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短篇合集） 第30章 圣猎团伊始

浅蓝色的玻璃杯晶莹剔透，蓝色的酒倒进去，一层淡蓝一层蔚蓝，中间隔着透明的玻璃，一深一浅。

凯琳娜看着面前的酒发呆。

酒馆的调酒师看了她好一会，说：“凯琳娜，你在发什么呆呢？”

凯琳娜笑着抿了一口酒。

其实她并不喜欢酒，她的父亲就是一个酗酒暴力的赌徒，有时会恶劣地强迫她喝下一杯烈酒。她的身体对酒精不耐受，碰一点就会皮肤发热瘙痒，那时候母亲和姐姐焦急地流泪，可父亲却在一边哈哈大笑。

她现在虽然对酒精没有那么敏感了，可依旧受不了酒精给味蕾带来的苦味。

但她现在已经学会面无表情地喝下不喜欢的酒。

“我没有发呆，我只是在思考。”

调酒师哈哈笑了：“酒精对有孕的女性不好，凯琳娜你……”

凯琳娜打断他：“我没有，这次体检也没有发现。”

调酒师擦拭酒杯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笑了：“其实也好，毕竟就算生了下来，也不能带在身边啊，学院里的大多数孩子都是这样的，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下长大，算得上是不幸吧。”

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他转移了话题：“别太沮丧凯琳娜，就算和西尼尔不和，你也可以去找其他人的，学院对这种行为并不限制哦，所谓的分配，只是最佳的血脉结合而已。你看到酒馆后面的宿舍吗？那就是专门供那些爱玩的学生们娱乐的地方，你也可以去那玩玩。”

凯琳娜听说过酒馆后的宿舍。

佛亚特学院有女巫宿舍、骑士宿舍和教师宿舍，除此之外，还有一处特殊的宿舍，专门供成年学生私会，一直被称为“四号宿舍”。

凯琳娜听说过很多关于四号宿舍的见闻，听说玩的开的学生甚至会邀请几个人一起聚会，由于过于混乱，学院还隐晦地提醒过几次，可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都有什么人去哪里？”

调酒师诚恳地回答：“各种各样的，就算是最优秀的学生，也会去的。”

凯琳娜一愣：“伊凡也去？”

“伊凡？”调酒师反应过来，“哈哈，是我说错了。伊凡那个憨厚的孩子，每天就守着唐娜，怎么会去呢？他从来不去那里的。”

凯琳娜随口一问：“难道你说的优秀学生，是西尼尔？”

调酒师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他是常客，凯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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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酒味，肆意的笑声，就像小时候找父亲时去的酒馆那样，混乱不堪。

小的时候住的村庄里，有一家酒馆，但父亲并不喜欢去那里，他更喜欢多走几里路去小镇上的酒馆，因为那里的酒馆旁边连着一家地下娼馆。

她和姐姐去找的时候，时常会遇到其他人的骚扰，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这两个女孩是来找父亲而非娼馆的孩子，对她们不再动手动脚，却改成了言语上的猥亵。

幼小的她很害怕，攥着姐姐的手不肯放，只想着快点找到父亲回家，可是找到父亲时，他往往都抱着另一个女人，有时在亲热，有时在喝酒，但更多时候，他是头一个对自己的女儿进行言语上的侮辱。

凯琳娜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不得不去肮脏的地方找自己父亲的时候。

她有些恶心。

头很晕，身体在发烫，皮肤也开始瘙痒，这让凯琳娜有些后悔刚刚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四号宿舍有很多层，每层都有很多房间，凯琳娜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想起调酒师问她是不是要去找西尼尔，她只是摆摆手，说，“你说得对，我想去找些其他骑士解解闷，学院里又不只有西尼尔这一个优秀的学生。”

于是她带着调酒师的祝福晕乎乎地来到这里，随便去了一个楼层，随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对寻找其他骑士没有任何兴趣，当然，她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希望找不到西尼尔的。

混乱选的楼层胡乱选的方向，如果真的遇上西尼尔，这大概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吧。

凯琳娜有洁癖，不止生理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如果西尼尔真的和别人在一起，那她就放下这个令她又开心又伤心的少年，即便西尼尔这个名字诠释了她十年的时间。

走廊上铺了红色的地毯，走在上面软绵绵的，连同身体也跟着软绵绵，凯琳娜晕得有些受不了，视线开始重叠，这让她不得不停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可效果甚微。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西尼尔，我听说凯琳娜这个月又没有怀孕。”

凯琳娜一瞬间清醒，她循着声音望去，之间走廊尽头的房间虚掩着门，留下的那点缝隙恰好露出西尼尔的脸。

西尼尔并不是一个人坐在那里。

一个凯琳娜并不熟悉的女生正坐在他身上，承受着他粗鲁的亲吻。

凯琳娜忽然忘记如何呼吸，不止脖子，连心脏都被人狠狠掐住。

亲吻，代表着亲热、眷恋、喜爱。

可西尼尔和她之间，从来就没有亲吻，哪怕在靠得最近的一次，也是西尼尔自己避开了。

可能因为不是喜欢的人，所以这个吻并不温柔，但它依旧是一个吻，一个表达喜爱的吻。

凯琳娜有些站不稳。

“嘿，兄弟，你倒底行不行？”门里又传出其他男人的声音。

西尼尔抱着女人，漫不经心：“等我把你揍得嗷嗷叫，你就知道我行不行了。”

另一个人说：“西尼尔，今天怎么又不去找凯琳娜？态度这么消极，就不怕被学院叫去谈话吗？我上次也被叫去了，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达琳她天天忙着炼药，她对着药草都比对着我开心！”

西尼尔：“就凭你这粗鲁的行径，那是你活该！至于凯琳娜，为什么要找她？找她还不如来这里。”

“说真的，西尼尔，你要是不喜欢，把凯琳娜让给我如何？”

“哈哈，范，你还没放弃？”

“毕竟凯琳娜的模样挺合我的胃口……性格应该也会很有趣。”

西尼尔面露不耐：“……凯琳娜很无趣，你会很失望的。”

“哈哈哈哈，你说的是哪方面？性格还是？”

“……床上。”

“哦~”一群人开始起哄，缩在西尼尔怀里的女人不断用头去蹭他。

西尼尔并没有拒绝。

“唔……”凯琳娜突然有些恶心，弯下腰开始干呕。

难受当中的凯琳娜没有看到西尼尔推开了怀里的女人：“够了，我要走了。”

旁边的人起哄：“不是吧西尼尔，你每次来都只和女人接吻，难道你是真的不行？”

西尼尔头也不回：“现在没心情，明天训练的时候再收拾你们。”

“哈哈，你该不会是要去找凯琳娜吧？”

西尼尔不理会身后的叫唤，把门关上，总算饶过了自己的耳朵，他抬起头，却在走廊另一边的尽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你的身体有点烫，没事吧？”路过的骑士关切地问候，想伸手去扶，可还没碰到凯琳娜，就被大步走来的西尼尔打断：“你想对她做什么？”

“嘿西尼尔！我只是关心凯琳娜而已，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人明智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那我来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人撇了撇嘴，不甘心地看了眼凯琳娜，然后在西尼尔阴沉沉的目光下走远。

凯琳娜刚缓过神来就被西尼尔拽进旁边的空房间，门重重一关，还绵软的身体被狠狠推到门上，西尼尔高大的身躯压上来，带着酒味，还有陌生的香水味，熏得凯琳娜想吐。

西尼尔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差劲，他闻到凯琳娜从嘴里飘出的酒味，语气冰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凯琳娜却推开他朝房间里走去，“我来这里是我的权利，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西尼尔无声地磨了磨后槽牙，觉得胸腔里有股无名火，紧接着他又听到凯琳娜的话：“罗纳教师前几天找到我，说学校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通过了考试，就能破格分配去为帝国效力，这样就不继续剩下半年的橡树计划了。”

“你说什么？”西尼尔一字一顿说道，眉头紧锁，是生气的征兆。

“啊，我忘了。”凯琳娜想起巫印的事情——如果不解开，学院是不会给西尼尔再分配伴侣的，所以她顿了顿，说：“等我通过了再给你解巫印吧，现在，现在还不太行……”

西尼尔上前用力抓住踉踉跄跄的凯琳娜，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哼，凯琳娜，你浪费了我半年的时间，居然有胆子想这些事？”

常年训练的骑士手臂十分有力，凯琳娜的手臂被抓得生疼，可她越挣扎，西尼尔就越用力地抓她。

“你放开我！我离开对你难道不是好消息吗？我也不用每个月都应付你，还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寻找新的伴侣……”

“呵，那你未来的丈夫会知道我跟你上了床，知道你在床上无趣得让人乏味，每次都让我怀疑自己在侵犯一具尸体，确实，比起苏雅琳她们，你实在是无趣了。”西尼尔的脸色已经差劲到吓人的地步，笑音在他的喉咙里滑动，嘴上说着伤人的话，手下却拧过凯琳娜的下巴想要亲上去。

“别碰我，真恶心！”凯琳娜奋力挣扎，头脑在看到西尼尔凑过来的时候瞬间清醒，本能地拿出面对最严厉的考试时的反应，迅速念出咒语，西尼尔猝不及防地被击退，放开了她。

“恶心？”西尼尔的衬衫因为刚才的动作崩开了两个纽扣，头发稍有凌乱，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向凯琳娜，“我是你的伴侣，就算是恶心，你也别无选择。”

“很快就不是了！”凯琳娜避开西尼尔再次抓过来的手，“你让我恶心得想吐。”

——“凯琳娜，你真让人讨厌。”

——“别以为唐娜怀孕你就有机会了，给我离伊凡远点。”

——“凯琳娜很无趣。”

即便喜欢着唐娜，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她成为伴侣，即便有了伴侣，也能心安理得地和别人亲吻。

或许不止亲吻呢？

他是这里的常客，那些没有看见他身影的日日夜夜，说不定就是待在这里，抱着不同的女人，做着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凯琳娜的头又晕了，胃里火燎一样难受，不再理会沉着脸的西尼尔，她踉踉跄跄跑出房间。

“凯琳娜？你怎么在这？”

凯琳娜认出是刚刚和西尼尔在房间的两个人，礼貌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匆忙离开。

“凯琳娜怎么会在这？看来‘乖女孩’也不能看表面啊！”那人说着，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声音就从凯琳娜跑出的房间里发出，即便是隔音效果很好，可在门外的两人还是被声音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的巨响仿佛只是一个预告，紧接着，房间里又传出接连几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

“……谁啊？”两人偷偷开了一个缝，紧接着一张结实的椅子就砸了过来，吓得两人连忙把门关上。

“西尼尔刚才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和凯琳娜吵架？”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安静地离开——西尼尔在暴怒的时候总会把周围的东西砸个彻底，只留下像被飓风席卷过的废墟。

他们可不想不触西尼尔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