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短篇合集） 第31章 圣猎团伊始

最后半年的橡树计划也结束了，十九岁的骑士和女巫们各自按照之前的分配成为搭档或者按照意愿继续之前的关系。

离开学院的日子被欢乐和离别的悲伤盛满，有的人在为新生活而感到喜悦，有的人在用最后的时间陪伴尚在襁褓的孩子，还有些人则是毫无反应地虚度一天。

凯琳娜躺在无人来往的树荫下，嫩绿的草尖扎得皮肤有些痒，阳光落在树叶上，微风吹过，沙沙的轻声令她心情愉悦舒畅。

她没有通过半年前的破格考试，不过与其说没有通过，倒不如说是不知道西尼尔在背后做了什么事，令考试难度徒然加大，她毫无疑问地失败了，气急的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西尼尔大吵了一架。后续的半年里他们也成了教师们眼里的问题学生，拒绝履行橡树计划的义务，教师们没有办法，最后看在两人都是优等生，这才任由他们。

没有孩子，不必承担分离的痛苦，可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和西尼尔一起，对凯琳娜来说生活还是一成不变，只不过是从名为佛亚特学院的牢笼里去到了更大的牢笼罢了。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凯琳娜睁开眼睛，西尼尔正站在旁边俯视她，脸上还贴着一块隐隐渗血的纱布。

这是昨天最后一次搭配训练时弄伤的，学院捉了一些低阶的魔物让他们搭配操练，每个骑士和女巫小队分有两只魔物，在西尼尔打倒其中一只的时候，另一只魔物也飞扑上去，原本身为女巫的凯琳娜应该及时展开防护保护搭档，但她没有，锋利的爪子就这样将西尼尔的脸划出两道极深的伤口，鲜血滴在银色的铠甲上格外显眼。

凯琳娜没有道歉，她就是故意的，挑衅地抬起下巴：“毕业快乐，混蛋。”但意外的是，西尼尔居然没有生气，他只是冷漠地扫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凯琳娜为此也没有丝毫的愧疚，她看着西尼尔：“你挡了我的光线。”

西尼尔直起身子：“真稀奇，你竟然没有对我露出恶劣的一面，虽然也不算友好。”

凯琳娜又闭上眼：“橡树计划在今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结束了，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的伴侣，所以我应该客气些，毕竟和搭档保持友好的关系是必修课。”

西尼尔没有说话，花园里只有微风拂过的声音，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越来越慢，就连呼吸也变得微不足道，就在凯琳娜以为西尼尔已经走了的时候，身边却躺下了一个人。

“你做什么？”

西尼尔看着蔚蓝的天空：“和搭档培养感情。”

凯琳娜：“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培养，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不如去看看你心爱的唐娜，还有那些经常玩耍的情人，毕竟这一次分别，就很难有机会再见面了。”

气氛陷入诡异的僵硬。

过了很久，西尼尔才说：“刚才还说要对我友好，现在却又这么不客气。”

久久没等来回答，西尼尔看过去。

凯琳娜睡着了。

“……”

*******

凯琳娜和西尼尔被分配到了遥远的海边城邦尔拉阿萨，由于这里魔物出现的频率不高，所以只派了他们两个过来。

现在已经是他们来到尔拉阿萨的第三年，这三年风平浪静，不管是魔物的动静还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和城墙外海上的落日一样，平静得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困扰尔拉阿萨的是一种名为美人鲸的魔物，但其实跟美人和鲸鱼没有半点关系，这种魔物生活在海洋，长得和其他巨型鱼类没有什么区别，但它们却拥有极为漂亮的尾鳍，因此如果不是考虑危险性，恐怕它们的尾鳍会成为尔拉阿萨贸易的高奢品。

不难杀，难的是美人鲸是记仇的群居魔物，远远见一面就会不要命地扑上来的那种。西尼尔和凯琳娜对这种没有进化出智力、繁殖力超强、记仇的低阶魔物的侵扰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击退它们。

一次战斗结束后，夕阳被海际吞下了一半，落荒而逃的美人鲸舞动着它们漂亮的尾鳍，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生出一份异样的美丽。

凯琳娜：“你有没有想过，要把它们打到不敢来犯呢？”

西尼尔收起剑：“别开玩笑，我在水里和它们战斗已经够费劲了。”

凯琳娜：“没有让它们感受到害怕，它们就会一直来侵扰，这样的战斗会永无止境地进行下去。”

西尼尔没说什么，又听旁边的士兵问：“西尼尔大人，听说您在昨夜的舞会上又拒绝了几个女孩的求爱，这下城里又多了几个伤心的小姐。”

西尼尔笑道：“你这是在打趣我吗？”

士兵：“哈哈，我只是以为以大人您现在的年纪和地位，家里会缺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我听说艾希小姐对您也很是仰慕，她可是我们尔拉阿萨最美丽的女孩，说实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羡慕得发狂！”

西尼尔弯了弯嘴角，似乎少女对他狂热的爱恋取悦了他，但他嘴上依旧说着拒绝的话：“艾希小姐应该值得更好的。”

“尔拉阿萨哪还有比您更好的青年，大人？”

凯琳娜经过，状似无意地说：“是啊，西尼尔，城里像你一样年纪的，连孩子都有了，你久久不结婚，该不会是身体有问题吧？”

西尼尔的表情变得微妙，自打离开佛亚特后他就习惯了和凯琳娜斗嘴的日常，他冷笑：“我有没有问题，你不知道？”

“不好说。”凯琳娜抵挡住了他的言语进攻，语气意外的平静，“反正有了小孩也不用送去佛亚特，你顾虑什么？”

佛亚特学院的橡树后续计划不仅限于那一年，之后成为搭档的骑士和女巫们如果再生下孩子，也需要送回去抚养的，可如果是和其他人孕育的孩子，则是不用送去佛亚特。

凯琳娜以为西尼尔顾虑的就是这个，西尼尔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偏头扫了她一眼。

其实结不结婚的，西尼尔没有考虑到这方面，他现在才二十二岁，年轻力壮，最喜欢就是休息日的时候去找朋友喝酒比试，偶尔跟着士兵去暗巷找女人追寻刺激，生活放荡不羁，无拘无束，这跟处处被限制的佛亚特不同。

每个人都有叛逆期，只是西尼尔的叛逆期来得比较晚，在离开佛亚特之后才彻底爆发出来，他知道结婚就意味着许多行为需要止步约束，这跟在佛亚特有什么不同？

他还不想被婚姻所约束。

就这样又过了六个月，在一次任务中，美人鲸的数量徒然增加，西尼尔在水里战斗消耗太大，一不留神就被突破防线的美人鲸偷袭。

何曾相似的一幕。

只是那时候是毕业前的训练，凯琳娜冷眼旁观，但这回，是生死较量，那一瞬间，原本透支得差不多的凯琳娜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帮助西尼尔杀死了一群的美人鲸。

“干得漂亮，凯琳娜！”西尼尔开心地大喊，可凯琳娜迟迟没有回应，他回头，只见她脸色惨白，极为浅淡的血迹从腿间一直到脚踝。

——凯琳娜怀孕了。

推算时间，应该是在两个月以前，至于父亲是谁，凯琳娜没有透露半个字，死守如瓶。学院派来的监管员没办法，只能问她：“孩子是不是你和西尼尔的？这很重要亲爱的，如果是，这个孩子诞生之后将会被送回学院，精心培养成像你一样优秀的战士。”

凯琳娜迟了几秒：“不是。”

表情没有变化，眼神坚定，找不出说谎的迹象，这让西尼尔莫名地有些恼火，等监管员走后，他说：“我还以为你每天只会待在家里看书弄草药，没想到你也是会玩的。”

凯琳娜：“你对我的了解真是少到可怜。”

西尼尔不死心：“现在没有别人在，你可以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替你教训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凯琳娜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被她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的西尼尔往后缩了缩：“怎么？”

凯琳娜笑了笑：“我不说是因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有好几个男人……”

剩下的话被西尼尔砸在桌上的拳头打断，他复杂地看了眼凯琳娜：“这不好笑凯琳娜，这种玩笑对你的名声不好。”

“……当然，也对我不好。”西尼尔慢吞吞地又加上这句话。

凯琳娜没再说话。

见她已经拒绝交流，西尼尔感觉有点不舒畅，他知道凯琳娜喜欢小孩，也渴望像她姐姐一样拥有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后代。但就算是开放的海边城邦，未婚先孕的少女都会受到人们的议论，尤其是当这个孩子的父亲身份不明时。

最后，纠结的西尼尔磕磕碰碰说：“如果找不到孩子的父亲，你可以说是我的。”说到一半，又急忙解释：“反正我也不想结婚，就当是合作好了，这个孩子需要一个父亲的角色。”

然而凯琳娜看他的表情就像在看傻子：“……那他生下来就要被送去佛亚特了。”

忘了这茬。

西尼尔挠挠头要离开，突然想起同样是两个月前，一夜放纵后他从房间里醒来，身体是吃饱后的餍足，但另一半的床却是干干净净的。

西尼尔有些迟疑：“艺术节前一晚，你在做什么？”

他是在那一晚喝醉的，如果没记错，凯琳娜应该在准备艺术节需要的药水。

“准备药水。”

凯琳娜连声调都没有变化。

“没有休息过？”

“紧急需要的药水，休息的话就做不出这么多数量了。”

西尼尔看过去，这回凯琳娜没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