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淮安离开时,褚婉阁还是依他所言,没有去机场送别。
他能找到女朋友,刘一蔓自然是最开心的,临走之前交代了许多,让他多努力,争取今年过年能把人带回家。褚淮安又朝自家妹妹挤眉弄眼,“听见老妈下的通牒没?你可要多帮帮我,没事多跟薇薇联络联络感情。”
褚婉阁嫌弃地将他推出门,“赶紧走你的吧!”
不过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将哥哥的话记在了心里,跟他要来了裴幼薇的联系方式,挑了个天气晴朗的周末,约她出来喝咖啡。
她跟褚淮安是兄妹的关系,裴幼薇肯定已经听说了,所以接到她的电话时并没有很意外。
鉴于她的身份特殊性,裴幼薇选了一处位于京郊很偏僻的茶室,并且让褚婉阁就在家里等着,她自己开车过去刚好接上她一路。
喝茶的地方虽然偏僻,可内里的环境却是一等一的优雅,庭院深深,曲径通幽。院内翠竹修篁,古树参天,熹微的光影透过错落的树丛,落在地面白色的鹅卵石道路上,洒下一地斑驳。
草木繁盛,春色似锦,绿莹莹一片,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与上次的尴尬会面不同,这次再见,两人的心境早已今非昔比。
褚婉阁牢记哥哥临走前的嘱托,所以挑了个最不会出错的话题拉开话匣子,“我哥走那天你去送他了吗?”
裴幼薇点点头,嘴角带起一点轻微的笑意,“去了,差点还误了机。”
那天在机场,他第一次亲了她,并且还告诉了自己关于褚婉阁是他的亲妹妹这件巧合的事。不知道是被他的亲吻突击吓到了,还是因为听到这个爆炸的消息,她呆滞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说是亲兄妹,可两个人除了同姓,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任何相似的地方,不管是肤色还是长相。褚淮安笑称,是因为妹妹长得像妈妈,而自己则随了爸爸,所以长相天差地别,至于肤色嘛,他其实小时候也蛮白的,只是后来去了部队才晒黑的。
“他们的工作特殊,假期可能不是那么多,希望你能多谅解。”褚婉阁替哥哥说好话。
“没关系的,我休假的时候可以去看他呀,现在交通便捷,飞机两个多小时也就到了。”从她答应褚淮安的追求那一刻起,距离从来都不是他们俩之间的障碍。
她们点了一壶庐山云雾,选了院中一处楼阁落座。身后假山矗立,底下流水潺潺,鱼儿游动,两旁翠竹成荫,青草野花点缀其间,倒是高楼耸立的城市里见不到的野趣景致,坐在室内反倒辜负了这番好春光。
褚婉阁想起来第一次看见裴幼薇时的场景,在那个葡萄树下的躺椅里,桌上的清茶冒着袅袅白烟,茶色青翠碧绿。
那弯莹白透亮的玉镯的主人,身材娇小玲珑,一柄精美小巧的团扇遮住了面容。
她第一眼就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如果没有闻灼,她们俩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没想到冥冥之中,一切其实都已经注定。现在她们中间真的没有了闻灼,却又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而紧密联系在一起,此后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她们真的会成为一家人。
她们慢慢敞开心扉,随意地闲聊。顺着第一次见面的话题又聊到裴幼薇的爷爷,那位四九城里的裁缝大师。
“爷爷身体还好吗?”
“他这一辈子都在跟布料打交道,可能是因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吧,所以精气神儿是很足的。我爸本来早就想接他出去了,他跟我妈妈离婚后就出国去了澳洲,如今已经在那边定居下来,”裴幼薇想起来老爷子那固执的模样,苦笑道:“结果爷爷死活不去,并且也不让我去,所以我其实跟他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老人有老人的执念,他的魂在这里,根也在这里,所以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哪儿也不愿去。
不过给她的爱却没有少一丝一毫,所以她并不觉得她的童年和别的小孩有什么区别。父母分开后各自又成立了自己的家庭,她也从未抱怨过什么,这些都源自于爷爷对她豁达洒脱的教育理念。
“真羡慕你可以一直穿他做的衣服,”她今日穿了一件新中式的衬衫,依旧是斜襟的盘扣,那颜色是极嫩的浅绿色,看着竟是比院子里的景致更为清新醒目,“你身上这件一定也是他的手笔吧?”
裴幼薇的笑容带了几分自豪,“是他做的,他喜欢看我穿上他做的衣服,每次都特别开心,久而久之我衣橱里的衣服慢慢地都变成了他做的,后来也就穿习惯了,”顿了顿,她问褚婉阁:“你若是喜欢,下次我带你去找他量身定做。”
褚婉阁笑道:“我可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她又挑了些哥哥小时候的趣事讲,逗得裴幼薇咯咯笑个不停。
气氛一下子就松软下来,就像身后的潺潺流水,叮叮咚咚,悦耳舒适。褚婉阁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般放松的时刻了。
最近虽然没有进组,可一个人的家里太过于冷清。尤其是那种看着剧本睡着过去,然后又浑浑噩噩醒过来的午后,窗外的天色昏暗,房间内没有开灯。那种仿佛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的孤寂感,几乎分分钟就能将她击溃。
所以她准备让思琪将租的房子退掉,搬过来跟她一起住。
这个提议,思琪倒是没有考虑多久就答应了下来,她原先住的那处房子租了好几年,所以积攒下来的东西比较多,一连收拾了好几天才整理打包出来,接下来就是找搬家公司。
挑了个不上班的周末,就正式搬家了。
难得遇上木蓝休息,于是三人又叫上焦娇一起,在褚婉阁的房子里办了一场简易的暖居party。
酒窖里闻灼之前收藏的好酒数不胜数,褚婉阁去摸了两瓶,四个人凑在一块儿小酌了几杯,此情此景,倒是又让褚婉阁想起来去日本旅游的头一天晚上,也是在这栋房子里,她们把酒言欢,侃侃而谈。
不过短短数月,早已物是人非。
“蓝姐,以后的日子我们仨都要靠你了,你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焦娇笑着称道。
木蓝呷了一口杯中的金色液体,这是她最近唯一一场轻松到根本不用顾忌什么酒桌文化的酒局,她喝得心甘情愿,喝得兴高采烈,“不要这么说,咱们是互相成就,好歹也共同经历过这么多事儿了,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我会生气的。”
“你现在是我们的老板,不是衣食父母是什么?”思琪也跟着打趣道。
木蓝心想,就我一个人攒得这点启动资金怎么够格,少了背后的那一位支持,我这啥也不是,但她什么也不能说,只好苦笑。这种瞒着全世界只有自己知道真相的感觉,太特么憋屈了。
褚婉阁打开电视机,遥控器恰好调到某卫视正在播放她和程译戈的《偏偏喜欢你》。这部剧网络首播之后,非常给力的又上了星。众人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七嘴八舌之余,嘴角的姨母笑怎么也止不住。
也难怪网友们嗑生嗑死嗑他们的CP,就连褚婉阁这个当事人看着那些镜头,都觉得分外甜蜜。她就纳闷儿了,当初在片场拍的时候,她也没这种感觉啊,怎么经过后期剪辑制作后,火花一下子就擦出来了呢!
“好家伙,要不是我知道内情,还真以为你们俩谈着呢!”焦娇挤眉弄眼,“这个弟弟最近没跟你联系?”
剧播完之后,按照木蓝当初的规划,两人就要慢慢解绑。其实褚婉阁没有说的是,后来程译戈确实还联系过她两次,想约她出去吃饭,但都被她找理由回拒了。再之后大约是了解到她想解绑的心思,他就没有联系过了。
她们这一行,在组里朝夕相伴几个月,再加上戏里的还有各种感情对手戏,确实会让很多人都沉溺其中,不容易走出来。一时分辨不清,再正常不过。所以她能理解程译戈的行为,但理解并不代表她就愿意这样。在她看来,戏是戏,现实是现实,两者根本不可能混为一谈。
所以木蓝之前总说她天生就适合当演员,不管是多么腻歪的感情戏,她总是抽离最快的那个,收放自如。
想到这里,她告诉木蓝,自己已经选好了剧本,就是那个谍战剧。
木蓝说她其实也看好那个,戏路拓宽一些,什么角色都演一演,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酒足饭饱之际,褚婉阁接到郑导的电话,先问候了她身体情况,才说出打给她是因为《山海行》还有一些收尾工作,需要大家碰个头,除了她和祝向东,郑导说他还叫了女二号钟晴,剧组的两个副导演和制片主任,以及后期发行上的一些合作商。
褚婉阁不做他想,当场就应了下来。
木蓝在一旁听见,指了指自己,朝她做了个口型,“跟他说,我也同去。”她就是担心褚婉阁应付不过来那样的场面,护崽心理作祟罢了。顺带她正好去会一会他们,上次没来得及,这次正好借这个机会见个面。
搞得褚婉阁哭笑不得,在木蓝眼里,自己就那么不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