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临时去处理家暴反杀案的收尾与通报工作,剩下案件有关诡异部分的线索则由江后福和陈澈继续挖掘。
通过对燕静近几个月的浏览记录进行排查,她们发现,在谢钟杨失踪即死亡时间点前的一星期中,燕静曾多次搜索有关“白色爱神”的词条,且到谢钟杨死亡后,她删除了所有有关“白色爱神”的搜索记录。
“白色爱神?这又是什么东西啊?”
陈澈诧异地在自己的手机上搜索起来。
没想到真被她搜了出来。
网上有关“白色爱神”的信息其实并不多,但却在一个不起眼的论坛中频繁出现——
向日葵:你们听说了吗?向白色爱神许过愿的姐妹们都已经有了幸福的生活了
文文要加油:白色爱神是真的吗?它真的能给我带来幸福吗?
梅花朵朵:我可以作证,我已经向伟大的爱神许过愿了
梅花朵朵:我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的老公也给我付出了他全身心的爱
梅花朵朵:我现在很幸福
文文要加油:你们知道要怎么许愿吗?我也想试试,我感觉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梅花朵朵:嗯,我私信你
陈澈还期待着向爱神许愿的下文,结果到这就没有了后话。
“大家为什么连这种话都信,明明听起来就是在骗人嘛。”
陈澈不理解。
“大概是因为她们已经没办法了。”
江后福将论坛往上翻,发现论坛是主要由家暴受害者女性成立的互助组织。
她们曾今也有在积极地为素不相识的姐妹逃离家暴、惩戒施暴者而提供了全方面的无偿帮助。
可是,无论她们做出多少的努力,投入多少的时间,发出多少的呼吁。
社会的忽视,法律的不完善,无法离婚的悲哀,施暴者变本加厉的威胁。
原本意义珍重的红色结婚证在此刻变成了血的荒唐。
“社会和法律都在阻止她们争取自己真正的幸福,她们还能依靠什么?有还能相信什么呢?”
江后福看着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
腰部上蜈蚣一般的缝合,腹部挂着的粪袋,头皮永久性的发囊脱落……
她们甚至每天活着都是一种煎熬。
“如果现实布满的是对她们的阻碍,又为何不会去信一信那所谓的神。”
身体和精神在逐渐衰微,公平的判决书却迟迟没有到来。
现实主动忽视着她们的苦难,而那神秘的“白色爱神”却是主动地为她们而生。
为何不信?又为何不试呢?
祝小晴在论坛中查到了燕静的账号,她在五个星期前就有询问过许愿的方法。
燕子:我想许愿,我可以痛苦,我可以去死,但他不能毁了我的女儿
很快就有人私信了燕静,从现在来看,她那时是获得了想要的答案的。
“江后福,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爱神吗?”
陈澈望着自己的掌心,五指抓拢,又松开。
原来自己的力量在社会是这么的渺小。
“你忘了自己是驱诡人了吗?”
江后福将线索依次排列整齐。
“比起相不相信爱神,我们要思考的它是什么样的诡异。”
“而且,如果惩罚谢钟杨的前提是让燕静陷入另一种痛苦的话。“
江后福记得燕静定格在死亡那一刻的表情。
“那这个爱神所在的世界迟早会毁灭的吧。”
“婚姻中的施暴者必须受到严惩,死刑也不足为过。”
她拿出螳螂幼体的分析报告,放在了陈澈的面前。
“但燕静不应该死在这场早就应该执行的惩戒中。”
她的手指敲了敲桌上燕静的死亡报告。
陈澈深吸了一口气,打起十万分的精神。
“我要救她们,我要阻止那个杀千刀的白色爱神,然后是那些该死的男的!”
她心中对此次的案件也有了一些头绪。
“我有研究过处理局以前的一些案件,其中有一种诡异就是通过散播自己的低级附属诡异从而扩大领地范围。”
“如果有诡异的幼体的存在,那么就一定存在一个散播者,也就是诡异母体。”
陈澈在白板上画出了一个中心发散图,其中的一条指向燕静,而它的中心则是白色爱神。
“如果燕静是在许愿成功后,杀死了谢钟杨并且腹中出现了螳螂胎儿,那么白色爱神就是一个传播母体。”
“在螳螂中,雌性会为了保证充分受精而吃掉自己的配偶补充营养。”
“从这个角度来看,可能是燕静体内的诡异幼体驱使她吃掉了谢钟杨来补充发育所需的营养。”
陈澈的推断解释了燕静和诡异幼体体内人体组织的残留。
“通常来说,附属诡异的外形都会和母体诡异相近,所以,白色爱神可能会具有形似螳螂的外形。”
陈澈拿出研究所的报告。
“白色爱神的等级预测最低为B级,目前能确定一项能力就是寄生。”
江后福再次浏览论坛的聊天记录,询问爱神的人不在少数。
找到爱神迫在眉睫。
“小晴,麻烦你查一下燕静五周前的行程记录,看她是否有什么异常行踪。”
江后福希望能找到前往许愿之地的线索。
“有了。”
祝小晴很快发现了异常。
“燕静最后离开监控前在一家花店停留了几分钟,出来后就消失在了摄像头范围内。”
祝小晴给陈澈发来了地址。
“事不宜迟!我们走!”
陈澈拉上还在打字的江后福,直冲自己的座驾。
三十多分钟的路程被陈澈开到了二十几,车子刚甩进车位,她马上就熄火下车,直奔祝小晴说的乐乐花店。
如今正是周天的下午,花店中并没有什么生意,只有一个**岁的女孩在给店外的花草浇水。
“小朋友,这家花店的店长在吗?”
面对孩子,陈澈的语气总会友善些。
“姐姐们是要买花吗?。”
女孩放下喷水壶,将沾有些许泥土的手在围裙上擦干净。
“小朋友,抱歉了啊,我们只是找店长有些事,不是来买花的。”
陈澈刚解释完,店中就传来了声音。
“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人的声音成熟而性感,惹人忍不住想多看她一眼。
陈澈被迎面而来的美貌晃了一瞬。
但比起美貌,那与生俱来的优雅和知性才是她最大的亮点。
江后福却从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莫明的熟悉感。
但她又很确定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任何和她相像的人。
“我姓俞,是这家花店的店长,请问两位是有什么事吗?”
陈澈掏出用以伪装的证件,向俞店长亮明身份。
“我们是警察,想向你了解一下燕静的事情。”
俞店长在听到燕静的名字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燕静是?”
“她在五周前在你店里呆了几分钟,但没有买花。。”
“哦,是那位夫人啊。”
俞店长记起来了。
“她当时看起来有些不安,我就和她交谈了几句。”
“她当时有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吗……”
俞店长仔细回忆。
“那位夫人当时问我知不知道白色爱神,她想要去找它,我便给她指了路。”
江后福留意到身后浇花女孩的动作开始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会知道路的。难不成你也去过?”
“啊,没有,因为来我这提到白色爱神的人也不少了,她们都和那位夫人一样,希望能从爱神处得到幸福。”
“久而久之,我也就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了。”
俞店长垂手抚摸着一朵开的正盛的白色兰花。
“那位夫人现在怎么样了?她现在过得幸福吗?”
她很希望自己的指引能为那些可怜的夫人带来哪怕一丝丝的温暖。
“很遗憾,她去世了。”
陈澈摇摇头。
“这样啊……”
俞店长的眼中浮上黯然的伤感,声音有些许的悲戚。
“能麻烦您提供一下找白色爱神的路吗?我们希望能去那调查一下燕静的死亡原因。”
“嗯,我很乐意提供。”
俞店长用丝巾拭去眼角的湿润,给她们大致描述了方向。
因为她自己并未去过,只是单纯因为关心那些可怜夫人才驻足留意她们离开的方向,所以告知的路线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
“希望你们能找到真相。”
俞店长对正准备离开的两人真心祝福。
“嗯,我们一定会的!”
陈澈朝她挥挥手,江后福则注意到先前那位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和害怕。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问到了路。”
陈澈庆幸她们遇到的是热心而善良的俞店长。
“只要这次确定了诡异的位置,我们就能申请正式驱诡了。”
声称方向感最好的陈澈带着江后福在巷子里拐来拐去。
“奇怪,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她们第二次看到墙头那丛茂密的兰花了,素雅的白色花骨朵儿一枚枚垂下,给有些冷寂的巷子增添几分恬静。
“不会又是诡打墙吧。”
陈澈联想到上次从沈家回来的事情。
江后福唤出沈觉川,清瘦的青年从水渍中幽幽现身,冷得陈澈打了个寒战。
沈觉川摇头,他没有在这里感受到任何的诡异力量和气息。
“居然没有?”
陈澈开始怀疑自己的方向感。
“我方向感居然这么差的吗?”
江后福收回沈觉川,通讯器中传来祝小晴的声音。
“赵队让你们明天再继续调查,今天先帮王警官那边处理一下相关文件签署的事宜。”
“收到。”
两人不再磨蹭,立刻启程返回警局。
处理局任命她们作为代表和王昭君负责公开案件的正式交接。
而事实也证明,江后福在这方面是着实不擅长,陈澈几乎是一个人撑起整个处理局的颜面,而江后福则是安静地做陈澈的哑巴打手。
“啊——昨天晚上真是累死了。”
陈澈打了个哈欠。
“那些领导也真是的,一副要不是因为死了人就根本不想处理家暴案了一样。”
她翻了个白眼。
“还是王警官厉害。”
陈澈想起昨晚王昭君对那些尚未分清主次的人言简意赅的挑明。
“家暴就是故意伤害、故意杀人,受害者反击是正当的防卫。”
“故意伤害一日不停,反击也不会停下。”
她很喜欢王昭君扫视过台下众人的眼神,是坚定,是正义,是代表着她们的一把利剑。
“王警官很优秀。”
“她能比我们救下更多的人。”
江后福在王昭君的身上看到了师父的影子。
在乱世中秉行正义,在众默下坚定发声。
她们之间有很多相同的特质。
“希望今天我们也能找到——欸,那不是昨天在俞店长那儿帮忙的女孩子吗?”
陈澈车速放慢。
前方的马路边,女孩正艰难地拖着一大袋东西往上走,小山一样的麻袋几乎要遮住她的整个瘦小的身形。
“真真是个小叫花子!真真是个小叫花子!”
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一路追着她戏耍,看到她摔倒还嘻笑起来。
瓶子散落一地,真真顾不上脸上的伤,连忙爬过去想要将瓶子捡回来。
可是,她刚要够到的一个易拉罐,就被孩子戏耍着踢走了。
“叫花子!叫花——啊啊啊啊,好痛好痛!”
踢易拉罐的男孩痛的哇哇大叫起来。
“你这个小混蛋!欺负同学很好玩是吧!”
陈澈揪住了他的耳朵。
“好痛好痛!耳朵要掉了!”
男孩大声叫着,明明陈澈劲一点都没使的。
“我是警察,你们欺负人是不对的,我要把你们都抓进监狱!!”
陈澈恐吓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男孩瞬间慌了神,虚假的眼泪在这一刻也无比真实。
“帮真真捡瓶子,不然就和我一起回警局。”
陈澈发出最后通牒。
男孩点头如蒜,在陈澈松手后,马上将自己踢远的易拉罐捡回来。
而江后福也放下手里小鸡仔一样被提起的两个男孩,示意他们也去捡。
两个男孩被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抽泣着争相捡瓶子。
真真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打湿,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在她颤颤巍巍地去捡滚到下水道的瓶子时,一双手从后面将她抱起。
“这样很危险的。”
江后福抱起真真。
女孩很小一只,坐在她的手臂上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重量。
“你就休息吧,我们帮你捡就可以了。”
陈澈撸起衣袖,将下手道的瓶子一个个捡出,扔进袋子里。
江后福看了一眼三个男孩。
三人冷汗直冒,更加卖力地捡起来。
“你脸上刮伤了。”
江后福将女孩放在后座,拿出陈澈放在车上的急救包。
“会有点痛。”
江后福用酒精清理女孩的伤口。
女孩并没有吭声。
江后福给她上了些药,贴上了一个卡通的创可贴。
“真真很勇敢。”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
“都捡完了!”
陈澈在最后教育了一顿三个小混蛋之后,将装的更鼓了的麻袋扔到了后备箱。
“今天不是星期一吗?你怎么不去学校啊?”
她坐上车,随口询问起真真。
“我……我妈妈病了……我得挣钱照顾她……”
她说话有些遮遮掩掩。
“那你爸爸呢?”
陈澈有时候真想骂死这些不负责任的父亲。
“爸爸……爸爸……爸爸他——”
真真低下头,豆大的泪珠打在她脏兮兮的小手上。
江后福将女孩抱到了自己的怀中,生疏地安抚着女孩。
“告诉姐姐,爸爸怎么了?”
她尽量放轻语气。
“我不是个好孩子……”
“妈妈……吃掉了……爸爸……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女孩在江后福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而听清她断断续续的话的两人则是心中一惊。
“真真别哭。”
江后福摸着女孩的脑袋。
“我们会帮你的。”
“真……真的吗?”
女孩抬起头,江后福明镜一般的眼眸倒映出她贴着创可贴的脸。
“嗯,我们可是警察。”
江后福拂去粘在女孩发梢的一点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