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间出来后,何思脸上的红晕仍没褪去,事实上因为尴尬,他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久,即便杜慈竹说过这没什么,但步入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对这方面既好奇渴望,又敏感羞耻,所以何思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挪出房间。
杜慈竹正坐在饭桌边等他,见他出来了,连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乎乎的玉米汁。
“……”何思抬起眼帘看他一眼,杜慈竹此时正背对着他盛锅里的煮鸡蛋。
今天杜慈竹穿了一件洁白如雪的白衬衫,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对精致白皙的小臂,说起来杜慈竹并不是喜欢健身的人,相反他更像退休的老爷爷和老奶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少走了二十年弯路”,不同于当今喜欢逛街喜欢热闹喜欢时髦的年轻人,他更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和公园,或者两者结合在一起——在公园里看书。
他喜静,热闹喧嚣的商场只会让他觉得很吵,除非是买生活的必需品,否则他很少去逛街,相比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他更热爱鸟语花香的大自然。
这一点与何思不谋而合。
虽然杜慈竹大部分时间都像小尾巴一样黏着何思,但唯独去图书馆,俩人基本上各看各的,如果遇到好书,还会顺便互相推荐。
有共同爱好的人很难不成为朋友。
何思盯着杜慈竹发呆,他想自己怎么会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哥哥。
温柔体贴又博学多才,而且还有一张那么好看的脸。
脸……
何思不由得看过去。
因为角度的缘故,杜慈竹只露出小半张侧脸,何思可以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光滑白皙的脖颈一览无余,颈侧还有青色的血管隐现。
好想亲下去。
何思心里猛的一惊。
他刚刚还出神的眼神霎时收拢,脑袋里似乎有某根神经猛烈地刺痛一下。
他在想什么!
心脏狂跳,何思惊愕地收回目光,低下头不敢看他。
然而杜慈竹仿佛一剂诱惑着他的毒药,让何思不知开始变得情不自禁,忍不住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
衬衫有些宽大,衬得杜慈竹肩膀壮硕,但原本削瘦的身型摆在那里,不是单靠一件衣服就能撑起来的,所以到腰际便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形被腰带束缚着,勾勒出他紧致的臀部。
何思眨了眨眼。
再往下是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平时杜慈竹在家穿着比较随意,会套一件短裤,何思见过,那是很有力量的腿,带着年轻男孩特有的完美肌肉弧线,如果在篮球场上,必定会让女孩子们为之倾慕。
而现在它们被包裹在修身的黑色西裤下,只露出一对外踝突出的纤细脚踝。
杜慈竹转过身,将煎鸡蛋放在桌上。
何思连忙低垂下眼睫,仿佛怕被杜慈竹看透心事。
但这么明晃晃**裸的眼神,任谁都会觉察到不对劲吧?
“小思。”杜慈竹坐下来,神色温柔,并没有在意何思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何思应了一声,抬眼看他,隐约觉得杜慈竹有话要说。
杜慈竹笑了笑:“一会儿咱们出去呀。”
何思心里暗暗松了气。
“好啊,去哪儿?”何思咬了一口煎鸡蛋,今天的鸡蛋里放了点糖,是微甜的。
“去图书馆,不过不是我们之前去的,是湘津医大旁边的那家。”杜慈竹看着何思,眼中隐隐有微光闪动。
何思点点头,他咽下三明治后说:“我知道这家图书馆,规模还挺大的,我之前去过一次……在你和我妈妈结婚前,但后来就没再去了……”
为什么后来没再去了,何思心知肚明,现在去的这家图书馆离他们家最远,这样他和杜慈竹待在一起的时间就会更长些了。
这是独属于何思自己的小秘密,情窦初开的年纪是这样的,对于感情,要么热情似火激情洋溢,要么委婉含蓄小心翼翼。
很明显何思属于后者。
他脸皮本就薄,恨一个人时势不两立,爱一个人时闪烁其词。
对于有好感的人他不会明说,甚至还会刻意回避,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爱得要死。
即便让他下刀山火海,上繁星揽月,也在所不辞。
只是他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表达,至少现在还不行,对于这种朦胧隐晦的感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深爱一个人时,他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听了何思的话,杜慈竹明白了什么,却没有明说,只是嘴角微翘,略点点头:“那我们就去那儿吧,我还没去过呢。”
吃过早饭后,何思和杜慈竹坐上了通往湘津医大的地铁,临近年关,很多外地务工者已经踏上了春运的旅程,地铁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何思够不到扶手,好在杜慈竹在他身边,这个十七岁的大男孩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紧紧攥着杜慈竹的衣角,令他自己都感到惊奇的是,他居然没有觉得幼稚,反倒充满了安全感。
杜慈竹瘦削坚实的手臂绕过何思,牢牢握住侧面的扶手,这样就可以护住何思,将他揽在怀里。
地铁速度很快,再加上图书馆离家很近,所以车很快就到站了。
停车的时候,何思被身边的人撞了一下没站稳,他红润温热的双唇便顺着杜慈竹白皙的脖颈擦了过去。
杜慈竹原本温和的面庞出现一丝轻微的改变,他的眼神迸出炽烈的火花,转瞬却只留下阴霾、矜持与僵硬。
何思并没有注意到杜慈竹神色的改变,在嘴唇碰到杜慈竹的那一刻,他就瞬间低下头,像个犯错误的孩子似的瑟瑟发抖,不敢抬头正视杜慈竹的眼睛。
如果是对于半年前的何思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但正因为这么长时间来的朝夕相处,让纯洁无瑕的情意中带上了污秽,才让他如此担惊受怕。
杜慈竹拍拍何思,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下车。
走出地铁,周围的空间顿时开阔起来,何思却也因此无法隐藏内心的尴尬。
“对……对不起啊。”何思结结巴巴地说。
说完之后,理智回到了大脑,他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杜慈竹漆黑的眸子黯淡下来,不知为什么,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得厉害。
“没事。”
杜慈竹不再看何思了。
何思的心里顿时变得空落落的。
虽然他曾经对爱开玩笑的杜慈竹总是感到无语,希望他改改自恋的毛病,但当杜慈竹真的收起乐观开朗的模样时,何思才发现原来杜慈竹也有黯然失色的时候。
杜慈竹日常生活中带给他人的感觉总是阳光积极的,就像个懵懂单纯不谙世事的孩子,可是仔细想来,他早已离开校园进入社会,成为了一个需要为生计奔波不辞劳苦的成熟男人。
何思心里没来由地涌起恐惧之感,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泼过,从头凉到脚,从□□凉到心灵深处。
何思不由得微微打起颤来。
突然,一条柔软温热的红色围巾环在了何思的脖颈,一圈又一圈,最后结结实实地在他面前系了个结。
握着围巾的是一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何思猛地抬起头,如此,他有些微凉的鼻尖要死不死地撞上了杜慈竹的嘴唇。
何思:“……”
他想扇死自己。
还没来得及对上杜慈竹温润如水的眸子,何思就立刻重新低下头,这一次,即便下半张脸被包裹在围巾里,也能看到他红得发紫的耳朵尖。
“噗”。
何思的上方传来一声强忍的笑意。
可他这次不敢再随意抬头了。
“索吻可不是这么个索法啊。”杜慈竹笑盈盈地看着他,刚才的阴霾似乎如过眼云烟,转瞬便消逝了。
“作为男人,想爱就要大胆的去爱,不然被别人抢占先机可就不好了……”杜慈竹的双眸有一瞬间带着忧伤,但紧接着他便一如既往开起玩笑来:“你这么害羞,应该是女孩子占你的便宜才对。”
“杜慈竹!”忘却了刚才的尴尬,何思仰起头,不高兴地嚷嚷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咱们出站口吧。”杜慈竹边走边说,“不过我好歹是过来人,你要是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尽管问我,也免得上当受骗嘛。”
何思却在心里暗道:你连女朋友都没有,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大谈特谈经验?
想到这,何思不仅没有生气,反倒轻松起来。
慈竹哥哥没有谈过女朋友,他也没有。
真好。
可他似乎忘了,杜慈竹和何春芳结婚了,他是何思名义上的父亲。
是的,不知从何时起,何思已不再将杜慈竹当作他的小继父,而是真正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了。
没有人和他抢杜慈竹,真好。
站台外,寒风凛冽,何思将脸深深埋进红围巾里,那围巾带着一股奶香味,是杜慈竹用的护肤霜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一想到戴着余留有杜慈竹体温的围巾,何思心里便感到一阵温暖。外面飘起了洁白的雪花,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寒冷,滚烫的心脏反而炽烈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