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 第51章 私心

沈向瑜病好之后颇为老实了几天，早睡早起，作息规律得像个老干部，容奕很是满意。

随着他申博复试的时间临近，容奕都开始有点替他紧张。

反而沈向瑜好像浑不在意似的，每天都在家换着花样地给她做菜，今天研究个新菜式明天换个新配方，好不热闹！

某天容奕回家，从背后抱住正在切菜的沈向瑜。

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说，你把我养的这么好，到时候去读博士了，谁给我做饭啊……

吃惯了珍馐美味，外卖盒饭她现在是吃不进去一点了。

沈向瑜偏头亲了她一口：“别闹，切菜呢，一会伤着你了怎么办。”

容奕一听这话就想跟他对着干，又亲他耳朵又挠他痒痒。

沈向瑜终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终于忍不下去，放下菜刀，一把把她抱起来坐在流理台上。

他抬手把她发丝别到耳朵后面：“又捣乱，想干嘛，嗯？”

容奕睁大眼睛，认真地盯着他瞧，忽地笑了一下：“想亲你。”

她坐在台子上仰头看他，两人一上一下，隔着再合适不过的距离。

沈向瑜骨节分明的手撑着台面，微微一低头，就轻而易举地吻到了她。

不记得是怎么从厨房到走廊再到卧室，总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倒在主卧那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沈向瑜拉开床头抽屉，低头用嘴叼着撕开小方袋，微垂的眼睫盖住了眼睛，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看得容奕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

她环住他劲瘦的腰，感觉像坐在游乐场的跳楼机上，有一种紧张却无比刺激美妙的失重感。

她轻笑，惊叫，哭泣，在朦胧的视线中，看见天花板上那盏吊灯摇摇晃晃，看见沈向瑜低垂散乱的发丝在空中飘动，一滴汗从他鬓角淌下，滑落在她的肌肤上。

……

狂潮褪去，他们像两只搁浅的贝壳，毫无阻隔地靠在一起，终于可以推心置腹地谈谈了。

于是容奕问：“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你紧张吗？”

沈向瑜打哈哈：“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哼了一声：“你骗人。每天在家做菜，我说咱们点外卖吃你就别忙活了，你还不让，到底想干什么？”

沈向瑜败下阵来：“好吧，我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紧张。但是一看见你喜欢我做的吃的，就觉得很有成就感，心里轻松多了……”

我的老天奶，这是什么奇葩理由？

容奕被他噎了一下：“呃，所以你在看我吃饭解压？”

沈向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容奕作势要打他，沈向瑜伸出一只手，轻轻捉住了容奕的手腕，语气变得有些耐人寻味：“其实，我突然发现刚才这种方法也挺解压的。”

“……沈向瑜，滚去做饭，我饿了。”

“遵命！”

/

一转眼就到了沈向瑜参加复核的日子，那天正好是个周六，容奕说要开车送他去国科大，早晨起床时，却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她面带疑惑地打开卧室门，看见客厅里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饭。

沈向瑜拿着筷子看她：“起啦？我刚买完早点回来，快吃吧。”

洗漱过后，容奕拣了一根油条，沈向瑜比她早吃完：“我先去换个衣服。”

她点点头。

过了一会，沈向瑜从卧室出来，他穿了套深灰色的西装，除了没打领带，否则看起来像要去参加什么名流晚宴似的。

“好看吗？”

读懂他眼底隐隐的期待，容奕笑了：“当然好看了，也不想想是谁家男朋友。”

收拾完毕，两人按原计划的时间出门，休息日的路上没那么拥堵，他们甚至比预计的提前了十分钟到达目的地。

下车前，容奕叮嘱道：“别紧张，好好发挥，我相信你。”

沈向瑜一边应着一边解安全带，容奕把他拉过来，在脸颊上啵了一口。

“快去吧，加油，下午我来接你。”

“好。”

等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校园里，她才缓缓开走。

不过，怎么好像给他当了一次家长？

……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容奕抵达国科大校门外。

胳膊支在车窗框上，望向校园大门。

来来往往的行人，总有人像他，可谁也不是他。

不知道这么待了多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瑾！”

这次她知道了，是沈向瑜。

毕竟这世界上极少有人会这么称呼她。

他绕到另一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

容奕忙问他：“怎么样？”

沈向瑜面色看起来不太好，容奕安慰道：

“没事没事，没通过明年继续呗，毕竟你中间跨过一次专业呢……”

谁料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就信了？”

“沈向瑜！！你又吓唬我！”

眼看容奕转过身去，要翻脸，沈向瑜连忙拉住容奕的手臂晃了晃：“别生气别生气，我想逗你一下嘛……”

“除了英语我有的地方不太确定，专业题和面试都没什么问题，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容奕哼了一声，不作回应。

“真生气啦？”

“废话。”

“我错了小瑾，我请你吃好吃的，我来开车，好不好？”

/

车子停在市中心某家餐厅门口时，容奕有些惊讶。

沈向瑜挑眉看她：“怎么这副表情？”

容奕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下了车，二人顺势牵上手，沈向瑜轻声说：“其实，我知道我出事那天，你本来是想和我来这家餐厅。”

“唔，你怎么知道？”

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因为大数据把关于这家餐厅的一条帖子推给了我，在评论区里我看见你的留言了。”

这下容奕想起来，因为这家餐厅很难预定，她也是托朋友才预约到的。

那天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她思绪万千，坐立难安。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干，她打开手机，刷到一篇帖子，于是决定把自己这个用餐名额转让给一个想要跟女朋友求婚的男生。

那个男生很不好意思，要给她转账，她最后只是说，不用了，突然想做点好事行善积德。

至于替谁行善积德，也就不言而喻了。

谁料到大数据这么精准推送，让人粗思也恐，细思极恐。

“那你又是怎么预定到的？”

大门两侧的侍者迎上来，把他们带到位置，沈向瑜把菜单递给容奕：“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一个叫商辰西的人吗？”

容奕点头，沈向瑜曾经和她提过几次，商辰西是他在复读机构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家里极有背景。

在机构的时候沈向瑜教过他做题，最后硬生生给他提到了一本线以上，顺利让他拿到了多伦多大学金融系的offer。

沈向瑜鲜少有求于人，但商辰西对沈向瑜很讲义气，当年他想跨考专业，也是商辰西牵线搭桥，把他介绍给岑深认识。

只不过容奕从来没想到沈向瑜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去找商辰西帮忙。

两个人讨论过后，她把勾画好的菜单交给服务员，这才开始环视起餐厅内部的陈设。

装潢大气典雅，还有演奏小提琴的乐者，就餐环境的确不俗。

刚上了一道前菜和一道汤，容奕叉了一块贝类的蚌肉：“我没想到你会为这种小事去找他帮忙。”

沈向瑜闻言，抬起头：“小事？”

“是啊，你不是很少有求于人么，这当然是小事咯。”

“对我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我那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幸好还活着，还来得及补偿你。”

容奕听见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盯着面前的巴斯克海鲜汤，感觉鼻头一酸，强逼着自己把眼泪憋回去。

“您好，这是您点的香煎龙利鱼、法式蜗牛、勃艮第红酒炖牛肉……”

“好啦。”她平复了情绪，向对面的人露出一个笑容，“菜都来了，我们开动吧。”

/

吃完主食，两个人决定点一份甜品。

过了一会，容奕看见一位侍者用小车推着一个蛋糕出来，蛋糕上面还用数字蜡烛插了个100的字样。

容奕环顾四周，也没发现餐厅里有像是一百岁的老人在用餐。

直到侍者推着车走到他们桌前，容奕很惊讶：“这是我们的？”

不对啊，我们点的是焦糖烤布蕾呀。

侍者微笑着说：“您对面的这位先生叮嘱我们把这个蛋糕当作餐后甜品送过来，别的我不清楚，祝你们用餐愉快。”

容奕皱着眉看沈向瑜：“这个蛋糕……你是希望我们长命百岁的意思？”

沈向瑜绷不住，笑了出来：“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不知道啊。”

沈向瑜语气幽怨：“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今天可是我们在一起的第100天……”

容奕嘴巴张成o形，几乎愣住。

那边沈向瑜演起了顾影自怜的独角戏：“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好吧，我只知道人家庆祝几周年纪念日，都忘了还有100天这样的日子，我错了。”

“没事，不怪你。”沈向瑜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气，“来吃蛋糕吧。”

……

回到小区，电梯门一打开，一大束花摆在了门口。

容奕有些不确定：“这个也是……你买给我的？”

他狂点头，像在求表扬：“嗯呢，喜欢吗？”

“喜欢呀，谢谢男朋友。”

门开了，容奕抱着花往客厅走，把花放在了电视柜上。

“这里面怎么还有别的东西？”

容奕一边嘟哝，一边拿出来，是一封被折成了爱心形状的信。

容奕刚要拆开，沈向瑜喊道：“等一下！”

“怎么了？”

“你离我远点再看好不好，别当着我面，我害羞……”

容奕失笑：“好吧好吧，我去卧室看。”

她把卧室的门关上，靠在门上拆开了那封信。

/

亲爱的小瑾，今天是我们恋爱100天的纪念日，也是我参加博士复核的日子。

这段时间你忙着升职的事，我忙着准备考试，我们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亲密接触的时间却不多。

我恍然间发现我们已经快要在一起一百天了，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诚惶诚恐的体验。

从我遇见你到现在，一共九千多天。

这一百天相比起来好像只是短短的一段时光，可对我来说却比那过去的九千多天还要意义非凡。

前面的九千天，我们从发小到同窗，再到失散多年最熟悉的陌生人；后面的一百天，我们变成耳鬓厮磨的爱人。

我不仅嘴笨，也写不出什么华丽的词藻。我只想说，小瑾，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从不敢奢求的爱与珍重。

不知道作为一个男朋友，我是不是足够合格，但我会努力做得更好的。

我希望我们两个，不止这一个一百天，还要有很多很多个一百天。

直到我和你都白发苍苍，到那时，我想和你手拉手，走向生命的尽头。

by爱你的沈向瑜

……

明明他没写多少东西，可她却看哭了，眼泪滴在了信纸上。

她擦干眼泪，整理好心情，打开房门，却发现他就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像这么待了多久。

容奕踮起脚尖，用力抱住了他。

“谢谢你，小瑜，我爱你。”

/

入夜，两人躺在床上，容奕突然开口：“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你说。”

“为什么你从来都只肯叫我小瑾，不跟着糖糖她们喊我容容呢？”

身边人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缓缓开口：

“因为小瑾这个名字，是只有你家里人才喊的。我一直有私心，想被你当做家人，而不仅仅是朋友。”

容奕听得脸红，不敢看他。

沈向瑜自顾自地说着：“明明我们的名字是一块儿起的，但最后只有我用着这个瑜字。”

“……可是我又觉得你的名字，还是去掉最后一个字好听。我希望你的人生永远容易而顺利，所以小瑾，在我这里，留一个小名就够了。”

他话音刚落，她忽地撑起身子，主动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吻到动情之时，沈向瑜哑声问：“……可以吗？”

她尾音轻颤：“明天是周日。”

又是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不过沈向瑜总是默契地能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沈向瑜一翻身，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对调过来。

他俯下身，种下一片连天的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