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安静中,闻灼的眉眼瞧着都冷了几分。
他抬眸,清冷的目光直直射向他,眸中更是一闪而过一抹厉色。郑导脊背一阵发凉,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这位爷怎么一副要吃人的神情?
难不成他说错话了?!
同样吃惊的还有另一位被cue到的当事人。
褚婉阁很意外郑导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还是好涵养地浅笑了下,解释道:“不好意思导演,我不喝酒的。”
本来嘛,解释一句也就相安无事了,闻灼也不可能真的让她代酒,他本来都已经打算端起酒杯了,罢了,等下还是叫代驾吧,虽然他今晚是真的不想喝酒。可眼前这一幕,如果他再较着劲,倒显得有些刻意为难了。
木蓝想的则是趁着局面还没有陷入更糟的境地之前,干脆自己站出来好了,不就是几杯酒嘛,她又不是没喝过,结果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见褚婉阁旁边坐着的祝向东突然开口道:“代酒这种事情,怎么好劳烦女孩子,我也可以代劳的,导演觉得怎么样?”
祝向东心想,他既然担了褚婉阁一声师父,总要对得起这个身份。这种时候,自然是要站出来的。
可他的这番言论听在旁人耳里,却有了另一种意味,自古以来,英雄救美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千古佳话。
想充当英雄?闻灼内心冷笑,也不看自己够不够格。
到了此刻,他反倒越发慢条斯理起来,原本端起的酒杯,又被放在了桌上,狭长的眸子微微垂着,眸底渗出的冷意如同最凛冽的寒风,“我觉得郑导这个提议非常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到褚小姐帮忙代劳?”
木蓝在一旁直皱眉,暗道完了完了,一时恨自己刚才插话太慢,一时又怪祝向东多什么嘴,搞得事态越发不可收拾。
当然最大的罪魁祸首莫过于想出这一遭的郑导了,若不是他这个提议,哪儿有这么多事儿,真是服了。
可问题是现在怎么办?总得先将眼前这一幕应付过去。
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木蓝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边褚婉阁是她自己的人,她打心眼儿里自然是不想让她去出这个头的,可另一边闻灼又是自己的老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道理不消多说她也懂。
当真是左右为难。
褚婉阁当然不会任由她这么为难。
她目光灼灼,直视闻灼,先发制人道:“不好意思,我想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不会喝酒。”她很感激祝向东能站出来帮自己,但眼前这种局面很明显就是闻灼在故意刁难,她若是再看不懂,就枉活一场了。
今天这杯酒,她是决计不会喝的,她倒要看看,闻灼能干出什么事儿来,这场闹剧又该如何收场。
她刻意忽略掉男人低沉的气压和想要杀死人的眼神,笑得没事人一样转过头去和祝向东道谢。
祖宗啊,你可别再火上浇油了哟!木蓝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惊肉跳,空气中仿佛在滋滋滋地冒着看不见的火星子。
她端起分酒器,赔上笑脸,站了出来,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闻总,您别跟我们婉婉一般见识,她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您的酒我来代。”说罢,她也不等闻灼回应什么,直接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然后仰头喝干净,然后重复以上的动作,一连喝了三杯,这才举着空酒杯,扬了扬手,一脸认真说道:“我的诚意在这儿了。”
这种时候,只能寄希望于闻灼能给她这个面子,好歹也是上下属的关系,她每个月还要去闻氏给他汇报星泰的工作进展情况。听她汇报工作时的闻灼,眼神专注,表情温和,和此刻的刻薄模样大相径庭。
大概她那点薄面还是起了点作用的,闻灼终于没有再穷追不舍地非要让褚婉阁喝酒了。他突然觉得这一切索然无味,随即起身,面无表情,“抱歉,有女士在场不太方便,我出去抽支烟。”
抽烟只是随便找的借口,他急需要出去吹吹风冷静一下,路过褚婉阁身边时,她正侧身朝着祝向东的方向,眉眼弯弯,笑容甜美。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今晚非要上赶着来这儿赴宴的自己真的好像一个傻子。
他原本还想看看她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过得很不好,想看看她是不是像自己一样深深地思念着对方。分开的这段时间,犹如行尸走肉,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晓。所以他来之前都想好了,并且做足了心理建设,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就是低声下气地认个错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让他爱她更多呢!
她不就是想以事业为重吗?她不就是想拿奖吗?她不就是不想要孩子吗?他都可以依她。
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没想到分开之后过得不好的只有他自己。她的魅力还是该死的那么大,甚至身边还有别的男人,成熟、内敛,有教养的男人,他们曾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从白天到黑夜,一起分享身边的趣事,一起聊天,一起开怀大笑。
凭什么她可以过得这么恣意妄为?
闻灼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企图将胸腔中那股浊气随着烟雾吐出,然后掐灭了那抹猩红。
他大踏步返回包间,一脸阴沉。
一直走到褚婉阁的座位前,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起身,就要往外走。
褚婉阁一脸震惊,摸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挣扎着就像挣脱开来。旁边的祝向东不明所以,看见闻灼对待女生如此不绅士,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伸手阻拦,“闻总这是做什么?”
闻灼郁积了一整晚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被他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他想都没想,一拳就挥了过去,力道之重,简直令人心惊胆战。
他恶狠狠道:“少他妈多管闲事。”
终于做了今晚最想做的事情,闻灼觉得心情比想象中来得还要畅快些。
祝向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生生挨了闻灼这一拳,嘴角瞬间就渗出血来,他怒目而视,饶是一贯的好修养此刻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丫有病吧?”
褚婉阁又气又急,气闻灼的无缘无故发难,急祝向东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她声音都变了,厉声道:“闻灼,你疯了么?”
闻灼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拉着她就往外走。
对,他就是疯了,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带着她离开这里,最好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得到的地方,然后狠狠地质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
她简直就是这个世上,最狠心、最绝情的女人。
他拉着她一路踉跄上了自己的车。
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将她狠狠推了进去。
然后一双长臂撑在车顶上,肌肉贲张,衬衫衣袖紧绷,膝盖向前顶住她的腿,俯身看向她,神色冷厉,“褚婉阁,你不要太过分。”
摔进座位里的褚婉阁忍不住咬紧后槽牙,她挣扎了一路,奈何他们的力气相差过于悬殊,她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闻灼,他从来都是矜贵清冷的一个人,就算是过往他们曾吵过无数次架,他都没有这样暴躁、易怒、按捺不住,就像一头具有攻击性的狮子。
悄悄将红肿的手腕缩回身后,到了此时此刻,褚婉阁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她讥笑道:“我不过是拒了你的酒,怎么?就恼羞成怒了?”
“你跟那男人是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怕你贵人多忘事,我在这里提醒一下,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未免管得太宽了点。”
“是吗?我不记得我去过民政局。”闻灼淡淡说道。
他们的腿紧紧地挨在一起,肌肤相亲,是温热的触感。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及膝的黑色纱裙,此刻,动作挣扎间,裙摆凌乱往上走,露出了白皙的大腿,黑的黑,白的白,极具有视觉冲击效果。
闻灼眯了眯眼睛。
“我随时都可以,就看日理万机的闻总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她约过他数次去民政局做最后的决断,可他不是出差就是开会,时间总碰不上,所以这并不能怪她。
那张红润的樱唇里吐出的话语冰冷丝毫没有温度,就像是一把刀,直戳闻灼的肺管子。
他听得出来她的嘲讽之意。
临阵脱逃这样的字眼原本从未出现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涯中,可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他就是临阵脱逃了。除了出差和开会,他当然还可以找无数种别的理由,只要他不想去。
她将签过字的离婚协议,连同他的个人物品一同打包寄了过来,协议书最后两个人的名字并排罗列,那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关联。
所以他突然就生出退意,他不想两人之间连这最后的一点联系也被彻底消磨掉。
那样就真的太令人难过了。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