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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噩梦结束,成赟从捕梦网之神那里兑换到五分钟的托梦时长。
“我能把这五分钟拆开用吗?”她问。
“分开用,攒着用都行,就像人类的货币一样,你想怎么花就可以怎么花。”祂回答,话音落下,成赟手中就出现了一柄金色的钥匙,同时黑色空间中突然亮起许多光点,就像星空一样。
“你只能给你认识的人托梦,握住钥匙触碰光点就可以进入他们的梦境。”
“有这么多光点,我怎么知道哪个属于我想要找的人的梦呢?”
祂轻笑,“闭上眼睛,回想一下你想托梦的人。”
成赟照做,再睁开眼睛,就发现一颗光点已经飞到了她面前,不用触碰,她便能感觉到这是属于谁的梦境。
“好了,你自己体验吧,托梦也别忘了工作哦。”
看起来很闲但总说自己很忙的捕梦网之神简单给她介绍了金钥匙的用法,消失前还不忘提醒她自己的打工人身份。成赟为这压榨员工的恶劣行径摇摇头,握着钥匙,去了大学好友何君涟的梦境。
何君涟的梦里也有她,成赟进入梦境后取代了梦中的自己,和何君涟并肩在学校的人工湖旁散步。
低头,成赟发现自己正穿着春季早八标准穿搭——卫衣牛仔裤。转头去看何君涟,却发现她在梦里给自己换了身极好看的碎花裙,还梳了发型带了饰品,和成赟简直不在一个图层。
她忍不住开口吐槽,“你这梦也太缺乏创造力了,都是散步,凭什么只有我穿着早八套装?”
何君涟一愣,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什么梦,你在说啥?”
成赟扬起手中金钥匙,敲了敲她脑袋,何君涟的眼神茫然一瞬,又立刻清明。她望向她,嘴角立刻高高扬起,眼眶却红了,“成赟?是你吗?你是头七回来看我了吗?”
成赟准备好的感人开场白被这一句头七堵了回去,她沉默片刻,“你就当是吧,时间紧迫,我只有两分钟——哎,别哭,让我说完,你醒来随便哭。”
何君涟意识到真的是她,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她着抹眼泪说不出话,只好拼命点头,让成赟继续说下去。
成赟看着她哭,自己也想哭了,但她记着两分钟的限制,强压下了情绪,“我问你,我的手机和电脑在我爸妈那吗?”
何君涟摇头又点头,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才回答,声音都哭变了形,“你的手机坏了,叔叔阿姨拿去修复了,电脑在她们那里。”
成赟猛吸一口气,赶忙叮嘱,“如果手机能修好,你一定要在她们看之前把该删的东西删了,浏览记录、相册里的截图、小说软件给直接卸了,然后还有什么,我想想……”
大概是成赟关注的重点实在好笑,何君涟听着听着就不哭了,看着成赟焦急的样子甚至还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提醒她,“还有各社交软件,备忘录,购物记录,以及我们的聊天记录,欸,你把你前任删了没?没删的话聊天记录还是可以翻出来的。”
成赟愣了一瞬,哀嚎一声,后悔道:“没删,只拉黑了。你帮我删了,但是不许看内容!千万别看!”
何君涟冷哼一声,“只拉黑不删,是舍不得吗?啧,没出息。”
成赟理亏,想不到死了还要面对这样的审判,忙转移话题,“反正你能想到的都帮我删干净,最好把账号也注销掉。还有我的电脑,和手机差不多,你看着来。我待会儿去给我爸妈托个梦,让她们把电脑和手机给你处理。”
何君涟应下来,两人在剩下的一分钟里交接了一下各软件账户的密码。何君涟又问她,“我删完了咋告诉你?给你烧纸?”
成赟送她一个白眼,告诉她,她还会再来托梦。
何君涟惊奇,“你过了头七还能出来啊,你们那管这么松?”
成赟没理她,用钥匙敲敲自己的脑袋,离开了梦境。
第二站是母亲的梦境,成赟本有许多话要说,但刚把手机电脑的事情交代完,就被笑着落泪的母亲抢过了话头,听了两分钟的叮嘱。最后她来不及告别,匆忙留下一句还会再来,好歹赶在时间用完之前退出了梦境。
成赟托梦前挺伤感的,托梦结束倒是有点哭笑不得。本以为生死是足够远的距离,再见时总要说些感人的、辽阔的、飘渺的东西。没想到真跨越了生死来对话,却仍然在说生前日复一日重复着的的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
成赟放任自己发了会儿呆,回忆生前的时光,之后整理好了情绪,拿出还剩不到一分钟的托梦钥匙。
剩下的时间有些短,探望其他亲戚好友有些不够,她应该把它攒着下次再用。成赟这么想着,却将目光投向了代表着她所掌管的捕梦网负责的梦境的光球,她有些好奇,她能以托梦的形式见一见这只捕梦网的主人吗?
就花十秒,最多三十秒,她对自己说,试一下,知己知彼,之后的噩梦也会更好应对。
此时并没有噩梦发生,但握着金钥匙的成赟不再被光球所阻拦。她抬手触摸光球,顺利进入了梦境,捕梦网主人的梦里没有她,她便以大变活人的形式被丢进了梦中的场景。
梦境的主人是个小姑娘,正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泊或海洋中游着泳。远处有巨大的金鱼在云朵间穿梭,甩着橙红色的尾巴;近旁有几片越野车大小的橙色荷叶飘在水面上,靠近了还能闻到糖果香甜的气息。
成赟出现在半空中,而后在梦中的万有引力的作用□□验了一把自由落体。她尖叫着掉落进水中,水温不凉,触感真实,呛进鼻腔后火辣辣的痛感也真实,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活着。可惜她没来得及体验几秒钟,就被好心的梦境主人捞上来放到了一旁的荷叶上,在落汤鸡般的狼狈状态下和悠闲自在、满脸好奇的小姑娘对上了视线。
“你是谁呀?”梦境的主人问她。
成赟抹掉脸上向下滴落的水珠,觉得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有些说不出口,仙女教母会掉进水里变成落汤鸡吗?捕梦网精灵会被梦境主人从水里捞出来吗?她要说自己是这两群体中的一员,简直是在给她们丢脸。
她叹了口气,临时编了个身份,“我是可以在梦里旅游的……梦之行者。”
小孩很好骗,梦里的小孩更是格外好骗。“原来如此,”小姑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你是刚从别人的梦里离开吗?”
这倒不用撒谎,“是的,”成赟点头,想了想又补充,“我刚从一座数字城堡中离开,那个梦境的主人似乎认为五加三和三加五是不一样的呢。”
小女孩若有所思,“听起来好像我妹妹。”
嘿,她猜到了。成赟勾起嘴角,继续套话,“你和妹妹住一间卧室吗?你们几岁了呀?”
小女孩没什么防备心,成赟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对,我妹妹也住我卧室,她最近才搬进来。她有一张自己的小床,和我的床并排放着。我这个月过完就十岁八个月了,我妹妹还差一个月四岁。”
小孩子说话慢,等她回答完,成赟仅剩的几十秒也快要告罄,她匆忙和她告了别,约定了下次再见后退出了梦境。
……
接下来的三次噩梦都由睡儿童床的妹妹贡献,小孩大概是最近新学到了“自然灾害“这个概念,噩梦里不是地震就是海啸。四岁的妹妹对灾难的想象富有创意,让成赟有幸体验到了自雪山之巅咆哮而下的海浪,把居民楼整齐地扯成两段的地震,以及一场让所有狗狗都变异的火山爆发。
五分钟的托梦时长太短,成赟把它存了下来,只花了一分钟潜入姐姐的梦境,问出了她守护的两个小姑娘的姓名,姐姐叫邱煜,妹妹叫邱曦。
第七个噩梦来自邱煜,它有些特殊,仍然发生在那座有着狼人王后和匕首国王的童话城堡中,和之前那个唯一的不同是,这次的梦里没有南瓜妹妹。
白天是一样的童话画风,邱煜和看不清脸的王后吃了早饭,去温室看望柳树奶奶,顺便浇了花,之后又在书房中看书直到黄昏。夜晚,成赟获得身体掌控权,沿着上一次的路线来到书房。
国王和王后都不在这里,书房里静悄悄的,窗户开着,一条白色的柳枝没精打采地挂在窗框上。
成赟猜想这次的噩梦主题仍是国王和王后之间的争吵,便退出书房,继续在被夜幕笼罩的城堡中寻找两人的踪迹。可今夜的城堡空旷得诡异,成赟能去的地方都不见人影,温室里老柳树倒还是站在那里,可无论成赟说什么,做什么,她都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仿佛她只是一棵普通的柳树。
成赟搜寻无果,便猜测这噩梦反映的是邱煜晚上一人在家时的恐惧。她没有破解的思路,干脆回了卧室睡觉,想着睡着了邱煜便自然不再害怕。
不曾想她却实实在在地在这梦境之中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太阳照常升起,城堡中却仍然空无一人。没有拍打着翅膀为她更衣的精灵,没有坐在长桌那头的王后,也没有长着翅膀的橙色猫咪。
整座城堡好像只剩她一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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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