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秋意觉得自家小姐厉害极了,总是有这样出其不意的新鲜点子。
她挽起姜与乐的胳膊,认真询问:“小姐,你今日有什么想做的?秋意都陪你!”
不曾想,她家小姐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今日什么也不做,就在家里歇着。这样,你去备些茶果点心,一会儿咱们正屋里见。”
得了指令的秋意欢快地松开手,提起裙摆就往后厨奔去,像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见这小丫头远去,姜与乐在原地停了一会,再三思量后还是转身往东厢走去。
门没关,方大婶正坐在桌旁对着桌上的图样绣手绢。
她轻轻敲了敲东厢的门,方大婶闻声抬头,见来人是她,眼神逐渐转为疑惑。
“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
她微微一笑,“没有什么吩咐,只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方大婶这几日在沈府将养的很好,一改之前的苍白憔悴,脸上隐隐透出红光,听到她开口请求帮忙,妇人霎时羞赧起来。
“小姐这是哪里的话,能帮到小姐是我的福气。小姐不用客气,尽管说!”
既如此,她也不想绕弯子,索性将话挑明:“其实,让你将摆摊的地点选在十里香铺外也有我的私心。我想请你帮我盯着十里香对面的云来茶楼,看看平日里都是些什么人进出,有无可疑之处。”
说着,拉过方大婶的手,“你帕子绣的这样好,心思一定是极为细密的。这事我本不想麻烦你,但云来茶楼里的跑堂见过我与秋意,我怕再露面会惹他们起疑,只能委屈你了。”
连连摇头,方大婶急忙道:“小姐,是你救了我,又将我安顿下来,若是能帮到你,我一点也不委屈!明日,明日我将这些图样绣完就可以……”
“不急,”微笑着安抚这位急欲报恩的妇人,她柔声道,“你腿伤未愈,养好了再去也不迟。”
听她这么说,方大婶的情绪逐渐平复,讷讷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见她不再激动,姜与乐斟酌着开口,“还没问过你夫家的姓名?我寻思人不能这样一直不明不白着。若是你愿意,可以将他的姓名告知于我,我也好叫人去找上一找。是生是死,总得有个说法。”
脸上露出一个凄惶的苦笑,妇人低声道:“小姐,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早就不指望他还能活着。若是当真能寻到他也好,以后清明时节我还能去给他烧些纸钱,不教他在地下受苦了去。”说罢,留下了姓名。
姜与乐确认姓名里的每一个字后,再度离开东厢。她顺着廊道往前走着,忽然开始小跑起来,接着越跑越快,看方向似乎是往书房去的。路过主屋时她瞟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沈翊还没有回来。来不及停留,她以更快的速度奔向书房,这一刻,她只想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
气喘吁吁冲进书房,她在书架上找到那本账簿。仔细地一页一页翻过,终于在其中一页找到那个名字——方大婶那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丈夫竟然还在购买芙蓉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是同名同姓之人?
迷雾如同天罗地网般迎头罩下,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泥潭中。
“见过夫人。”
人声如同落子激起千层浪,她猛然回神,转身一瞧,只见两个丫鬟手拿清扫工具站在门前冲她行礼。
抬手示意她们免礼,姜与乐顺手合上账簿,又状似无意拿起一旁两册话本,“我闲来无事想拿几本书看一看,等公子回来,我自会与他说明,你们尽管安心打扫,不必担忧公子怪罪。”
丫鬟们谢了恩,自顾自开始打扫,甚至看都不看她这位夫人一眼,动作机械地像是机器人。不想多呆,她拿着书走出书房,径直回到主屋。
这时秋意已经回来,软榻前的矮几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水果,香炉里也点上沁人心脾的幽香。她倒在软榻上,书册散落身旁。以为她是累了,秋意体贴地凑上去为她捶腿。
“秋意,你觉得蚍蜉真的能撼树吗?”
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让秋意一愣,“小姐,秋意不明白……”
“罢了,”她翻身坐起,拿起一册话本递给她,“来,看点开心的。”
一个劲地摆手,秋意有些难为情,“小姐,秋意不识字……”
姜与乐垂眸,接着拍了拍自己身边,“无妨,你来坐这,我讲给你听。”
随后打开话本,尽量用浅显易懂的文字说给身旁的小丫头听,小丫头被逗的咯咯直笑。
可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怎么画本里的这些套路,沈翊好像都对她用过?
与此同时,正在沈府无人一隅与竹河密谈的沈翊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许是打地铺受凉的缘故,他总觉得鼻子痒痒的。
见状,竹河关切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无妨,”他摆了摆手,“你继续说,还在沈远洛府上发现了什么?”
“回大人,沈远洛一直对外称病,闭门拒客良久。可属下发现他府上抱恙的另有其人,这人穿着沈远洛的衣饰,下人们也都叫他老爷。”
沈翊冷笑,“他倒是会暗渡陈仓!我原以为他是真心悔过,现在看来,当真是抬举他了。”稍一停顿,又道:“派人继续追查沈远洛的下落,一有发现,立刻来报。”
“是!”竹河领命,正欲离开之际,却被自家主子用眼神阻拦。
“京中可有消息传来?”
“回大人,您让提御司调查关于左眼下有十字刀疤的男人,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说这话时,竹河觉得背后凉飕飕的,生怕自己大人一个不高兴,殃及了他这条可怜的池鱼。
果不其然,沈翊听了这话,眉头一紧,漆黑的眸子里杀意尽显:“是我久不在京都坐镇,倒是让这些人懈怠了,以为自己能翻了天。”
“大人息怒!属下再去催……”话音越来越低,提御司内到底是何情形,他们俩都再清楚不过。
都是利益驱使下趋炎附势的乌合之众罢了!
不再接这话茬,沈翊问道:“夫人要的东西,怎么样了?”
“回大人,太子已命宫中巧匠连夜赶制,定能在十日之内送到夫人手中。只是……”竹河欲言又止,眼神有些飘忽,不知到底该不该说。
“只是什么?”
咬咬牙豁出去了,竹河把心一横,一气呵成道:“太子让您回京后务必亲自交代此玉簪的用途,违令者以大不敬论处!”
沈翊无语,前世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喝水都塞牙的太子殿下这么八卦呢?
见他沉默,竹河决定转移一下自家大人的注意力,“还有一事,大人。姜家老爷,也就是您的老丈人,他收到许姨娘的家书,现正在赶回来的路上。算算日子,过几日也该到了。此事是否要告知夫人呀?”
哦对,他还有个岳父。
夫人从不提她父亲,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既然这位姜老爷回来,于情于理他与夫人都该去见见,只是不知夫人与她这位父亲感情如何。
思及此,沈翊觉得还是先去探探夫人的口风为好。
于是他答道:“此事我亲自告知夫人。”
等到他回去时,他的夫人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秋意在一旁替她打扇子,见他回来正要出声,被他制止了。从秋意手里接过扇子,他在软榻边坐下,轻轻为她扇风。
目光扫到她手边敞开的话本子以及被压在靠枕底下只露出一角的账簿,有些哭笑不得。
兴许是扇子的风勾得刘海轻抚脸颊宛如挠痒痒,抬手抓了抓脑门,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双眸缓慢睁开。
一睁眼就看见沈翊举着扇子,她有些始料未及,“你回来了?秋意呢?”
“秋意去后院了,”说着,他拿起一旁的话本子,“怎么样?这本好看吗?”
“还行,挺好看的,”她嘿嘿一笑,一骨碌从软榻上坐起,解释道,“我就随便翻翻。”
他抬了抬下巴,“那本呢?有什么新发现?”
扭头一看——他说的是账簿!心下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将今日的发现告知于他。
察觉到一丝不对,沈翊放下扇子,自顾自说起别的,“对了,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父亲?是不是他对你不好?要不要我帮你出气?”
“我父亲?”姜与乐有些迟疑,“你是说姜老爷?”
身旁那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她急忙解释道:“我对他的印象主要来源于姜夫人的遗书。这封遗书是我在大婚前夜偶然发现的,她在遗书中揭露了姜老爷不堪的嘴脸,为了谋夺家产娶了姜夫人,又趁着姜夫人病重之际将外室迎进门,最终导致姜夫人含恨而终。如此忘恩负义之徒,提他做什么?”
沈翊发现她并不称呼姜老爷姜夫人为父亲母亲,猜想可能是因为姜夫人早早过世,姜老爷常年在外经营与其不亲的缘故。他没有挑明,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姜夫人可有留些什么给你当作念想?”
“她的嫁妆都被许姨娘把持着,”长叹一声,姜与乐说道,“她只留给我一根簪子。簪子里藏着她的遗书,还有一张藏宝图,是关于留仙石的。哦对,你听说过留仙石吗?”
听到“留仙石”这三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眼,沈翊面色不动,手却悄悄攥成了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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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玉叶金蝉银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