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借春工力 第43章 旧事（二）

过了一个月，温明秀正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弹琵琶。

其实这琵琶是梁楚安教她的，梁楚安出身扬州音乐世家，自幼练习各种乐器，最擅长的就是琵琶。她一直觉得温明秀不够端庄，就想让温明秀学习琵琶，好歹有点淑女的样子。

温明秀天资聪颖，一点就会，琵琶弹的也不错，才让梁楚安勉强满意些。

这一天，因为教书先生受了风寒，无法讲课，她不用去书塾上课，梁楚安就说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练习琵琶。

因为都不用去上课，温明理就带着温成华和温成坤，来找温明秀玩。

他们来到温明秀的院子外面，听到里面传来琵琶的乐声，一会如玉珠走盘般清脆，一会如空谷幽兰般婉转。

他们听得出了神，丝毫没察觉乐声何时停了。

温明秀走到门口，看见他们，就笑着说：“三个呆子。”

他们回过神，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温明理说：“二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们出来玩啊？”

小孩子是不把那些不愉快放在心上的，前些天的事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温明秀也想跑出去玩，小翠看出了温明秀的心思，就说：“小姐，老夫人说了，要你老实待在家里，不许出去乱跑。”

温明秀：“哎呀，小翠，在家里真的太闷了，我就出去玩一会，一会就回来了，你不许告诉奶奶。”

小翠为难地说：“可是，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温明秀笑着说：“没事的，奶奶生气了，顶多骂我两句，又不会骂你，怕什么。我走了，你帮我把琵琶抱回屋里。”

说完，温明秀就跟他们一起跑出去了。

他们把温明琰从书房里拉出来，跑到二房的后院里，正在想该玩什么，温明理突然说：“我姐姐院子里的芍药花开了，特别漂亮，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好！”

几个小孩就跑去了温明怡的院子里。

踏青结束后，温明怡就又只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她从前一直都住在这院子里没有楼梯的阁楼上，连下楼都不行。

是后来温亦山不懈地劝说她的父母，如此是禁锢了温明怡的自由，加上谢家父母也说不在意这个，才加了个楼梯，允许她下楼，但就算下楼了，平日里，她也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活动，一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们想偷摘几朵花，但怕被温明怡发现，就让温明秀去引开温明怡，然后他们翻墙进去偷。

温明秀绕到阁楼的后面，大声喊：“明怡姐姐，明怡姐姐，你在吗？”

不一会，阁楼的窗子开了，温明怡探出头来，看见是温明秀，就笑着说：“明秀，你怎么跑这来了？”

温明秀说：“我来找明理下棋，可是太久没来了，忘记路怎么走了，你能给我指一下吗？”

温明怡略带深意地笑了一下，说：“你往东一直走，就能找到了。”

温明秀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好，谢谢姐姐。明怡姐姐，我有些饿了，你有糕点可以给我吃一块吗？”

温明怡看了流丹一眼，流丹走开了一会又回来了，温明怡拿着一包东西抛了下来，被温明秀准准的接住了。

这时候，温明秀余光里刚好看见几个影子，就笑着说：“谢谢明怡姐姐，那我先走了。”

温明怡看着温明秀的背影，温柔地笑着，这份温柔里还带着几分羡慕。

等温明秀跑远了，流丹问：“小姐，他们偷了你的花，你怎么还笑啊？”

温明怡说：“流丹，你看到他们跑的有多快，笑的有多开心了吗？我很羡慕明秀，可以恣意的跑，随心的笑。我出不去，就不要让我的花也出不去了。”

另一边，温明秀拿着手里的芍药细细地看着。

温成华说：“好险，刚才差点就被流丹发现了，幸好我们躲得快。”

温明秀“嗤”了一下，说：“明怡姐姐早就识破了，只是不说而已。明理的房间要往南走才能走到，往东是去厨房的方向。”

“小姐，老夫人找你呢。”

他们一回头，就看见三房几个伙计在后面招手，温明秀连忙说：“糟了，被发现了，我们快跑。”

几个孩子一跑，那些伙计也得跟着跑，整个温家府邸的上空都回荡着孩子们的笑声。

——

温明秀偷偷跑回自己院子里，让小翠拿了个花瓶装满水，把芍药放进花瓶里。

两个小女孩托着腮，围着芍药花看，小翠说：“小姐，昨天在学堂里，先生念的那句‘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是什么意思啊？”

温明秀笑着说：“之前，我和爸爸从洛阳带回来的那几盆牡丹花，你还有印象吗？”

小翠说：“有，早上从老夫人房里出来时，我记得那盆牡丹花好像已经没有花盛开了。”

“对啊，牡丹花的花期是四月，而芍药花的花期是五月，间错开了。这句诗的意思就是：芍药花可以在五月独享春天，不必与牡丹花争春，自然也不必羡慕牡丹花。称赞了芍药的高洁谦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小姑姑，小姑姑。”

温明秀闻声探出头，就看见温成华在她的窗外小声叫她。

温明秀说：“成华？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跑我这了，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呢！”

“小姑姑，你想不想去划船？”

“划船？”

“对，二叔叔和小叔叔还有成坤都要去，二叔叔还把明怡姑姑院子的钥匙偷来了，我们带明怡姑姑一起去吧！”

“好！”

小翠担忧地说：“小姐，天快黑了，外头不安全，还是别出去了吧！”

温明秀不耐烦地说：“哎呀，没关系的。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小翠纠结了一下说：“好吧，我去就是陪着你，保护你的。”

“嘿，真要有危险了，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温明秀先翻过了院墙，来到温明怡的院子里，温明怡正在芍药花圃前，似乎在发呆。

温明秀就悄悄走到温明怡身后，伸手拍了她的左肩，温明怡回头时，又快速闪到右边，如此逗了她几下，才转到温明怡面前。

温明怡看到是温明秀，便有些惊喜，还没来得及询问为何去而复返，温明秀就笑着凑过去，小声秘密地说：“明怡姐姐，我们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温明怡还在犹豫，就听见咔哒一声，院门的锁被温明理打开了，一群小孩跑进来，七手八脚的把温明怡和流丹都拉出去了。

将近晚饭的点，温家看门的人都不太严，几个小孩配合着，就偷偷跑了出去。

他们在平江河边跟船夫租了一条小船，然后让船夫撑着船，他们坐在船舱里。

温明琰从怀里拿出来一壶酒。

温明秀惊讶地说：“明琰，你把爸爸珍藏的酒给偷出来了？”

温明琰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温明怡身体不好，就没有喝酒，其他几个小孩一人两口就给喝醉了。

此时天上的月亮特别圆，月光皎洁，洒在河面上，浮光跃金，静影沉璧，被小船摇晃泛起的涟漪给摇碎了。

其他几个人在船舱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温明秀和温明怡坐在外面，温明秀靠在温明怡的身上，迷迷糊糊地说：“明怡姐姐，你跟月亮一样好看。”

温明怡温柔地说：“那你像什么？像太阳？还是星星？”

温明秀似乎没有听懂温明怡说的话，自顾自地说：“你不需要羡慕我，你长得好看，你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清书哥哥最喜欢你了，你现在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出来玩了，以后也可以的，我以后天天带你出来玩。”

温明怡淡淡一笑，说：“原来你知道啊！”

温明秀傻笑了一下，往温明怡身上靠的更近了，说：“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

……

最后，孩子们被大人们找到时，都在船里熟睡着。

孩子们本以为会被大人们大骂一通，家法伺候，结果却什么事都没有。

那天，是温明怡最先醒来，她温柔地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孩子们，笑着说：“各位长辈，让他们安心地睡吧，这样的日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