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 第50章 发烧

在江城游玩的几天，二人像是进入了一场江南水乡的幻梦里。

回到燕城，似乎才是从梦里醒了过来。

刚开春项目多，再加上最近容奕所在部门的主管调职，职位空悬，她为了主管的位置忙得不可开交。

沈向瑜则要收尾自己手头跟进的课题，又要备考博士的复核。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焦头烂额。

好在他们还有可以温存的港湾，下班回到家，两人常常商量着烹调饭菜，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

自从在江城那一夜同床共枕之后，两人便搬进了主卧睡在一起。

即使燕城入了深夜，在楼上望下去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容奕摘下面膜，躺在床上问：“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沈向瑜正在桌子前面，就着一盏小小的台灯在纸上飞速地演算一片密密麻麻的推导过程。

听见容奕问他话，他才想起看一眼时间：“都这个点了……我去书房吧，别打扰你睡觉了。”

容奕有些担心：“明天起来再看吧？”

沈向瑜执着地摇了摇头：“不了，这个证明不出来我感觉我一晚上都睡不好，你先睡吧，晚安。”

灯灭了，卧室的门被轻轻关上。

见惯了沈向瑜不正经的样子，真想不到还能看见他作为学术狂魔的一面。

容奕盯着一片黑暗中的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他这样子……很难不让人担心啊。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

一片黑暗中，沈向瑜借着从窗帘缝溜进来的一点微不可察的光，慢慢走到了床边。

容奕已经进入了梦乡，睡得很沉的样子。

光线暗淡到有些模糊，照在她熟睡的面庞上，却让他莫名感到很安心。

他俯下身为她掖好被角，走到窗边，把那一缕淡淡的光遮住，而后脱掉拖鞋，蹑手蹑脚地掀开另一头的被子钻了进来。

一天中所有疲惫，都能被睡觉时钻进被窝的那一瞬间所平复，带了些凉意的身体逐渐被厚厚的被子烘暖。

沈向瑜给手机充上电，侧过身子，轻吻了一下容奕的额头，躺到枕头上便准备睡下。

谁料枕边人却有出乎意料的举止——

容奕含混不清地哼了一声，像是感知到了沈向瑜的存在，像只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

沈向瑜反抗不了，或者说，他也根本没打算反抗，便任由她这么去了。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容奕的姑姑从大洋彼岸给她带回过一只很大的泰迪熊玩偶。

那只泰迪熊的卖相十分可爱，小容同学爱不释手，不仅为它御赐了一个洋人名Judy，每天晚上还都抱着它睡觉。

有一次，沈向瑜去容奕家做客，晚上两个小孩睡在了一张床上。

他还记得那天半夜他是被勒醒的。

睡醒后遭到控诉的容奕十分不解：“我抱着的不是我的Judy吗，为什么会是你？”

原来她是把他当成了她的毛绒玩具，才会那么用力地抱着。

过了这么多年，玩具熊Judy早就被她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床头柜上，失去了和主人同吃同睡的资格。

沈向瑜本以为她睡觉爱缠人的毛病已经没了，可是此刻她却依然不偏不倚地紧紧环住了他，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睡吧，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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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奕发现自己变成了远古传说里追逐太阳的夸父，她一直奔跑到了山谷的尽头，捉住了将要下山的太阳，然后紧紧抱住了那个炽热的火球。

太阳果然是太阳，要不怎么会这么灼人呢。

好热，好烫……

一睁眼，她发现自己既不是夸父，怀里抱着的也不是火球，而是紧闭着双眼尚在睡梦之中的沈向瑜。

他身上怎么这么烫……

还有，为什么她是这么抱着他睡着的？

意识逐渐回笼，容奕打开小夜灯，一骨碌坐起来，这才反应过来，沈向瑜大概是发烧了。

被她这一阵折腾，发着烧的沈向瑜醒了。他张开发干的嘴，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小瑾，我有点难受……”

容奕竖起手指在嘴边，因为心疼，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嘘，你发烧了，少说点话，我去给你倒点水喝，一会给你冲药。”

她掀开被子准备出去倒水，沈向瑜迷迷糊糊地，用滚烫的手拽住了她：“你别走……”

容奕哭笑不得地哄他：“这么粘人呢？我去给你倒水，不然我要眼睁睁看着你渴死啦。”

抓着她的手劲一松，容奕成功脱离了粘人的小病号。

客厅里，电热水壶发出滋滋的加热声，容奕捧着沈向瑜的杯子出神，站在一边等着开水烧好。

她想起之前她生病时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心想，这次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上次生病的时候，在医院开的退烧药还没有吃完，这次刚好还能派上用场。

容奕倒好了水，顺便找出了测温枪一起拿回卧室。

沈向瑜看见她过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容奕拿了个枕头靠在他背后垫着：“把药喝了吧。”

他接过去，先把药喝掉，然后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多水。

她笑了：“真乖。”

顺势掏出测温枪，往他额前一扫，电子屏上显示37.8℃。

还好，不算太高。

容奕松了一口气，扶着他躺下，给他掖好被子：“你睡吧，我看着你。”

“好。”

容奕本来打算看着他睡觉，但不知不觉地自己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等到她忘了梦见什么，身子一抖惊醒时，窗外天已经亮了，她下意识去摸沈向瑜的额头，烫的似乎比夜里还要厉害。

她连忙拿出额温枪扫了一下，竟然仅仅只有38.1℃。

可是明明烫得不行了，怎么只涨了这么一点？

容奕记得自己搬过来的时候好像还带了一根水银温度计，想到这里她赶紧跑出去，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

不量不知道，一量吓一跳，沈向瑜居然烧到了39度。

这可把容奕吓坏了，对于照顾生病的人，她本来就不是特别得心应手，更何况他还烧到这么高。

她是不敢瞎给他吃药了，那就只能去医院了。

但一想到去医院，她又开始担心能不能挂到号。

正在这时，她灵机一动，给陈若桐拨去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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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该看的也都看过了，容奕帮迷迷糊糊的沈向瑜换好衣服套上外套，拉他起来：“小瑜，起来，我们去医院。”

沈向瑜大概烧得有点糊涂了：“小姨，我不想去做检查，好痛的……”

容奕听得心一揪，却还是努力地笑着：“沈向瑜，我是小瑾呀，你发烧了，我带你去看病。”

“哦，好……”

沈向瑜这才有了点自我意识，虚虚靠在她身上，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半拉半拽地把他扶进电梯，再扶到停车场。

她给副驾驶上的他系好安全带，这才吁了口气。

开车到陈若桐所在的医院，陈若桐帮她提前和一个内科的医生打好了招呼，于是她走了一回后门，带着沈向瑜直奔科室而去。

坐在诊室内，容奕描述了一下沈向瑜昨天的行径：“都快凌晨了他还没睡觉，后面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几点回来睡觉的……”

医生问她：“他吃过退烧药了吗？”

她点点头，报出了给他冲的药的名字。

医生皱了皱眉：“昨天晚上燕城有点降温，他应该是着凉了，再加上作息不规律，所以发烧。”

“小妹妹，你给他吃的那个药是清热的，根本退不了他的烧，知道吗。”

容奕当场就傻眼了，幸亏来了医院，不然岂不是越吃越没用。

“这样，我给你开点西药，你再带他去输个液，观察一下。”

挂上水，她提前问好护士大概要输多久，定了个闹钟，这才在他旁边坐下。

沈向瑜看着她忙前忙后，很艰难地扯出一抹笑：“累了吧？是我不好……”

容奕气鼓鼓地打断他：“对，就是你不好！谁让你放着好好的觉不睡，也不记得照顾好自己。现在好了吧沈大博士，你还看得进去题吗？”

他无奈地笑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好好休息，再也不逞能了。”

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又在生病的份上，她勉强原谅了他：“好吧，原谅你了。”

沈向瑜伸出没挂着针的手，拍拍她的肩膀：“刚才不是定闹钟了？睡一会吧。”

于是陈若桐过来找容奕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输液大厅里人声嘈杂，容奕和沈向瑜互相靠着对方的头睡了过去，好像把周围的声音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陈若桐站在不远处，轻轻笑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

闹钟同时把两个人惊醒，容奕下意识睁眼看输液瓶，还有一层薄薄的液面。

她起身去找护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输完液的药效，沈向瑜的体温降到了37.9度，医生说可以带沈向瑜回家吃药观察了。

临走前，容奕本来打算去找陈若桐道个谢，但陈若桐说科室来了个患者，她现在忙得走不开，想道谢的话下次请她吃饭就行。

反正今天的假已经请了，两个人在回家的路上买了早点带回去。

容奕买了一碗豆腐脑，沈向瑜只能喝着豆浆眼巴巴地看着。

看他吃瘪，她笑得非常得意：“不行，这个咸，大夫说了，你现在得吃清淡的。”

沈向瑜的眼神里，透露出三分幽怨，四分惆怅，五分生无可恋。

看见他这样子，容奕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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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容奕把沈向瑜赶回去睡觉，洗完碗之后，她也躺回了被窝。

沈向瑜翻身过来，紧紧抱住她，小声说：“昨天晚上，你就是这么勒着我睡觉的。是不是又把我当成你的小熊了？”

容奕摇摇头：“不是，我梦见我变成了夸父，我追到了一轮太阳，然后我抱住了它。”

他莫名心情很好：“这么说，我是你的太阳了？”

她笑着回抱住他：“你半夜烧成这样，不是太阳是什么？”

他没回答，埋头蹭在她颈窝里。

生病的沈向瑜格外粘人，容奕想着，也好心情地勾勾嘴角。

经过这一次她才知道，原来照顾一个让你在意的人是那么难，也那么让人心疼。

在她生病的那天，在天光熹微之时终于沉沉睡去的他，在那一夜都想过些什么？

她想，这个答案，她现在好像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