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整的夏天 第45章 045别躲

教室里在庆祝儿童节，喧闹声隔着一个班级都能传进办公室里，化学老师说：“班里这么吵，可以去管管了。”

“晚读课别的班声音也大，等晚自习了我再过去。”徐舟摇回道。

换做平时，徐舟摇早起身去让他们小声点别招仇恨又把陈主任招来了，可此时的他心烦意乱根本就不想管。

毕业多年，他跟高中的两个好哥们联系逐渐变少，他也不是什么逢年过节喜欢发节日祝福的人，所以姜远的消息弹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两分钟之后才点开。

姜远不会无缘无故给他发消息。

【姜远】：我今天去接我侄子放学，他非要去一个花店凑热闹，我看到宋清话了

徐舟摇深呼吸一口，打字问。

【哪个花店？】删掉。

【他现在怎么……】删掉。

【你们聊天了？聊的什……】删掉。

【认错了吧你】发送。

徐舟摇放下手机。

姜远就抱着手机等他回复，几乎秒回：【怎么可能，他一开始可能也觉得我眼熟，一直背对着我，我听花店老板娘叫他“清话”才确认的，而且好歹是我同桌，别说十一年，就算是二十年不见我也能认出来啊】

花店老板娘……

徐舟摇不小心碰到桌上一个写着“反职场PUA”的弹簧摆件，弹簧的金属声乱糟糟地响起来，他用手抵住额头，想了很久才打字问。

【徐舟摇】：那他现在看起来过得好吗？

【姜远】：看起来是挺好的，还是以前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轻声细语的，笑得很开心

看着这条消息，徐舟摇苦笑了一下。

过得开心就好了。

他放下手机，起身去班里看一眼，提醒学生小声点闹，才又回到办公桌前跟姜远聊天。

姜远太久没等到他回消息，也不想跟他周旋卖关子了，直接把花店地址发过来，附加一条消息。

【姜远】：不过说实话，他跟花店老板娘有说有笑的，不像是雇主和员工的关系，以前我只见他对你笑成那样过

徐舟摇盯着那条消息很久很久，划了一个“嗯”出去。他又起身离开办公桌，走廊上很黑，他走到10班的区域，盯着透过窗帘越过玻璃映出来的亮光。

这帮孩子玩得正欢。

他策划的活动，却没有一声欢笑是来自他的。

根本没机会再在一起的人，在知道他跟别人很亲密的时候，心里依然会空落落的。

他现在只想赶紧下班，赶在花店打烊之前远远地去看一眼，徐舟摇频频看时间，分明欢乐的氛围下时间会走得很快，他却度秒如年。

九点半下的晚自习，徐舟摇在校门口打的网约车。

花店地理位置很偏，在一条巷子里，徐舟摇让司机把车子停在巷子外，担心惊扰到那里的人。周边黑漆漆的，只有那花店还亮着光，他寻着光走。

摆在外面的最后一桶花被搬进室内，搬花的人长长呼了一口气：“好了，都搬完了。”

被刻进骨子里的音色，再怎么改变徐舟摇也不会听错。

“那我先回去了温医生。”

“诶，等等，这束薰衣草你带回家吧。”

“昨天不是有一束洋甘菊了么？”

“你帮了我一天忙，我现在除了花可没有工资能发给你。拿着吧，洋甘菊和薰衣草都有助眠的功效。”

“那谢谢了，我明天再过来。”

“路上小心，还是别骑共享单车了，打车回家吧，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宋清话笑应：“好。”

巷子里实在太暗，刚从亮处走到暗处眼睛不适应，看不太清楚东西，宋清话抱着花凭记忆走出去。

徐舟摇一直站在黑暗中屏住呼吸，真真切切地看着他从自己眼前经过。

瘦了。他脑子了蹦出这两个字，不是一般的瘦，以前看起来就单薄得像一片纸张，现在轻飘飘地像蒲公英，一吹就飘走。

徐舟摇没有跟上去，目送着宋清话的身影远去，他往花店走去。

温寻要给玻璃门上锁，一只手就从两扇门的缝隙中伸进来。

“抱歉，打扰了。”

温寻打开门让客人进来，好奇怎么会有人在晚上十点过后还来买花：“先生想要买什么花？不过白天都卖得差不多了。”

徐舟摇看了一眼室内卖得所剩无几的花束，问：“我想请问一下，这里除了卖花还有其他业务吗？”

温寻上下打量着这个成年男人，他的眉目间有挥之不去的忧色，她说：“楼上是心理咨询室。”

果然。徐舟摇心想。

见男人陷入了沉默，温寻试探着问：“先生你……”

“如果……如果我需要咨询的话，该怎么预约？”

温寻拿出了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是我的联系方式，您如果想要咨询些什么，可以随时联系我。当然，如果很急的话，现在我们也可以坐下来聊一聊。”

“谢谢，今天暂时不用。”徐舟摇点头致谢，又问，“请问店里还有薰衣草吗？我想买一束。”

温寻有些犯难了，最后一束薰衣草她送给宋清话了，她面露歉意：“抱歉，最后一束薰衣草也送出去了，要不您看看有没有别的想要的？”

那些花花绿绿的鲜花徐舟摇除了玫瑰就没几种是认识的，摇了摇头说：“那就不麻烦了，谢谢。”

回去的路上徐舟摇没打车，他徒步走回去，脑子里想着名片上的内容。

温寻，心理咨询师。

温医生。

什么另寻他爱的凄惨故事。

他就知道，姜远这种不靠谱的人，就算再过十年，也依然不靠谱。

所以是在什么情况下才需要找心理咨询师？得咨询多少次才能交往得那么好？他十多年前担心的事情，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吗？

宋清话，你真的像姜远说的过得那么好吗？

这十一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吃了多少苦才又变成最开始那样？

对着别人笑的时候难过吗？真的开心吗？

十一年了，已经十一年了，再回到这个地方，有没有幻想过在茫茫人海里跟他相遇，又或者早就忘了这个带给你痛苦的混蛋。

曾经他和宋清话分开一个下午就想念得不行，却过了十一年没有宋清话的人生。

-

找了一路都没找到共享单车，眼看路程都快走了一半了，直接走回家吧。

下午的时候，他见到姜远了。

姜远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大变化，那时店里很忙，姜远问他的那句“你是不是宋清话？”都没来得及得到回答，就被叽叽喳喳的小学生给挤出去了。

幸亏当时很乱，因为宋清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承认还是否认。

但好像无论回不回答，意义都不太大，姜远这么没心没肺的，就算路上看到一个人长得像他，转个背也能说出去。

宋清话停下脚步，转身望来时路。所以当时站在黑暗中不敢出来的是你吗？姜远都告诉你了吗？

不过宋清话很快就终止了自己的臆想，怎么可能，想多了，姜远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看错了吧，天那么黑，不一定是人影。

脑子好乱。他很清楚的知道，只要跟徐舟摇说上一句话，他那么多年的努力就会全盘崩塌。好不容易才看起来好一点。

-

学校还有两天半的课要上，不上课的时间徐舟摇还要盯着一班兔崽子少给他闯祸，只有午休课的时间稍微自由一点。

昨晚下班他自行车放学校没骑，今天早上是开车来上班的，开车去花店更快，路上能省下很多时间。

这次徐舟摇站在巷子外没拐进去，只远远的看一眼，店外只摆着花没有人，但他直觉宋清话就在这里。

他说不清这样做的目的，也没有立场去要求见面，开半个小时车过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距离这个人更近的地方站上一个小时。

夏天正午的阳光实在烈，风熏得眼睛有些干涩，徐舟摇抬头让刺眼的阳光照进眼睛里。

到时间了，徐舟摇回到车上开回学校，第二天午休课又回到昨天站的地方。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徐舟摇拿出温寻给他的那张名片，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晚上下了晚自习，徐舟摇比学生走得还快，把车停在距离小巷口两百米的地方，徒步走过去。

小巷除了花店还是一如既往地黑暗，徐舟摇在花店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温寻注意到了他。

“进来呀，在外面干什么？”温寻把玻璃门打开，“你说来咨询的时候不想店里有别人，我今天特地让员工提早下班。”

徐舟摇走进去，今天店里的花比昨天多一下，它们应该都被宋清话洒水摆弄过。

跟着温寻从木质楼梯走上二楼，温寻打开咨询室的门，让他坐在一张舒适的沙发里。

温寻让他填了一张登记表，并告知他如果此次咨询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将不收取任何费用。

温寻看着那张除姓名年龄等基础信息外填的相当简单的表，问：“那么，你想跟我聊聊什么呢？”

徐舟摇盯着桌上的水生盆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温寻想让他先进入到一个舒适轻松的状态，便说：“暂时不知道怎么说也没关系，这里有很多书籍，今天你可以选择在这里看一会儿书。”

“温医生。”徐舟摇抬眼看她，问，“楼下花店的员工，也是你的病人吗？”

温寻万万没想到这位“病人”会以这样一句话开场。

温寻道：“徐先生，我们在这间屋子里聊的内容都是保密的，我不会将谈话内容告知他人，同样我也不会把有关于他人的事透露给你。如果你想询问关于他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抱歉。”徐舟摇却仍旧多问了一句，“你的这位朋友，是叫宋清话对吧。”

温寻面露震惊：“你……”

徐舟摇站起身鞠了一躬，说：“抱歉这么晚了来打扰您，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木质楼梯才起来咚咚的，声音很好听。

“温医生，我走到半路才发现我的手机充电器好像落在这里……”

楼梯上的脚步声停住了。

温寻从咨询室里赶出来，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宋清话在楼梯旁的桌子上翻找，桌上摆着各种修剪花枝的工具、还有没来得及放起来的包扎材料以及没裁剪好的玫瑰花。

黄玫瑰被碰落到地上。

徐舟摇把挂在楼梯扶手上的充电器递给他，问：“是这个吗？”

“谢……谢谢。”

宋清话伸出手去接，拿到之后立马弯腰捡起地上的花，目光越过徐舟摇落在温寻身上，笑得很平静，说：“那我先回去了，温医生。”

等宋清话走到门口，徐舟摇才快步跟上去。

“宋清话。”

明亮的灯光从花店里照出来，宋清话低头看着拉住自己手腕的手，像很多年前一样，温暖带着薄茧的手。

宋清话甩开手，把袖子往下拉了一些，后退一步：“你认错人了这位先生。”

徐舟摇从身后抱住他，担心他下一秒就跑掉：“那就让我认错吧。”

宋清话挣扎了一下，抱太紧了，他望着小巷外一望无际的黑暗，闭上了眼，又是在巷子里。

“抱歉。”宋清话说，“我爱人还在家等我，我要回去了。”

搂住他的力度一下就变小了，宋清话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徐舟摇的脚步声跟在后面，问：“你怎么回去？他不来接你吗？还住在之前的家里？我送你……”

“不用了！”宋清话回过头来，“我会打车。”

“我的车就在前面，你可以只把我当成司机。”

“我说了不用，你别再跟着我了。”

好不容易才说上话，怎么可能就这么转身就走。

“你要是想走回去的话，我也可以送你。”面对宋清话时刻在骨子里的态度经久不变，“就是走路会很久，我们可能会在一起更久一些。”

经过车子时，徐舟摇打开车门，说：“这么晚了也不好打车，我很胡搅蛮缠的，你知道的。”

“……”

徐舟摇把他送到家门口，宋清话在车停稳后就想下车，车门却上锁了。

“开一下车门。”宋清话说。

“你家里灯都是暗的。”徐舟摇看着那栋他时不时就会来瞧一眼的屋子，说，“真的有其他人在吗？”

“他先睡了。”

“那这次谈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见过家长了吗？定亲了吗？什么时候结婚？”

宋清话呼吸不太稳，别问了，再问就装不下去正常人了。

“你骗我的对不对？宋清话最不会撒谎了，一撒谎话就更少了。”

“……”宋清话还是在试图开门，“你说过你今晚只当司机的，司机问那么多不太好吧？”

“既然都见上面了，我们就都别躲了好不好？”徐舟摇开了车锁，在宋清话要下车的时候说，“明天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可以吗？”

宋清话呼吸一滞，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温热的泪水滑下来。

当年结束得那么仓促，总要好好收个尾的。

对。

就是这样。

昨天写了一半没写完，这章是昨天的，今天的马上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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