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 第5章 向日葵四

明天就要入职了，一大早上起来我就很焦虑，我真的很害怕人际关系。

刷牙的时候，周子清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一脸忧愁，“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入职了？”

“是啊……”回答完，我发出一声长叹，“人类为什么要上班啊，要是没进化就只用摘香蕉，这kpi多简单。”

“上班是人类独有的酷刑。”周子清听我这么一说，笑得不行，突然如梦初醒般问我，“欸，对了，你的工作是啥呀？”

“补习班老师。”面对面前这个商界精英，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教哪一科啊？”

“高中英语。”我刚说完她的眼睛突然放光。

“哇塞，好厉害，我高中英语可差了。”她忙着说话，一个没注意自己嘴巴里的泡沫都要流下来了，连忙用手接住，不让它掉到地上。

看她那个滑稽的样子，我不由得笑出了声，命运总是相似的，我嘴里的泡沫也要流出来了。

刷完牙，我问她，“我看你之前在歆洋上班，是在做设计师吗？”

歆洋是我们这里一家很大的设计公司。

“就是给房子设计装修图纸什么的。”

这次轮到我两眼放光了。

“哇塞，那是不是能赚很多钱啊？”

“收入还不错，单多的时候一个月能赚个几万吧。”她一脸轻松。

“怪不得你的房子设计得这么好看，简约又实用。”我现在看她整个人都在发光，连带着整间屋子都开始夸。

她坏笑一下，“那你说说这个屋子哪里设计得好？”

我哑口无言，只想说，这浴室真浴室啊，这客厅真客厅啊，这门真门。

见我说不出话，她乐得不行，“其实这个房子根本不是我设计的，我那时候出了很久的差，都是我女……我前任弄的，不过装修风格是我定的。”

“她也是设计师吗？”

“不是，她是做销售的，卖化妆品。”她的语气不再欢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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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完饭，她发出灵魂一问，“你明天穿什么衣服去啊？”

“呃，普通就行吧。”我也不知道。

“我还有套两千多的西装呢，我们俩身高差不多，应该能穿得了。”她自顾自地说起来。

“救命，不行啊，西装也太正式了吧。”我觉得我穿西装总有种小孩子装大人的违和感。

“哎呀，来试试嘛，反正也用不着花钱。”她充满了热情，洋溢着兴奋。

我拗不过她，跟着她来了卧室，她一打开衣柜，衣服很多但一点也不乱，都分门别类的摆放着。

我心里暗想，她肯定是个j人，因为作为一个p人，我的衣柜简直不堪入目，顶多维持整洁三天，之所以能维持三天不是因为我会整理，而是因为我的破坏还未彻底侵蚀它，如果侵蚀速度快的话，可能两天就不行了。

周子清很快就找到了那套西装，西装保存得很好，十分平整，一点褶皱都没有。

她把西装递给我，“你快试试吧。”

我接过西装，接着大脑开始疯狂运转，我是现在脱还是去厕所脱，而且我还没穿内衣。

她见我顿住，用手在我眼前挥了挥，问我，“怎么了？”

“呃……我就在这里试吗？”虽然我们早已看过对方的身体，但是还是会感觉怪怪的。

“哦哦，那我转过去，我捂住眼睛，绝对不看！！”她语气很幼稚，好像在玩躲猫猫游戏。

说完她转过去，我脱掉宽松的T恤，将衬衫穿上，扣子一个接一个系上，再将牛仔裤脱掉，穿上西裤，穿上西服。

她问，“好了吗？”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她转过身，看见我便惊叹，“哇塞，真的好有气质啊，但是确实，有点太正式了。”

还没等我说话，她又在衣柜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又找出一条紧身深蓝色牛仔裤，开始自卖自夸，“我们程末小姐穿这个展示一下美腿。”

我接过后她这次自觉地转过去，我换好后，她转过来故作惊叹地说，“你真是我打扮的人里面最美丽的一位，很符合英语老师的普遍印象。”

我很无奈地笑了，《小姐》台词是吧，这周子清怎么感觉比我年纪还要小几岁啊，不过确实这么一搭配起来，没那么正式，比较随意，也很符合当补习班老师的身份。

试装结束，她打算关掉衣柜，我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深藏其中的超短裙，这下可逮到机会报复回来了。

我抓住衣柜的把手，带着惊奇的语气，“里面这件衣服好漂亮啊。”

她一脸茫然，以为是我要试穿，于是将衣服拿了出来，顺利进入陷阱，她将衣服递给我，“你要试吗？”

我真的很不好意思，组织语言好久才说出来，“我想看你穿这个。”

“啊？”她疑惑后立刻明白过来，“那好啊。”

说完她就脱掉了自己的长裤，一点前摇都没有，我连忙转过身去，听她在身后轻笑起来，“啧啧啧，程末小姐不是想报复吗？。”

我装死，等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转回去，她的腿又细又长，这条超短裙完美的展示了她的双腿，上半身搭上我的那件T恤，再搭配她那张清冷美艳御姐脸，简直一个御姐辣妹，对啊，我才发现，她把我的T恤穿上了。

看我盯得出了神，她故意凑到我面前说，“喜欢吗？”

我百口莫辩，好吧，报复不成又送一血，我只能故作正经地点评，“很好看，你穿这个简直……。”

我贫瘠的语言功底还没发挥出来就被打断了。

她乐于逗我，假装要亲我，我紧张得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感觉她吻上来，以为躲过一劫，睁开眼的一瞬间，她的唇贴上了来。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我只能听见我猛烈的心跳声，在此对我的心脏说声抱歉，你又加班加点地跳了。

她亲完我之后，歪着头笑，乐得看我一脸慌乱，她伸手捧住我的脸，冰凉的触感很舒服，“你的脸都红了呢，好烫啊。”

我低下头连忙开始转移话题，撅着嘴说，“哪有嘛。”

“好好好，没有没有。”她像哄小孩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有点疼痛，虽然我和面前这个女人早已坦诚相见过了，但此时我才感觉到，我们之间好暧昧啊，或许性与爱是不一样的吧，我可以允许你亲吻我，但我却不能允许我自己真的动心。

也是这一刻我才知道，我还是拒绝有人进入我的心。就算我的心已经告诉了我答案，可也正因为这样的答案，所以我害怕，我拒绝。

可能是见到我的表情不对，她的眼神闪过慌乱，连忙说，“对不起，我玩得太过了。”

“没事。”我对她挤出一个微笑，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难过，像多年前张箐枫消失的时候一样。

我说，“我们把衣服换回来吧。”

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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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厅，我们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刚才那茬，但我们之间好像变得疏远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亲近，仿佛隔着厚厚的保护壳。

气氛很沉默，我觉得心里很难受，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打开手机，点开陈旭的聊天框，打了几个字，却又全部删掉，退了出去。

“嗡嗡嗡”

距离我不到五米的周子清给我发了条微信，“对不起，是我越界了，可能让你觉得很不安全。”

她的一句话让我找到了我难受的原因。

我从小到大都在自己身上裹上一层一层的保护罩，直到我遇到张箐枫，那些玻璃罩子碎的一塌糊涂，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的将碎玻璃粘起来，伪装成无所谓的样子，但我又遇到了周子清。

“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回她。

“如果你不开心的话可以和我说，不用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她回复得很真诚。

“嗯。”我答应了她，可我还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太遥远了。

可能我真的很奇怪，我习惯于跟每个人保持距离，随时害怕被伤害，随时准备撤退，也从不期待什么，我也害怕将谁当成自己的依靠，那只会让我遍体鳞伤。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会害怕。”她发来一句话。

这句话很温柔，不是作为一个健全人来期待残疾人不再残疾，而是两个残疾的人互相拥抱，在一片寒冷中取暖。

见我许久没回她，她坐到我身边，撑着脸期待地问我，“你想不想吃小蛋糕？”

“好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我心里的难过消融了一些，“那我请你吃！”

“好。”她语气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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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门外有人敲门，我立刻起身去开门，将小蛋糕拿进来，透明的方形外壳，上面还绑着粉色的蝴蝶结，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水果蛋糕。

周子清看到之后很高兴，“好漂亮啊。”

我把蛋糕放在茶几上，打开包装，里面有生日蜡烛、刀叉和生日皇冠，我正准备用刀叉切开，周子清说，“要不我们许个愿吧。”

我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问，“今天不会是你的生日吧？”

“不是啊，就是想许愿了。”她一脸天真，“我的生日早就过了，我八月二十二号的生日，现在都十二月多了。”

“好吧。”我拿出包装袋里的蜡烛，将里面七八根蜡烛都插到上面，由于我们俩都不抽烟，光找打火机就找了半天，直到天都变成蓝墨色。

“那我点咯？”我朝她笑笑，她立刻反应过来去关掉客厅的灯，整个屋子都陷入黑暗。

“咔嗒”一声，打火机冒出温暖柔和的光，照亮了我与她，烛光下的她宁静而美丽，紧接着我将蜡烛点燃，火光更加明亮，她立刻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开始许愿。

我无意间瞥见了旁边的生日皇冠，见她如此庄重，趁她许愿，放在了她头上。

许完愿，她睁开了眼睛，摸了摸头上的皇冠，开心地对我说，“我们一起吹蜡烛吧。”

我们鼓起腮帮子，一起吹灭了蜡烛，周遭也陷入黑暗，我摸着黑去打开客厅的灯，瞬间恢复了明亮。

她开始分蛋糕，给我切了好大好大的一块，却给自己分的很少。

“你许的什……什么愿啊？”我的嘴里鼓鼓囊囊的，发音十分混乱。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她故作神秘，调皮地说。

好吧，不告诉我就算了，于是我继续努力地吃那块巨大的蛋糕，一不小心糊的脸上都是奶油，她抽纸给我擦脸，她笑得很美，我笑得很傻。

我傻到没意识到那是她的最后一次生日，傻到以为死亡离我们很远很远，傻到以为生命存在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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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一起躺着玩手机，她突然朝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明天加油哦，程老师。”

“好，一定一定。”虽然这么说，我还是心里没底。

等她吃完药，关了灯，我平躺着闭上了眼睛，她慢慢靠近我的手，然后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她小声说了句，“明天下班我去接你好不好？正好再买点菜，你可说好了要请我吃饭的哦。”

“好啊。”我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心里的冰山正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