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耳闻,”沈翊沉声道,“是一个关于留仙石的传说。”
传说?
姜与乐来了兴致,等待他娓娓道来。
相传有一个名叫崔炜的士人无意中坠入一处洞穴,发现它竟有数十里之远,疑似为墓葬地。
他行走在这个墓道内,看到墙上描绘身穿礼服的古代贵族壁画。很久之后,抵达一个石门前,门上有一对带铺首的门环。
推开门后,发现内里宽阔,皆为房室。中间有锦绣帷帐数间,垂金泥紫,更饰以珠翠,如星辰般耀眼夺目。
帐前有一顶金炉,炉上有蛟龙鸾凤、龟蛇鸾雀,皆张口喷出香烟,芬芳蓊郁。
旁有一方小池,是用金子砌成的垣壁,池水波光粼粼,有雕琢的白色凫鸟琢以琼瑶而泛之。
帐后有床,用犀牛角和象牙装饰着。
他在这里受到四名身着古装、梳着古代发式的美丽女子的热烈欢迎。
而这座地下宫邸的主人、被这四名女子称为“皇帝”的人却并不在场。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反复向四名女子打听,终于得知此乃南越国皇帝赵佗之墓,而赵佗本人在死后已经成仙。
崔炜大吃一惊,他从没想过竟真的有成仙一说。
四名女子暗笑他无知,领他去往赵佗的棺椁之处,那里还保留着赵佗成仙后留下的“蜕”。
在赵佗的棺椁中,他发现一枚罕见的宝石与一本《仙经》。
四名女子告知他,她们是南越国贵族进献给赵佗的妃嫔,随赵佗殉葬,在他成仙后守在此处,以求将这枚留仙石与这本《仙经》赠予有缘人。
如今崔炜得之,她们也该飞升仙门,追随赵佗而去了。
崔炜目送她们羽化登仙后,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身处家中。一切宛如黄粱一梦,可他手边的留仙石和《仙经》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后来,他穷尽一生研究《仙经》,成功找到留仙石的用法,飞升成仙。只可惜,《仙经》留于世人,留仙石却不知所踪。
后世传言,只要同时拥有这两件宝器就能飞升成仙。
关于留仙石的传说到这里就结束了。
听完后,姜与乐的眉头越拧越紧,她在现世时只隐约听说过留仙石与成仙有关,不曾想这个关于留仙石的传说竟如此真实细致。
特别是传说中关于赵佗墓室场景的描述,的确很符合她所知道的南越国墓葬规格。
一时之间,她竟不敢断言传说真假。
身旁的沈翊古古怪怪地看了她一眼,犹豫再三方才开口:“你可知姜夫人的娘家姓崔?”
“竟有此事?”
见她惊讶的表情不像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沈翊继续说道,“姜老爷原是崔府入赘的郎君,后来姜夫人的父母接连过世,崔府一夕之间变成了姜府。再后来姜夫人过世,久而久之便无人再记得崔府了。”
寥寥数语不免让人唏嘘。听着的人却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即便如此,他还是将那个消息说了出来,“我听说姜老爷正在回来的路上,不出几日应该就到了。你……有何打算?”
“自然是回姜府为他接风,”她抬眼时眸光如刃,“正愁没有合适的时机再探西苑,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就送上了门。”
沈翊颔首,正合他意。他也打算趁此机会去西苑的地下通道里再探一探。
可对上她的双眸,又觉得她的如意算盘应该不会打的这么简单。
于是又问:“那姜夫人……”
姜与乐冷笑,“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从别人那里夺走的东西,自然是要他们吐出来的。”
“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沈翊郑重给出承诺。
她点头,“确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说着,从枕头底下抽出账簿,又拿出买家名册,迅速翻找出几处指给他看,“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每个月都会在同一日出现同一批名字,并且购买的芙蓉膏数量也是统一的,是不是有些奇怪?”
沈翊仔细查阅,的确如她所说。
每个月一次,看着似乎像是份例?
她又继续说道:“东厢的方大婶,她的丈夫从三年前染上芙蓉膏,倾家荡产不说,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偏偏,他的名字就出现在这同一批的名单里。”
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姜与乐的面色愈发凝重,“依方大婶所说,她们家的家底已经被掏空,那她的丈夫哪里来的钱财购买芙蓉膏?若是她的丈夫在外经营谋生,又为何三年不曾归家,是忘了自己的妻子还是另有苦衷?更何况,我在姜家矿场上看到很多像方大婶这样的老弱妇孺,她们孤苦无依,捡点石子卖出去糊口。”
觉得她话里有话,沈翊问道:“你是不是有了什么猜想?”
她脑海中浮现起那日在西苑被刀疤男用鞭子肆意抽打的工人形象,“如果要修建这样大规模的地下工程,除了需要大量的钱财之外,一定还需要大量的工人。我怀疑,这些下落不明的男人都是被抓去做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拿过账簿起身,“我会想办法逐个排查名单上的人。”
“沈翊,”姜与乐忽然叫住他,“我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她的脸上满是担忧,“此事远比我想象中复杂,我担心……”
再度坐回原处,他柔声安慰她:“别担心,有我在。我既答应要帮你查清楚,就一定会做到。相信我。”
他说的每个字铿锵有力,叫她因忐忑不安而起伏波澜的内心逐渐归于平静。
点了点头,她道:“好。”又赶紧补充,“我们一起查!”
沈翊笑着冲她眨了眨眼,默认了。
这时,屋外传来秋意的声音:“小姐,夫人请您过去喝茶。”
“就我吗?”她有些意外。
一旁的沈翊解释道:“我母亲院里的人并不知道我的事,还以为我是个只能在床上躺着的病秧子。一会儿你过去的时候,记得装得像点。”
她撇了撇嘴,“难怪你老是喜欢翻墙头。”
“那怎么办呢?习惯了!”
见他摊着手,一脸欠打的表情,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客气地将他“请”了出去,又叫来秋意帮她梳头,稍稍收整一番后即刻赶往沈夫人的院子。
二人相见,各落几滴泪,一个可怜儿子,一个可怜夫君。
随后相携在早已备好茶点的花厅落座,二人又变了脸,有说有笑的模样仿佛忘了家里还有个病入膏肓的大冤种。
半盏茶的功夫,沈夫人终于引入正题:“儿啊,娘亲近日得了个好东西,一定要带你瞧上一瞧,开开眼界。”
她转头吩咐身旁的婆子,“去我房里拿库房的钥匙,把我新得的那尊和田玉山石玉雕取来。”
婆子领命,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姜与乐趁机扫了婆子一眼。
这时沈夫人拉了拉她的手,朝她使了个眼色。只一个眼神,聪慧如她已然明了。
等了会,确认婆子已经离开,她才开口问道:“母亲,您是怀疑这个婆子吗?”
沈夫人低声道,“这个婆子的女儿在翊儿那个远房三叔府上当差。”
她记得沈翊曾跟她提过,沈家旁支曾联合家中族老逼迫沈夫人交出掌印,甚至动了杀心,所幸沈翊力挽狂澜。
看来这个远房三叔不怀好意,仍旧对沈夫人虎视眈眈。
“母亲准备怎么处置这个婆子?”
“等她动手,直接拿人。”沈夫人毫不犹豫。
“那母亲需要我做些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夫人眉宇间隐隐有忧色,“你回去告诉翊儿,小心三叔。他三年前断了三叔的财路,只怕三叔还记恨着他呢!”
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是赌场和风月馆?”
“咦?”沈夫人有些意外,“翊儿告诉你了?”
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她道:“说了一点。”
心中却在腹诽沈翊:她有什么发现可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可他却对她遮遮掩掩的,当真不够意思!
见她眼底似乎有愤怒的火焰升腾起,沈夫人急忙转移话题,拉着她又是品茶,又是尝糕点的,总算将那小火苗扼杀在摇篮里。
过了一会,那婆子将东西取来,放在姜与乐面前。
久违的系统声再次在脑海中响起:【经鉴定,物品和田玉山石玉雕为上等珍品,做工精细,天下无双。】
好家伙,这可是国宝级别的珍品!
沈夫人竟如此有实力?难怪能拿出十万两白银当聘礼。
头一次见这样的好东西,她恨不得整个人扑上去。可到底还有旁人在,多多少少还是得矜持一些。
于是她与沈夫人一道鉴赏了此物,又闲聊了一会家常,随后起身告退。
刚出院门,就听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喜欢那座玉雕?”
扭头一看,沈翊正靠在墙边,似笑非笑。
“怎么,你要送我?”
“也不是不行。等我母亲将人拿了,我便让她将那物件给你好好赏玩如何?”脸上的笑意渐深,他又道:“说真的,我刚才真怕你扑上去。”
“我有那么明显吗?”说着,狠狠瞪了他一眼。
趁着四下无人,二人有说有笑地转回自己的院落。
刚进门,姜与乐就同他算账,“老实交代,那个沈家旁支的赌坊和风月馆,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翊挑眉,“我母亲不是同你说了吗?”
“详细讲讲。”
走到桌边坐下,他道:“沈远洛他那样欺侮我母亲,我怎会与他善罢甘休?更何况他的赌坊与风月馆不但有违王法,还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便想了个办法让县衙查封了这两处。”
“你去举报了?”
沈翊不解:“何为举报?”
“就是去衙门击鼓鸣冤,然后跟县太爷说他犯了什么事。”
“差不多吧。”
只不过他是让竹河拿着他提御司副使的腰牌去的,那位胆小如鼠的县太爷哪敢不从,立即派人将沈远洛的赌场和风月馆尽数查封。
她继续追问:“那沈远洛呢?他有什么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认栽了呗!”沈翊言语间透露着不屑,“他对外称病,从此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见客。我以为他当真是改邪归正了,没想到这人却将赌场和风月馆转到地下,铁了心地要干这龌龊行当。”
叹了口气,姜与乐缓缓道:“狗急了还会跳墙,你断了他的财路,他只会变本加厉想其他的办法敛财。如今他还安插了眼线在沈夫人身边,我担心会对沈夫人不利。”
“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三年前沈府里的人换了一波,他倒是好本事,又能将人送到我母亲身边。”
沈翊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那坏心肠的远房三叔除掉。
见状,她倒了杯茶递给他,“你先消消气。沈夫人说那婆子的女儿在沈远洛府上当差,我担心是她女儿被拿捏了,逼不得已才听命于那人。”
“如此下作的手段,倒像是沈远洛的风格。”沈翊嗤之以鼻,接过茶水,一口饮尽。
“沈远洛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她小声询问。
沈翊放下茶杯,眸光复杂,“我让竹河去他府上查探,发现了一件蹊跷事。他称病多年,人却不在家中,只放了个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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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玉叶金蝉银钗(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