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言语,李琉风与乞颜赤纳皆是措不及防。
乞颜赤纳只恐李琉风为难,当即出言劝道“稍后陛下设宴款待,届时再谈。”
那女子不情不愿的应下,李琉风看见乞颜赤纳的神色,心下顿时明了,原这是朵桃花。
她不免瞪了乞颜赤纳一眼。而后命谢玉城督促升平楼设宴为使团接风洗尘,先由他来招待这位异域美人。她私心对谢玉城也是有气的,这些年谢玉城一直未曾议亲,直到去岁才被其父定下一桩婚事,其心思昭然若揭,正好让他去对付这来者不善的美人。
她自己则迫不及待的在后殿对乞颜赤纳又抱又摸,将脸埋在她脖颈间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许久不见,你可想我?”
乞颜赤纳则爱怜的摸着她的头哄道“我寻了许多稀罕玩意,到时让匠人去研究,没准还能做出些强劲武器,再另整理一份给齐国送去,此次出行也算圆满……对了,齐国给使团的资费可曾送到?若是不曾出钱这些东西可不能送去。”
李琉风仰头笑她“民间常有妇人以夫家之物补贴娘家的,你倒是与她们不同。”
乞颜赤纳也笑她“亲兄弟明算账,我不能欺你,即便扶持齐国我也不会慷他人之慨,以衡国利益去换。”
“好娘子,你是不知,大舅哥不知送到了钱,他还急眼了,前一月刚来信问我你可曾回信……他们也是记挂你的,过些时候备厚礼再去齐国想必你也能与他们重归于好。”李琉风将赫鲁的手书拿出给她看,齐语本就冗长,这一写竟是十来页,所问只有一事,便是乞颜赤纳。
乞颜赤纳看过信后万分欢喜,她激动的低头看看信,又抬头看看李琉风,眼眶里蓄满热泪。李琉风笑着握住她的手摩挲安慰,她跟着一笑,泪便挤出眼眶,在脸上落下两行。
“莫哭莫哭,你先去解决你惹得桃花,送不走她也休来理我。”李琉风为她擦泪道。
乞颜赤纳慌忙解释“那是古罗国公主卡娃佳娅,路上我已几次劝她回去,可她偏生以通商为名非要见你,如今见到我再好言相劝许便无碍。”
李琉风只撇撇嘴,却并未再说什么。
此时升平楼内谢玉城与卡娃佳娅凭舌人艰难交流,却仍针尖对麦芒一般,毫不相让。
她说“据说乞颜心里只有你们皇帝,可我如今一看,你这人倒也对她有些情意。”
他说“乞颜大人与陛下伉俪情深,本官对乞颜大人只有仰慕,并无非分之想,与你大不相同。你当庭叫嚣挑衅陛下,若非陛下仁慈,恐你尸骨无存。”
她又说“我们古罗挑男人靠抢,抢的来才是你的,留不住便不是你的。我若能抢走乞颜,便说明她是我的,不是你们皇帝的。”
他则说“好一套野蛮说辞,乞颜大人何惧你无赖?她心里无你定不会跟你走,她心里只有陛下一人,她们是同生共死的爱侣,你连与陛下比较的资格都未有。”
卡娃佳娅被谢玉城一番话惹恼,当即要去找乞颜赤纳,正巧乞颜赤纳也牵着李琉风来此。李琉风本不愿乞颜赤纳来此伤心地,可乞颜赤纳却道无碍,不由分说的拉起她前来。原是乞颜赤纳怕谢玉城说不过卡娃佳娅,但在后面一听,俩人竟言辞激烈,斗的有来有回。她听过几句后不好再躲躲藏藏,便坦然站出要给卡娃佳娅一个说法。
她先颔首谢过谢玉城“多谢大人为吾辩护,辛苦大人先去慰问旁人,此处交于我便可。”
谢玉城眼前一亮,颔首退下。
卡娃佳娅本就一肚子气看见她待谢玉城如此和善,不由得越发郁闷道“乞颜,你跟我走好不好?你骗人,衡国哪里都不好,大臣也刻薄的很。”
乞颜赤纳待她是同谢玉城一般的好声好气“我已有娘子,不能同你走。西行之程多谢你鼎力相助,你若愿与衡国通商,我会派人与你交涉,若不愿我会命人将你护送回古罗,你意下如何?”
卡娃佳娅看了眼李琉风气道“不通!她不及我姿色,也不及我对你的情意,你为何要她不要我!”
乞颜赤纳见状只好让李琉风在此稍等,她单独与卡娃佳娅到后院僻静处道“你休要为不值得的人付出真心,你万里护送,黑风暴时的生死与共我是记得你的恩情的,可我不配你如此待我,因我对你并无此情意,无以回报,你终归只是白白耗费精力。”
卡娃佳娅争辩道“你值得……你不爱我也无关的,我爱你便可……我不要你回报。”
乞颜赤纳道“非也,爱一个人怎会不想她有回应。人生在世并非只情爱一事,以你的心智自有云霄万里高,光阴短暂,趁年华正好成一番大事,而非将心血浪费在我这样不值得的人身上。且我对你的确无半分心动,我并非良人。”
“不!”卡娃佳娅反驳着,“你远比名利诱人,王权霸业不及你相伴左右。”
乞颜赤纳仍耐心道“情之一字,并非想长久相伴便可,只有你懂我我懂你才算良缘佳话,可你又当真懂我?我又可愿懂你吗?”
卡娃佳娅这次无话可说,只是静静的望着乞颜赤纳,片刻后才艰难问道“那她可曾懂你?”
乞颜赤纳莞尔一笑,道“然也,我与她如同望舒两面,虽一亮一暗,可缺口相同,无言亦懂彼此之坚决。”
这一刻卡娃佳娅如同落败的斗鸡,缺口一样的人又如何拆散……她终究比不过那人在乞颜赤纳心里的位置,故而垂头丧气道“那你我可否做朋友?”
乞颜赤纳答“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若你我相知天涯海角也不会隔绝,若你我不曾相知,即便日日传信也不解彼此心意,你我还是只做通商伙伴为好。”
连朋友也没得做。
乞颜赤纳不会耽误一妙龄女子的韶华,言语虽和善却将她去路尽数堵住,不留余地的斩断她传来的情丝。
望舒么……
她真有那样好么?
二人蓦然一齐抬头望向天上明月,视线却被二楼窗前的红衣佳人引去。红衣灼灼,云鬓凤钗,面如桃花,肤白若雪。
卡娃佳娅道“你去罢,她在等你。古罗会与大衡与大齐通商的,你尽快派人来交涉。”
她说完便离去了,独留乞颜赤纳仰头望着升平楼二楼的倩影。李琉风只能看到乞颜赤纳与卡娃佳娅的身影,并不清楚二人在谈论甚么,此刻与乞颜赤纳遥遥相望,她粲然一笑,随即转身奔下楼。乞颜赤纳与她心有灵犀,便静静站在原地等她。
片刻后李琉风衣袖翻飞若红蝶,直直飞入乞颜赤纳怀中。
她不曾问乞颜赤纳说了甚,只是道“回长宁殿可好?我想你……”
乞颜赤纳转过身去在她面前屈膝俯身道“我背你 。”
二人沿着前些年那条小路回去,李琉风抱怨“你那年饮多酒,我背着你回去累的腰酸背痛。”
乞颜赤纳是丝毫不记得此事的,疑惑问道“是么?那日不该是步辇送我回去么?”
李琉风不曾想她竟是忘的一干二净,气恼道“你那日还道,有我作陪,一年四季人间俱是好风景。难不成是在骗我?”
乞颜赤纳尴尬的呵呵干笑,急忙移开话头“你怎的不问我与她说了甚?”
李琉风一脸嫌弃,两眼傲娇的撇着一旁的假山“为何要问?你与她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想问你与我的事,你难不成都忘了对我说的话?”
乞颜赤纳见糊弄不过,只好老老实实答“我醉酒记不清了,可这话定是真话,只要你在身旁,人间处处安乐乡。这三载我恨不能与你携手行走万里风光,不过你不在身边也好,免受苦累,我将所见所闻一一讲给你,也算你与我共赏,可好?”
李琉风暗喜,轻轻将头倚在她肩后,听她讲这一路趣闻。
回到长宁殿后,李琉风见她不去寝殿,反倒叫人烧水沐浴,玉石堆砌的汤池受热快,二人歇了不过一柱香,池水便热气蒸腾。乞颜赤纳毫不怜香惜玉的将李琉风放入池水内,迫不及待的推她倚在石壁上亲吻她被热水泡至粉红的肌肤。
她嗓音喑哑,低声问“小风,我此去三载,可有男子勾引你?”
李琉风被热气熏的回话艰难“不……不曾……”
“那你可曾想我?”
“嗯……嗯……想的。”李琉风缓缓点头,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夜深人静,她孤单落寞的画面。
乞颜赤纳坏笑的咬她,惹得她一激灵,溅出一片池水。
这夜长宁殿内灯火未熄,后半夜时李琉风连连求饶,次日娜日与李义鑫求见皆被秀雪挡在殿外,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浅笑退下。
午后李琉风醒来顿觉浑身酸疼,她忍痛挪动至乞颜赤纳身边狠狠的一口咬在她肩上。
乞颜赤纳是被她咬醒的,醒后急忙穿衣洗漱命人去与卡娃佳娅交涉,交代好后又回身伺候李琉风梳洗。
李琉风见她最先惦记的是卡娃佳娅,气的不想同她讲话,只顾自己上妆。乞颜赤纳知晓是昨夜把人得罪狠了,便轻手轻脚一步步退了出去。
李琉风见状更是不悦,气她竟然不哄自己,可没气几息只见乞颜赤纳拎着一个天青色的布包进来。包裹方方正正,她不禁好奇里面装的甚么。
乞颜赤纳见她好奇的张望,也不逗她,直接摆在她面前给她看,打开露出几叠厚厚的信,粗略看两三百封是有的,堆叠的整整齐齐,信封上清清楚楚写着日期。
李琉风打开最上面一封,写的是乞颜赤纳出关十日后荒漠内的所见所闻。她以半是抒情半是叙事的文笔,以书信格式写下一部西域见闻录。
乞颜赤纳想对她说,未曾相见之日日夜夜,与君共勉。前所未有之行程,与君共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