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也不知是受了白天思绪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何思做了一个十分离奇恐怖又令他面红耳赤的噩梦。
梦中,他似乎身处在一个幽暗的房间,暗红色的壁纸,微黄的灯光令他不自觉地打颤。
一个身着浅灰色西装的人向他走来,他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但潜意识里认为他应该是个男人。
何思不知自己冲他吼了什么,男人似乎被惹恼了,他们两人起了冲突。
梦中的何思胸口憋闷,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鼻腔酸涩难耐,眼眶中的泪水止也止不住。
然而,他依旧鼓足勇气歇斯底里地冲着男人咆哮,只可惜哽咽声削弱了他大半的气势。
突然,男人向他大步走来,拎小鸡似的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扔在了床上。
床铺宽大松软,只可惜何思着陆的方向不对,他的后脑重重磕在木制床头上,眼前一黑,趁着空隙男人欺身而上,千斤顶般重重压在他身上,俯下头野兽似的对着他的脖颈发疯般又啃又咬。
何思纤细的手腕被他紧紧钳住按在两侧动弹不得,他的心脏狂跳不止,巨大的恐惧阴云般涌上心头。
他奋力扭动身躯,不断地挣扎着,却宛如蚍蜉撼树,情急之下他冲着男人吐口水,把这辈子的脏话都骂了一遍。
男人到底还是被他惹恼了,用类似绳子的东西将他的双手绑在床头,俯下身在何思的耳边说着什么,梦里乱七八糟,何思听不清,却慢慢停止挣扎,仿佛在岸上干涸的鱼。
身体冷冰冰的,有风在呼啸,直到剧痛传来,并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何思才仿佛惊醒般剧烈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摆脱痛苦。
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灼热如火焰燃烧着何思,无数伤痛紧随其后,他开始麻木,或者说已经感到不到疼痛了,那一刻,他的记忆仿佛经历了一阵短暂的空白,明亮如白昼般刺眼的光芒里站着一个人,那人在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然而转瞬间光芒似骤然打碎的镜子般四分五裂,何思感觉自己犹如砧板上被庖厨翻身的鱼肉,锋利的刀刃呼啸着重重落下,一寸寸地将他的肉身割下,殷红的鲜血汨汨流淌着,夹杂着混沌的浊物,污秽不堪。
滚烫的泪水滑过脸庞,何思全身剧痛无比,似被人揉烂的玩偶,丢弃在肮脏的路面。
寒风刺骨。
“小思,小思。”有人在叫他,温柔悦耳的声音里带着焦急与不安。
在最后一刻,他隐约看到距他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戴着一副银丝边眼镜。
何思猛地睁开眼睛。
“小思,你没事吧?”杜慈竹担忧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忐忑与慌张。
看到杜慈竹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何思一时间没分清梦境和现实,他“啊”了一声,迅速将自己缩进被窝里。
战栗迷茫、恐慌惊惧的神情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何思太害怕了,害怕到即便隔着厚厚的棉被,杜慈竹也能感觉到他单薄的身子在不住地发抖。
“做噩梦了?没事没事,我在这呢。”杜慈竹拍拍他,以示安慰。
涣散的眼神随着苏醒逐渐清明起来,在看清面前之人是杜慈竹后,理智才回到了何思的心中。
不知为什么,何思直觉梦中之人不是杜慈竹,不过转念一想,那只是个梦而已,他怎么会真的一本正经去纠结梦中之人是谁呢?
虽然是做梦,感觉也未免真实了,梦中发生的一切,哪怕是再细微的情节,他也能记得一清二楚,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被梦魇住了?”杜慈竹这时才摘下眼镜,何思看见床褥上还放着一本书,看样子杜慈竹醒来后并没有离开这个房间,而是一直坐在他身边看书。
何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做噩梦了。”
他感到自己的脸庞一片冰湿。
他什么时候……哭了?
“看出来了,都给我们小思吓哭了。”杜慈竹这一次没有笑,而是伸出手轻柔地替他拭去了脸庞的泪水。
何思感到杜慈竹的手热得像冬日里燃烧的炭火,不仅带给他温暖,还有光明。
“来,我给你摸摸毛,吓不着。”杜慈竹顺带揉揉何思毛茸茸的头发。
何思没有动,而是乖顺地任他摸来摸去。
“好啦,既然都起来了那就吃饭吧。”杜慈竹起身,要拉开盖在何思身上的被子。
何思突然间脖颈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他紧抓着被子,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你先去吧,我洗个漱再来。”
杜慈竹若有所思地说:“那你快点啊,要不早饭要凉了。”
何思一顿猛点头,恨不得杜慈竹立刻消失在这个房间。
杜慈竹意味深长地笑笑,然后走出了屋子。
何思抻着身子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里的短裤,拿到手后飞快地跳下床往洗漱间跑去。
……
“哟,情窦初开啊。你这是想小女生了?”
何思正满脸红晕地奋力揉搓着泡在盆里的衣物,却不知杜慈竹何时倚在洗漱间的门框上,一脸坏笑看着何思。
尴尬不已的何思羞得恨不能立刻钻进地缝里去。
“才没有呢,你胡说八道什么?”何思倔强道。
“没关系,这都是正常现象,你不用紧张的。”杜慈竹笑道,“用我教你吗?其实除了英语和语文,我生物学得也挺好。”
何思的耳朵尖红得发紫,他转过身,挡住了盆里的衣物,冲着杜慈竹大声道:“你有完没完?”
“好好好,我的错,行了吧?”杜慈竹摊开手表示投降。
“你出去!”何思涨红着脸道。
杜慈竹佯装正色道:“遵命,小祖宗。”
下一刻,杜慈竹敛去一脸的不正形,眉眼中都透着温柔。
“我们小思长大啦。”
何思的心在一瞬间顿住了。
他……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