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作为警局方面的负责人与江后福陈澈两人一同行动。
在祝小晴远程辅助下,她们首先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了调查。
燕静,42岁,与丈夫谢钟杨育有一女,谢招娣,今年18岁,目前在外省读大学。
在案发后不久,警方很快就联系上了燕静的女儿,目前谢招娣正从外地赶来。
而她的丈夫谢钟杨则始终无法取得联系,仿佛失去踪迹。
她们从邻居和亲朋好友处了解到,谢钟杨在一个月前为了逃债已经偷偷出国,还特意叮嘱不要联系自己。
问燕静,她也是如出一辙的说法,右眼还未消肿的脸上只有麻木。
谈到燕静,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燕静是个好女人,勤快,朴实,节俭,靠打零工一边替丈夫还赌债一边供女儿上了大学。
而谢钟杨的风评就明显要差得多了。
失业在家不去找工作,还好赌。
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不说,在家还经常打骂燕静,连对自己的骨肉都毫不留情。
早在女儿出生时,谢钟杨就对燕静没生出个儿子而心存不满,之后更是因为自己的事业不顺,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妻子大打出手。
邻居们经常见到燕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出门。
她在夏天从不穿短袖,平时也戴着口罩,也恐怕是害怕旁人对她身上那些伤的指指点点。
可是,她那缠着石膏的手臂又怎么藏得住呢?
“哎呦,那样子可怜得很——”
邻居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怜惜。
听得陈澈手中的本子也差点被她的笔尖戳穿。
“家暴现在已经被列入刑法了。”
王昭君眸色暗沉下来,她想起燕静尸体上大大小小几十处的新旧伤疤。
“燕静不报,你们作为知情人也可以替她报。”
“报啊,怎么可能不报啊……”
谢钟扬的姐姐抹着眼泪,平日她待燕静就如亲姐妹一般。
“之前她终于要上法院离婚,可是我弟弟那畜生不同意,燕静也怕招娣之后会被她爸害了。”
“她当时还说下辈子要与我做亲姐妹……可现在……现在……”
姐姐涕不成声。
弟弟失踪,弟媳惨死。
接连两件事给了这位如母亲般的长姐不小的打击。
“当时是您报的案吗?”
陈澈成为临时警员,向报案的大娘了解情况。
“是的哩!我就住她家楼上!当时在阳台上挂衣服,好大一股臭味一下子就上来了!”
大娘言辞激动。
“那是就他们家有灯,我不就喊了几句,结果他们家都没人应!”
“我当时觉得不对,马上就报了警。”
大娘摸了摸胸口,昨晚瞅到被警方抬出去的燕静尸体,这给她吓的不轻。
“唉,结果没想到嘞……人就这么没了。”
“她那男人也是,自己就这么跑了,把自己老婆一个人放家里,真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大娘越说越气愤,开始在公职人员面前破口大骂。
正巧陈澈对这谢钟扬也是一肚子气,一老一小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咒骂起烂男人来……
“……燕静最近身体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江后福问谢钟扬的姐姐,她是和燕静来往最频繁的。
“比如怀孕了什么的?”
她着重强调了“怀孕”两个字。
“要是静静她还能怀上,他们家又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江后福看一眼女人,她的脸上显现出远超年龄的操劳。
亦如燕静即便已经失去生机却还诉说着苦难的脸庞。
“但好像她最近是确实病了……都快三个星期了……还让我不要来看她……”
提到这件事,姐姐的眼泪又湍湍往下淌。
“我就应该来看她的……”
办公室里只有女人啜泣的声音。
看来谈话目前是很难进行下去了。
留下小胡和另外一名女警安抚情绪失控的女人,王昭君带江后福来到了房间外。
陈澈左手揣着记录本,另一只手空出来整理自己差点被扯烂的衣领。
“这件衣服我才穿过两次的……”
她小声嘟囔一句,看见出来的两人后又快步走了上去。
“终于给我进来了——门口的老太太刚才一直拦着我,差点就进不来……”
“是李老太太。”
王昭君揉了揉太阳穴,她的偏头痛似乎又要犯了。
“她儿子的失踪案没有着落,可她坚持说是被儿媳谋杀了。”
“但没有证据和尸体是立不了案的。”
王昭君带着她们走进会议室,三人将收集到的资料进行汇总整合。
“燕静丈夫家暴妻女,欠下赌债,一个月前给家里发了消息出国避债,至今都没有出现,也无法联系上。“
陈澈说的时候咬牙切齿,狠不得当面吐那男的几口口水。
“从目前已有线索来看,在这一个月内没有人真正知晓燕静与谢钟杨情况,连他们的女儿也是通过手机聊天了解家中情况,据她所说,自从三周前母亲就开始拒绝与她视频通话。”
王昭君电话联系过还在赶回家的谢招娣。
“她说父亲欠债是事实,但自己母亲一直在替父亲偿还债务,父亲不应该就这样一走了之。”
“而我们在燕静的转账记录上查到,在谢钟杨‘出国’的那一天,她曾有一笔数额不小的存款转到了谢钟杨的债主名下,而我们也核实了燕静在那一天还清了谢钟杨的全部债务。”
“谢钟杨出国躲债明显是与事实不属。”
王昭君得出结论。
“调查科那边也没有找到那天谢钟杨任何的出行记录和画面。”
“小区监控也只查到他前一天进入楼栋的画面,也就是说,他到现在都应该还是在家中。”
江后福报出祝小晴那边传达的调查结果。
“嗯。”
王昭君朝她点点头。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我们还是得怀疑燕静是否杀害了谢钟杨,毕竟谢钟杨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这四个字从一个刑警队长口中说出,这也许违背了她带上警徽时所发过的誓言。
但在作为一名刑警前,她首先是一位女性。
“但我们并没有在她家中发现尸体,对下水道和可能的抛尸地点也进行了搜查,目前并没有发现谢钟杨的尸体。”
仿佛就像是他凭空失踪了一样。
“那他会在哪里呢?”
陈澈不禁发问。
就在这时,身处处理局的祝小晴远程连接上了会议室的通讯系统。
“研究所给出了检测结果。”
“送来的死亡螳螂幼体经测定,确定为即将成熟的D级诡异,具备人类和螳螂的融合特征。”
“根据螳螂的发育阶段特征,推测出幼体已在母体中生长一个月,而从人类幼儿发育特征来看,已经进入了母体孕晚期。”
“经演算,在大概四周后可达到完全成熟状态。”
“而从对女尸各项指标的检测来看,幼体的变态发育过量汲取母体营养,尸体多个器官已经进入衰竭期,以这种身体状况,她剩下的时间也活不过两个月。”
“可是……那种东西……怎么生得出来……”
江后福知道陈澈是什么意思。
坚硬而锋利的外骨骼,从内部就能一层层撕裂她脆弱的皮肉。
王昭君极力平静下自己起伏的情绪,记录下每一个细节。
“研究所解刨了螳螂幼体的尸体,他们在它的消化系统和连接的脐带中找到了一小部分人体组织的消化残留。”
祝小晴的声音很轻,但在场的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晰。
“经过核对,是属于一名叫做谢钟杨的中年男性。”
王昭君的笔顿在了空中,陈澈也瞬间忘记了呼吸。
“那女尸的体内呢?也有吗?”
江后福冷静询问。
她们都很清楚,虽然正常的脐带是不能传输这类物质的,但这些“营养”终究还是来自于脐带另一端连接的母体。
是燕静。
“尸体解剖要经过家属同意。”
王昭君摘下警帽,燕静的尸体还躺在法医实验室中。
“她的女儿还没赶回来……”
“王队!是谢招娣!她到了!”
小胡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谢招娣长得很像她的妈妈,但她的脸上没有苦难的底色,只有努力生长的坚韧。
“很抱歉。”
王昭君看着那握住母亲手的背影。
“我们怀疑你的母亲可能杀害了谢钟杨,希望对她进行解剖。”
她的心脏被自己的话都扎得刺痛,但她必须说出口。
谢招娣的泪水像多年前的童年一样沉默无声。
她想起曾经被父亲打得奄奄一息的妈妈。
伤势未愈的妈妈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父亲砸门的声音像噩梦一般纠缠着她们。
明明妈妈自己都害怕的不行,还要使劲握住她的手。
“宝珠别怕,别怕,别怕……”
恍惚间,她又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唤着只有母女俩才知道的小名。
但宝珠一直没有告诉过妈妈。
其实那只握住她的手并不温暖,就像现在她握住的一样。
冷的吓人。
“无论是谁杀的,谢钟杨本来就该死。”
宝珠的右脚是跛的,那是所谓的父亲给不是男孩的她造成的终生残疾。
王昭君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我恨谢钟杨。”
宝珠小心整理着妈妈散乱的头发。
妈妈平时最在意这些了。
“但我更爱我的妈妈。”
她见过母亲放下的刀,垂下的刀锋一如她一次又一次低下的头颅。
“如果是真的,我希望这件事被所有人知道。”
“我的妈妈亲手杀掉了家暴的恶魔父亲,不只是为了女儿,更是为了她自己。”
“我的妈妈比他们想象的更强大,他们应该害怕,应该敬畏,而不是将暴力挥向我们。”
女孩声音哽咽,每一个字却都掷地有声。
在女孩签下了同意书后,燕静的尸体很快被从研究所赶来的邓永正进行了解剖。
她从燕静的胃中取出了所剩无几的皮肤组织。
它在身体中加速腐烂,但还是能通过基因检测查到他的来源。
是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家暴反杀,你们可以立案了。”
江后福和陈澈向赵水飞申请了此次诡异案件中的部分涉案由警方公开。
“嗯,辛苦你们了。”
王昭君重新戴上警帽,抱着写好的燕静谢钟杨案的初步案宗快步走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