等会踩一路狗屎!”慕九见他离开,在心里咒骂他无数遍,又转过头去看正月。此时的青年还抱着自己的头,没有意识到道士已经走远了。
慕九叹一口气,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臂,轻声地安慰:“好啦,别害怕,那个臭道士已经走了。”
正月抬头看她,慕九这才发现他额头全是汗,看上去是受到了这个火系法阵的影响,不仅鬼身遭到克制,从心理上也产生了不自觉的惊惶和抵触。
“别怕,”她抱住他,温柔道:“这个法阵只能维持半小时,你稍微忍耐一下,不会有事的……嗯?”
她说这话的时候,被对方张开双臂反搂进怀里,听见对方发颤的喘息。
“阿九的周身……好凉快,”正月紧搂住她,颤声道:“很……很舒服。”
慕九是体热的人,冬天的时候常常在家里给她妈妈当免费“暖手宝”,因此完全感受不出自己肌肤的凉意。她抬头看了眼对方,好奇地问:“凉快吗?可我是燥热体质诶,你怎么会觉得凉快呢?”
“不是你本身的原因,”正月说,“是那把失忆匕首……”他说那小刀是鬼界的东西,所以散发着寒气,对火有一定克制作用。
“失忆匕首?”慕九重复一遍,恍然大悟过来。她从西裤的裤兜里摸出那把小刀,递到对方手里,“这样你会不会更舒服一点?”
正月点点头,一手握着刀,一手抱着慕九,两边都不放开。
慕九由他抱着,一边感受着帅哥饱满挺括、无限美好的胸肌,一边说:“等法阵消失后,我还是得去找找阿绮他们,再和这丫头谈谈结契的事情。他们也太卑鄙了,这对我们很不公平。”
“好,”正月静静道,“我跟着你。”
慕九笑了笑,本来打算安宁平和地度过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半小时,却没想到竟幸运地发现那把失忆匕首的力量比她想象中的要强许多——它散发出的寒气竟然可以短暂地割开法阵阵圈的束缚,使他们能比原先所预想的时间更早地逃离钳制。
从法阵脱逃之后,慕九抓紧时间顺着陈景年和阿绮离开的方向去追寻二人的踪迹。她追到一半,发现路旁一家关着门的五金店外墙上挂了把电钻,在做了两秒钟的思想斗争后,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它给拿走了。
“万一等会要和臭道士街头巷战,还得靠这种‘热武器’才行。”她确定地想着,摘下自己的腕表挂在了外墙那颗原本挂电锯的钉子上,心里悄悄祈祷:
“希望老板别发现这是‘劳力土’。”
……
陈景年这边在用完法阵后,往之前和阿绮约定好的镇乡交界处的小路走。
他步履匆匆,很快就到了镇乡交界的地方,这里没有什么房屋,也看不见什么人家,是一片视野开阔的旷野。他看见阿绮站在不远处的一棵白桦树下等他,激动地唤她一声。
少女回过身,看见他来,朝他奔跑过去,可到了离他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像往常一样不敢再靠近。
“阿绮,别怕,”陈景年主动向她走近,温柔道:“我手里有上清剑,它能克制太极印的威力,你不会受到伤害。”
少女听完,怯生生地说:“那我可以过来了么……”她边说,边迈出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青年,在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痛苦后,心情激动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站到青年面前,被对方一把抱住,愣怔片刻,抬手回抱住对方,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陈景年想喊她别哭,可渐渐地,感到自己的视线也温热地模糊了。他隐忍偌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哽咽道: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他把手里的剑递到少女手中,嘱咐她按照自己教过的符印画法在自己的背上刻痕,以此来完全消除太极印对鬼怪的折磨。
阿绮握住这把剑,只觉得这剑在她心里一时如千斤重,一时如鸿毛轻,叫她有些握不住,手腕发颤。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陈景年脱下上衣,露出后背的太极印。
少女攥着剑,径直对着他的后背,片刻后,把剑放下,关切地问:“景年哥哥会不会很痛?”
却听青年笑了笑,对她摇头。“怎么会,”他温柔道,“我不会觉得痛苦,我只觉得痛快。”
他叮嘱她快些动手。
阿绮举剑对准他背上太极印的中心,咬着牙开始画符。
可没想到,手里的上清剑刚一触到太极印就鸣啸一声,迸射出幽蓝的光焰,将少女远远地震慑出去。
阿绮跌倒在地,难忍地哀吟,似乎受到了剑焰的侵袭。那把剑脱出手去,狠狠地摔到地上。
“阿绮!”陈景年惊诧大喊,刚要去扶对方,却见地上的道剑忽然急剧地震动起来,发出诡异的铃响。剑身的蓝光更加深邃。
须臾之间,四周疾风奔涌,月光转暗,显出一片肃杀之气。凛冽之中,上清剑的光芒竟倏然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地面忽如一潭漆黑死水,将阿绮和陈景年围在其间。
“不好,”陈景年惊错道,“这剑要造孽!”他奔到阿绮身边,把她扶起,拉紧她的手要带着她逃。
可那深潭似的法阵里却忽如沼泽似的困住他们的脚步,叫他们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上清剑再次鸣啸,陈景年二人惊闻一道凌厉人语,阴森冷冽:
“剑不造孽人造孽。”
此时,一道幽魂从剑身上飘忽而出,在二人面前现形。那魂魄是一位鹤发霜鬓老者的形象,眼神中含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陈景年见到鬼魂,更为惊骇。因为那魂魄不是别人,竟然正是他那位逝去多年的恩师。
“师、师父……”他慌张道,“为、为什么会这样……”
“孽徒,”老者吼斥他一声,怒火中烧道,“我当初在死前算你一卦,便预知你此后必遇情劫爱上鬼女。”
“我为保全道门的声誉,阻止你不顾后果地做出离经叛道的蠢事,不得不把上清剑转赠于人,只希望这把剑此后不经你手,不做背离道法的用途。
“却没想到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罪徒,你当真是为情所困,看不破迷障,实在让我寒心……”他忿忿地指责青年,说他令道门蒙羞,是他的耻辱。
陈景年听完,眉眼紧蹙,面色惶恐而无措。
“师父……”他走至幽魂身边,跪了下来,眼中积蓄着痛苦的泪水。
“师父,徒儿无用,空继承了您的道法却不思发扬,以一己私欲辱没道门清名,徒儿犯过,徒儿有罪……可是师父……”
他转身望了被剑气困锁的少女一眼,回过头,眼中含着愤然和不解。
“可是阿绮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错也没有,而我喜欢她也是情之所钟念之所至,我不明白我们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难道就因为我是修道的人,她是离世的鬼,为了宗门的名声,我们就必须分开,无论如何都不能相爱?”他说这样对他们太不公平。
老者听了他的话,扫过一眼阿绮,冷肃道:“我不听你在这胡诌乱侃,人鬼殊途是天地常理,驱鬼除妖是道门天职,你违背常理,搅乱天职,要是再不悔改一意孤行……”他的脸色像厚结的冰,声音也更沉几分:
“我就只能替宗门行法,替自然行道,除掉你和鬼女这对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