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项阳敲了敲闻灼的办公室门，等了半晌都没人应，他推开门走进去，闻灼正站在落地窗前兀自出神，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太过于专注，就连敲门声都没听见。

他清了清嗓子，叫了声老板。

闻灼这才回过神来，转身看见项阳，理智逐渐回笼，“有事？”

“刚刚《山海行》的导演打电话想约你一起吃晚餐，时间是今天晚上，地点是荣嘉酒店，想问问你方便吗？”这顿饭吃还是不吃，要由闻灼决定。

闻灼眉头紧蹙，脱口道：“不见。”这样无趣的应酬，他向来都是能推即推的。

“好的，那我这就告知他你今晚有其他事情。”项阳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就准备转身离开。

“等下，”电光火石之间闻灼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有没有说去的都有谁？”

项阳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会意道：“除了剧组的几位工作人员以外，当然还有主演的演员们。”郑导确实说过这话，所以他才敢这么肯定地告诉闻灼，不然如果闻灼真去了而那一位却没去，那他可能明天只有递上辞职信才能平息老板的心头怒火吧。

这一刻，内心的思念在疯狂叫嚣，闻灼以为自己挣扎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而实际上却只是过了几秒钟，他就已经决定下来了，他要去。

“把时间和地点发到我手机上，你今天早点下班吧，晚上我自己开车过去。”

一旦打定主意，他就不再犹豫，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是如何度过的。白天有工作还好，他会刻意让自己沉浸在忙碌之中，哪怕是公司不需要他出席的会议或者活动，他也会积极参与，亦或者是出差去国外。总之最好能忙到什么也顾不上想，他只需要按照项阳替他设定的日程按部就班往下走就够了。

可到了晚上，他就会成宿成宿的失眠。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起褚婉阁拿起离婚协议书刷刷签下名字时冷静的模样，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怎么可以那么淡定，怎么可以？他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心如刀绞，锥心刺骨的痛。

睡不着的时候，他干脆借助酒精试图麻痹自己，喝到酩酊大醉然后沉沉睡去，等到第二天清晨醒来头痛欲裂，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就这样日复一日，仿佛陷入了恶性循环，重复着这种让人绝望到没有任何盼头的生活。

他常常在想，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吧，除了工作，一无所有。不想认识新的人，不想开始新的生活，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真是要疯了。

------------------------------------------------------

木蓝开着车，载着褚婉阁一同前往荣嘉。

她们出门早，就是怕路上会堵车，所以预留的时间稍稍充足，结果没曾想今天的交通是难得的一路顺畅，所以到地方时还很早。

褚婉阁昨天突然一时兴起，非要拉着刘一蔓跟自己同去做了个新造型，她没怎么犹豫就将留了好几年的长发剪短了，并且还烫了复古的羊毛卷，看上去多了几分可爱。

“你还真舍得啊！”木蓝摸了摸她的新发型，就像是一颗炸了毛的猫猫头，软软的。她原本有一头及腰的长发，乌黑发亮，现在剪这么短，真是可惜了。

褚婉阁耸了耸肩，“反正接了新本子也得剪短，早剪晚剪有什么区别，就当换个发型换种心情吧。”如果真接了那部谍战片，发型是首当其冲要调整的，很可能就是类似于革命英雄□□式的齐耳短发。

木蓝看着她那副轻松模样，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随后木蓝进来一个工作上的重要电话，她干脆去了外面的楼梯间接听。剩下褚婉阁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今天因为木蓝跟着的，她就没有再让思琪出来了，所以这会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无聊的翻腾着朋友圈，时不时地点个赞。

最先到来的是钟晴。钟晴笑称我家孟先生恰好在这附近也有事情要办，就顺道送我到楼下，我以为我已经到得很早了，没想到你更早啊，已经在这等半天了吧？

褚婉阁礼貌笑道：“也还好，我们也刚到没多久。”

“你们？”

“哦，我经纪人跟我一起来的，她在外面接电话。”褚婉阁解释道。

“你身体恢复的如何？”

“谢谢你的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钟晴除了刚进组时跟自己有些不对付，那也是因为孟子昂的缘故，后来说清楚后，她们之间的关系正常了许多。钟晴喜欢跟他们分享自己喜欢用的各种护肤品、香水、帽子发卡等小配饰，女孩子嘛，骨子里总是爱美的，所以大家凑在一块儿，互相分享，倒也相处的越来越融洽。

再下来到的是男主角祝向东，褚婉阁还记得杀青那天他们聊天时的情形，他说起自己儿子时眼神里的光，那一刻他不再是光鲜亮丽的明星，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深爱着自己孩子的父亲。

祝向东和钟晴的对手戏不太多，所以两人就是微微颔首示意，相比而言，他肯定跟褚婉阁更熟悉一些，所以就顺手便拉开了褚婉阁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接下来剧组的几位副导演也到了，木蓝也接完了电话，只要有她在的场合，冷场这个词就永不可能出现，她招呼服务员进来倒水，和桌上的客人们寒暄时脸上的表情热络却不谄媚，不多不少，恰到好处，非常令人舒适的社交距离。

这一点，褚婉阁一直都很佩服她。人情世故，轻松拿捏，这样的人，注定会在职场上大放光芒。

而郑导和制片主任最后姗姗来迟。

为表示对导演的尊敬，桌上的几人看见郑导的身影后都站了起来。

褚婉阁也随大流跟着起身，甚至出于礼貌，嘴角还带上了盈盈笑意。

下一秒，郑导姿态恭敬地闪开，露出了身后一脸漠然的年轻男人，这才是今晚饭局上的最重要人物。

褚婉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如果知道闻灼也会出席今晚这个场合，打死她也不会来。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他们的家里，他们口不择言，恶语相向，说了很多伤人伤己的话语。时隔多日未见，他瞧着好像瘦了点，衬得身高越发的优越，一身黑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也是黑色的，最上端的纽扣解开了，隐隐约约露出锁骨，俊逸的眉眼中有种藏不住的倦怠，整个人显得更加清冷肃然，处处带着疏离感，让人不敢靠近。

褚婉阁的一边是祝向东，另一边则是自己。桌上的主座还是空着的，郑导侧身示意让闻灼落座主位，可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脚下迟迟未动，郑导有点尴尬。

木蓝在他俩身上来回逡巡了一圈，褚婉阁的位置一边是祝向东，另一边则是自己，她看见闻灼的眼神掠过自己身旁的褚婉阁，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她瞬间会意，连忙起身走到门口位置，“闻总，请这边入座。”她将闻灼引到了自己的座位里。

闻灼扫了一眼，这才迈开步子，走过去。

郑导背过身擦了擦额角的汗，冲木蓝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这个时候祝向东不知道想起什么，侧过头跟褚婉阁低声说话，神情温和，眼角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褚婉阁也回之以笑容，两人有说有笑，偏偏声音又压得很低，是别人听不见的程度。

木蓝让了座之后，就坐在了闻灼的另一边，此刻，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旁边的男人周身散发出来的快要冻住的冰冷气场，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低气压归低气压，可闻灼的脸上依旧喜怒不形于色，不熟悉的人根本瞧不出他心里到底想着些什么。

只有木蓝暗暗叫苦，好家伙，她这个位置可真是如坐针毡啊。

可是能怎么办？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打破这种僵局，谁让闻灼现在是她的大金主呢？星泰以后还指望靠着闻氏这棵大树好乘凉呢，所以千万不能怠慢了这位爷。

她端起酒杯，笑道：“不如让我们一起共同举杯，欢迎闻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郑导的主场从来都是镜头背后的那一方小天地，所以应付起这种场合来，或多或少总有些局促感，此刻万分感谢木蓝的仗义相助，忙响应她的号召，端起面前的酒杯，又示意他旁边的副导演和制片主任赶紧跟上。

闻灼脸上神情淡淡的，微抬手，“客气了，各位请便。我开车过来的，不方便喝酒。”

“开车可以理解，”喝醉了大不了就找个代驾这样的话，郑导又不傻，自然知道在此时提起不合时宜，他一眼扫到坐在闻灼旁边的褚婉阁，想起来他们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鬼使神差地cue了坐在那正闲得无所事事的女主角：“那不如褚老师替闻总代两杯？”

他说完这句话后，屋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