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温明秀是个性子活泼,贪玩爱笑的。她常常跟随温亦山,大江南北四处奔走,见识了很多新奇的事物。
一次,温明秀跟温亦山的商队外出了两个月,途经河南洛阳。回来后,温明秀第一时间去了温明琰的书房。
温明秀站在书房外,扶着门框,俏皮地将头探进门里。她看见温明琰正专心致志,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写字,丝毫没有发现温明秀。
温明秀轻巧地跳进门里,背着手,甜甜地笑着说:“明琰。”
温明琰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是温明秀,就忙把笔放下,软糯的叫:“姐姐。”
温明秀走到书桌前,看了一眼温明琰写的字,然后说:“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所以一回来就直接过来找你了。”
此时的温明秀不过九岁,书桌的台面要比她的腰再高上一些。
温明琰说:“姐姐,妈妈跟我说,你和爸爸要明日方到,怎的今日就回来了呢?”
温明秀笑着说:“那自然是我们想妈妈和你了,所以就加紧赶回来了呀!”
“那爸爸人呢?”
“自然是去陪妈妈了,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呀!对了,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说完,温明秀就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拿出了好几样东西。
温明琰十分捧场地“哇”了一下。
温明秀拿起其中一个,得意的说:“你看看这个宫灯好不好看?”
温明琰接过那盏八角宫灯,细细地看着,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宫灯上面画的花鸟人物,笔触细腻,图样别致,真是好看。比过节时,外面街上买来的还要好看。姐姐,这个灯是在哪里买的啊?”
温明秀笑着说:“你猜。”
温明秀本意是想逗一下弟弟,结果温明琰真的开始分析起来:“妈妈说你和爸爸去了运城,沿途城镇许多,但宫灯出名的却没有几个。相传,东汉光武帝建都洛阳、统一天下后,为庆贺这一功业,于宫中张灯结彩、大摆宴席,盏盏宫灯,各呈艳姿。“宫灯”之名,也由此而生。而洛阳恰好就在你们去运城的必经之路上,所以,我猜,这个宫灯就是在洛阳买的吧。”
温明秀笑着说:“不愧是明琰,这么快就猜到是洛阳了。没错,爸爸说我们家祖籍在洛阳,就带着我在洛阳玩了几天。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哦。”
温明琰疑惑地问:“为什么?”
温明秀用手指戳了戳上面的一只蝴蝶,说:“因为,这个宫灯上面的画,是我画的。”
说完,温明秀把宫灯转了一圈,将上面一副人物图对着温明琰,笑着说:“你看,这上面画的就是爸爸妈妈还有奶奶,明璋和你我。”
“哇!姐姐你好厉害啊,画的真好看!”
温明秀毫不谦虚的说:“那是。”
说完,温明秀又指着桌上放的,用油纸包的,方方正正的东西说:“你打开看看,这个是什么?”
温明琰打开一看,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糕点,他拿起一个看着说:“这个,是鲜花饼吧!”
“对,不过这个和苏州的不一样,这是洛阳的特产,牡丹鲜花饼,吃起来格外的香呢!”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洛阳的牡丹,天下闻名,我也好想去看看啊!”
温明秀笑着说:“那你出门看看?”
温明琰说:“难道你们还把牡丹花给搬回来了?”
说着温明琰就跟着温明秀一起走到门外,就看见书房门口放着一盆盛开的白牡丹,洁白的花瓣中点缀着嫩黄的花蕊,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温明琰看得呆了,温明秀笑着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牡丹不愧是花中之王,果真是漂亮极了呢!”
“姐姐,这花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了。我可告诉你啊,这花一共就三盆,还是爸爸花重金买回来的,另外两盆给了奶奶和妈妈,这盆本来是我的,但是我不常在家,还是送给你,让你来养着吧。”
“姐姐你真好!”
温明琰扑到温明秀怀里,笑着说:“姐姐对我最好了!”
——
时值四月,正是踏青赏花的好时候。
商会各家约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一起到太湖去踏青。
温明秀姐弟和父母,奶奶同坐一辆汽车,苏晴好怀里抱着温明琰,温明秀坐在旁边,一直用手摸衣服上绣的花。
梁楚安看了温明秀一眼,淡淡地说:“明秀,这身裙子是新做的吧,这么喜欢,一直摸。”
温明秀一直低着头看那花的针脚线路,并没有注意到梁楚安说这话的话外音。
她点点头说:“嗯,这是妈妈给我新做的裙子,我很喜欢。”
苏晴好看着温明秀温和地笑着,说:“明秀穿这身裙子真好看。”
梁楚安不太高兴地说:“好看有什么用,整天像个男孩子一样,到处跑,新裙子一会就脏了。还不如不穿。”
温明秀回过神来,听出了奶奶话里的意思,就有些不悦,说:“古人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为什么不能穿新裙子?况且,今日是与各家相约出游,我若穿着不得体,岂非失礼?到时,旁人只会认为是家中长辈失职,教导无方。丢的不也是奶奶您的脸面吗?”
梁楚安勃然大怒,说:“你敢出言顶撞我?”
温明秀不甘示弱,说:“我没有想顶撞您,只是据理力争罢了。”
这时,温亦山从副驾驶的位置回头看向温明秀说:“好了明秀,奶奶是长辈,不可如此无礼。”
然后对着梁楚安说:“妈,今日出游,本该高高兴兴的,您何必说这些话扫兴呢?”
之后,两人不再做声,苏晴好看着温明秀气鼓鼓的样子,就安慰她说:“明秀,奶奶的意思是你今天穿了新衣裳,就不要跟明理他们乱跑了,免得弄脏了新衣裳。”
温亦山说:“衣裳脏了,换下来洗就好了,小孩子嘛,活泼好动些也没什么。”
温明秀听了,高兴的说:“那爸爸是同意我跟他们去玩了吗?”
温亦山笑着说:“当然了,你不是还想放风筝吗?天天闹着要我给你做风筝,现在做好了,当然要拿出来放了。”
温明秀眼睛一亮,说:“您不是说忙,没时间,不肯做吗?”
苏晴好笑着说:“你爸爸骗你的,他呀嘴上说不,其实啊,悄悄地给你做了一个很漂亮的风筝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
“太好了,我可以去放风筝了。”
温明琰问:“姐姐,我也想玩,我可以跟你一起放风筝吗?”
“当然可以啦。”
“嘿嘿,姐姐真好。”
——
到了目的地,下车后,温明秀和温明琰就迫不及待的拿出风筝,跑去跟其他孩子炫耀了。
大人们都在把东西从车里搬出来,孩子们则已经跑出去玩了。温明秀混在男孩子中间,一起跑去放风筝了。温明怡则带着女孩子去摘花玩。
温亦山做的风筝是一只彩色的凤凰,不算大,温明秀拿在手上刚刚好。
她抓着风筝跑了起来,温明琰手里拿着线轴,两个人相互配合着,让风筝成功飞了起来。
紧接着,谢清书带着温明理也把他们的风筝飞上去了,温成坤的风筝很快也飞起来了,只有温成华的风筝迟迟没有起飞。
谢清书帮着温成华把风筝放到天上。
他们玩了一会,温成华的风筝飞得最高,忽然吹了一阵大风,把温成华的风筝线给扯断了,他的风筝也飞得不见踪影。
温成华抓着手里的线轴哇哇大哭,温明秀看得有些心疼,就和温明琰商量,把风筝借给温成华玩一会。
温成华一听,又高高兴兴地接过风筝,说:“你们的风筝真好看,谢谢小姑姑,谢谢小叔叔。”
温明秀和温明琰没有玩的了,就静静地看着他们放。
温成华这一次把风筝放得很低,脚步慢慢地跟着风筝移动。温明琰站的累了,温明秀就带着他走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温明琰刚坐下,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树叶声还有一声“哎呀!”
温明秀回过头,就看见温成华把她的风筝弄到树上卡住了。
温明秀和温明琰马上跑过去看,那风筝卡在很高的枝上,凭他们三个根本不可能把风筝弄下来。
温明琰说:“成华,这风筝是你弄上去,你可要想办法给我们拿下来。”
温成华说:“可是,这么高,我怎么拿啊?”
温明秀说:“让清书哥哥过来帮我们吧,他个子高,应该可以的。”
温成华嗯了一声,就跑过去把谢清书叫了过来。谢清书爬到树上,凭着手长的优势,成功的把风筝给拿下来了。
温明秀接过风筝,看到风筝已经被树杈弄坏了,飞不了了。
温成华看到风筝坏了,竟然说:“哎,真可惜,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下就坏了。算了,我去玩别的吧。”
温明秀说:“成华,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温明琰不高兴地说:“成华,这风筝是你弄坏的,你怎么可以像个旁观者一样,说这样冷漠的话呢?”
谢清书也说:“成华,你应该跟明秀姑姑道歉。”
温成华一下被三个人这样说,面子上过不去,立马生气了,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丢到温明秀身上,把温明秀的裙子给弄脏了一大块。
温成华冲他们做了个鬼脸,说:“我就不道歉,你们能把我怎么样?略略略。”
说完他就跑开了。
温明秀低头看着裙子上的泥,一言不发。
温明琰说:“姐姐,我们回去换身衣服吧。成华这么坏,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了。”
温成坤听到这边的动静,就跑了过来,看见这一幕,忙向温明秀鞠躬致歉:“小姑姑,抱歉,我哥哥骄纵惯了,才会对您不敬。我代他向您赔罪,望您海涵。”
温明秀摇头说:“罢了,成坤,你去玩吧,我不会与他计较的。”
谢清书说:“明秀,你回去吧,明怡也在那边,让她带你换件干净的衣服。”
温明秀点了下头,就拿着风筝,带着温明琰走了。
温明琰说:“姐姐,你刚才怎么不骂成华啊!”
温明秀说:“明琰,成华比我们小,他可以不懂事,但我们不行。如果我们骂了他,他回去一定会告诉大嫂嫂,以大嫂嫂对他的宠爱,一定会对我们产生不满。这样,很容易影响到我们两房的和睦,我们在商会里是合作伙伴,有共同的利益,轻易是不能闹矛盾的。知道吗?”
温明琰低头说:“哦,我知道了。可我还是不喜欢这样。”
回到营地,温明琰看见温亦山他们在湖边钓鱼,温明秀看出他想去,就让他跑去看了。
温明秀独自往回走着,恰好碰上了温明怡。
温明怡看见温明秀手里拿着个破风筝,身上的衣服也脏了一大块,就问:“明秀,你的衣服和风筝是怎么回事啊?”
温明秀看见温明怡,心里的委屈一下就涌出来了,她扑到温明怡的怀里放声大哭。
温明怡因为小时候被父母强制裹脚,虽然后来裹脚废除了,她也剪掉了裹脚的布,但脚依然有些畸形,走路都需要人扶着,何况这时民国尚未成立,裹脚还未废除,温明怡被温明秀一扑,差点倒到地上。
温明怡抱着温明秀,轻轻地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等到温明秀哭够了,温明怡拿出手帕轻轻地帮她擦眼泪。
温明怡轻声问:“明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温明秀带着鼻音说:“我的风筝坏了,新衣服也被泥巴弄脏了。”
温明怡笑着说:“我这里还有一个风筝,给你好不好?。”
温明秀摇摇头说:“不一样,这个风筝是爸爸给我做的,跟别的风筝不一样。”
温明怡说:“那,姐姐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温明怡不像温明秀可以四处玩,她天天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被要求着学习女红书画,学习如何相夫教子,这次出来踏青,已经是她为数不多能出门的机会了。
温明怡让她的贴身丫鬟流丹打了盆水,给温明秀洗脸洗手,然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温明怡问:“对了,明秀,浮翠怎么没有跟着你啊?”
温明秀说:“她妹妹生病了,我就让她留在家里照顾妹妹了。还有,明怡姐姐,我已经给她改名叫小翠了,我不喜欢那个‘浮’字,以后你就叫她小翠就好了。”
温明怡笑着说:“好,我记住了,叫小翠,对吧?”
这时候,刚好到了吃饭的点,温明怡就带着温明秀去吃饭了。苏晴好看见温明秀低着头,闷闷不乐的,还换了身衣服,就把温明秀带到旁边问:“明秀,怎么不开心啊?出什么事了?”
温明秀低着头说:“风筝坏了,衣服也弄脏了。”
苏晴好柔声道:“风筝坏了,再做一个就好了啊!”
温明秀说:“可是,那是爸爸做的,他那么忙,应该不肯再做一个了。”
一道温和的男声在温明秀身后响起,“怎么会呢?”
温明秀回过头,看见温亦山就在她身后,温亦山说:“明琰都告诉我了,成华被宠的是有些不成样子了。明秀,爸爸怎么会舍得让你受委屈呢,你喜欢风筝,等回去了,我再给你做几个,怎么样?”
温明秀开心地说:“真的吗?爸爸真好!”
吃过饭,温明怡带着温明秀和林沅芷她们一起去摘花玩。
她们几个女孩子正在草地上玩斗花,玩得正开心呢,谢清书抱着一大束红艳艳的杜鹃花就走过来了。
谢清墨叫了一声:“哥哥。”
谢清书笑着看了她一眼,就径直走向温明怡,把花递给她,说:“我看山上这花开得正好,就折来送给你了。”
跟在谢清书身后的温成坤,有样学样,也把手里的一朵杜鹃花递给林澧兰,说:“澧兰妹妹送给你。”
边上的温明理则呆呆地把花插到自己头。
温明秀和林沅芷、谢清墨看着这几个人的样子,就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回去的路上,梁楚安看见温明秀换了身衣服,就没好气地说:“我就知道,每次都穿着新衣裳跑出去玩,一回来,新衣裳就变旧衣裳了,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温明秀心有顾虑,就没有说话,温亦山还没来得及开口,温明琰就说了:“奶奶,不是姐姐的错,姐姐的新裙子是被成华用泥巴扔了,才弄脏的。”
梁楚安一听温明琰这样说,立马变了脸色,说:“明秀,成华欺负你,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啊?之前在我面前还振振有词,到了别人那里,就成闷嘴葫芦了。”
温明秀低着头不说话。
温亦山这时候才有机会说话,就说:“妈妈,明秀不说,就是怕她们小孩子的事,我们大人会插手。本来只是孩子玩闹,大人一介入,这事情就变了性质。”
梁楚安说:“论理,明秀是长辈,成华是晚辈,明秀的脾气不算好,但也还让着他,都这么懂事了,温成华还欺负她,真是没有教养,无法无天了。”
苏晴好叹气说:“谁让明瑞两口子那么宠他呢?明明有个懂事的成坤,可偏偏他们又跟看不见一样。”
温亦山说:“再这样下去,早晚要宠出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