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禁军就捧着一个梨花木匣子回来了。
永安伸手打开,一匣子莹白如雪的珰珠展露在众人面前。
“这,这闵贵妃怎能做这样的事啊?”
“御史中丞也太虚伪了,自己负责监察百官,私下里居然替儿子买官。”
……
席间百官议论纷纷,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皇帝会怎样处置贵妃和御史中丞。
太后清了清嗓,殿内立即安静下来,她满脸肃穆地看着皇帝:“皇帝,你身为一国之君,应该给臣子做个表率,如今贵妃买卖官职,依哀家看,就按国法处置了吧。”
“太后息怒,儿子绝不会徇私枉法,若是贵妃当真买卖官职,儿子一定严惩不贷!”
皇帝说完,着急地看向贵妃:“你的珰珠哪来的?”
贵妃思绪飞转,在皇帝面前跪下:“陛下,臣妾今晨留下此物只是为了检举杨氏。依臣妾看,这珰珠来历不明,必得细细盘问,保不准杨家是怎么得来的呢!”
众人审视的目光重新回到杨老夫人身上,她此刻面色煞白,大滴大滴的冒着冷汗。
贵妃这是弃车保帅,那我为何不可?
老夫人心一横,端端正正地跪好:“老妇不敢欺瞒,实在是家中乐姨娘逼迫我这么做的啊!她将她父亲琼州刺史长史送来的珰珠硬塞给我,以命相逼要我去找贵妃娘娘替她儿子买官!”
说着重重叩头到地:“老妇年事已高,又实在蠢笨,受了他人胁迫,求陛下饶恕!”
皇帝闻言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转头看向太后:“母后,贵妃是好意,杨老夫人也是受人胁迫,不如就算了吧!”
底下看着的人太多,太后舍不得自己慈悲为怀的形象,只能咬着牙说:“既如此,小惩大诫吧,贵妃禁足一月好好反省,杨老夫人永不得入宫觐见。”
永安公主此时正好看见密友杨夫人朝自己猛眨眼,立马就知道了她什么意思,扬声说道:“至于那名为非作歹的妾室和她父亲便都杀了吧!”
太后不说话,就是默许了。永安招招手,一队禁军就急匆匆出了宫门。
宴饮结束前,他们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回来了。
永安一颔首,禁军就提着乐氏的脑袋在宴席上绕了一圈,不少胆小的女眷吓得昏死过去。
永安轻轻一笑,要的就是这样的震慑效果,看看日后谁还敢巴结闵氏,背叛公主府。
宁煜离开明康殿时已是深夜,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急匆匆地用镶宝石食盒装好樱桃,恭恭敬敬地递给宁煜。
“宁公子,宫里所有从江南快马加鞭来的贡品樱桃都在这里了,陛下一听说您要,催着老奴赶紧去全部装好呢。”
李公公瞧着左右无人,又靠近了些,低声说道:“陛下记着宁家的扶持大恩,又爱惜您和宁大将军,只恨当下无力报答,若是有朝一日除了逆党,必定会给宁家封王侯!”
宁煜躬身行礼:“谢陛下信赖,无论有无封赏,宁家都会忠心陛下。”
李公公大喜,亲自送宁煜的马车出了宫门。
尘嚣一边驾着马车一边低声问道:“公子,这事就这么完了?”
宁煜看着食盒里娇艳欲滴的樱桃,心情不错:“不然呢?凭一盒珰珠就想要了一朝贵妃的性命?”
“可那杨家也伤的不痛不痒。”
“杨家有杨夫人替永安看着,事事都能察觉,换一个新的倒不一定比现在这个好使。所以永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动杨家,今天只不过是杀鸡儆猴,敲打敲打那些巴结闵氏的墙头草。”
宁煜合上食盒,冷冷说道:“瞧着吧,针对闵氏的重头戏在后头呢!”
宁煜拎着樱桃在山道上打马而过,他只想尽快把樱桃送到杜清萱手里,万一,她还没歇下呢?
到了客舍门口,里面还亮着灯,不时传出几声笑闹声。
宁煜听着,杜清萱比往常活泼不少,于是喊来了门口的小沙弥问道:“依依今天带她玩了什么?这么高兴。”
小沙弥摸摸脑袋,难为情地说道:“姑娘下午给寺庙里的孩子都送了长命缕和香囊,后头又喝多了雄黄酒,此刻,正醉着呢!”
宁煜听完眉头一皱,刚敲门就听见里头欢快地喊道:“这是哪个小孩,来得这么晚,快进来!”
宁煜一听就知道她醉得厉害,叹着气推门进去了。
“来,姐姐给你系长命缕和香囊。”
杜清萱此刻醉得站都站不稳,跌跌撞撞地栽进了宁煜怀里。
“小心。”宁煜急忙扶住她。
杜清萱却不以为意地摸索着自己腰间:“长命缕和香囊呢?发完了?”
她皱了皱眉,把自己腕间的长命缕摘下系到了宁煜腕上,她手腕纤细,松松垮垮的长命缕到了宁煜手上却正好合适。
她满意地又去找香囊,才发现是真没了,只好把腰间的荷包取了下来,塞到宁煜手里:“这是姐姐亲手绣的,别人都没有,你运气真好!”
接着她看着宁煜一乐:“姐姐给你洒点雄黄酒吧,辟邪驱病可好了!”
说完她又莽撞地去抱酒坛子,得亏宁煜扶着才没摔倒。
好不容易摸到酒坛子,她抱起来又是猛灌一大口。
“哎!”宁煜赶忙拦下她。
杜清萱只红着脸朝他笑:“好好好,姐姐这就给你洒雄黄酒。”
于是她伸手沾了酒坛里的酒液,朝宁煜脸上一洒,又凑过去盯着宁煜的眼睛看,手十分不老实地摸上了他的脸,最后停在额头。
她一边呢喃着你真好看,一边在宁煜额头画了个王字。
宁煜倒没有生气,拉紧了衣袖没让她摔倒,剩下便由着她胡闹了。
她盯着宁煜的眼越凑越近,小声嘟哝着:“星星,有星星。”
直到热气都扑到宁煜脸颊上时,杜清萱彻底醉倒,娇艳的唇角擦着宁煜脸颊而过,最后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肩头。
宁煜抱着她,耳朵悄悄红了。
—
都怪昨日喝了太多酒,杜清萱醒来时头痛欲裂,连路都走不稳。
砰的一声,把衣服架子撞倒了,自己也摔到了地上。
“萱萱?你没事吧?”宁煜只能焦急的站在外间喊。
“没事。”杜清萱捂着脑袋起身,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是宁煜的声音。
定睛一看,自己果然是在雪青别院内。
昨日不是和依依在客舍喝酒吗?怎么又到了这里来?
杜清萱头疼得厉害,实在记不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但宁煜还在外面等着,只好赶紧换衣梳洗。
“萱萱,喝点醒酒汤吧。”
宁煜将汤盛好端给她,脸上有担忧之意:“昨日你醉的厉害,醒酒汤喂进去又吐出来,估计没喝进去多少,你现在不舒服吧?”
杜清萱现在何止是不舒服,此刻看着宁煜腰间的幽兰荷包越看越眼熟,低头去摸腰间,才发现自己的荷包也没了踪影,头一下子更痛了。
宁煜看她脸色煞白,急忙将醒酒汤喂到她嘴边:“来,萱萱,喝了就好了。”
杜清萱就着他的手把醒酒汤都喝了,又揉了太阳穴许久,好不容易清醒了些,指着宁煜腰间的荷包问:“这是?”
宁煜清浅一笑:“昨日萱萱醉酒后赠予我的。”
杜清萱哦了一声,或许宁煜不知道上面的纹饰是自己所绣,关键是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也就不再多说。
今日早膳依旧是清淡可口的小菜,稀奇的是竟有满满一盘鲜红的樱桃。
杜清萱刚看了一眼,宁煜便整盘端给了她:“昨日圣上赏的,你尝一尝,可还喜欢?”
杜清萱一咬,清甜的汁水就在口里爆开,甘冽的果香在唇齿间四散。
“好吃。”杜清萱连连点头。
“那就好,不枉我昨天在宫宴上听了那么久的念叨。”
宁煜笑得开心,转头问她:“我请了一个早些年在教坊司做教习的老嬷嬷过来,萱萱可要见见?”
杜清萱想起了宁煜答应给她请师父的事,高兴地连连点头,吃完饭就欢天喜地跟着宁煜去了。
刚进门,杜清萱就看见东院桂花树下已经置了舞毯,屋内也放了琵琶、古筝、萧笛一类的乐器,还有好些杜清萱叫不出名字的。
“秦嬷嬷,烦请您多费心。”
杜清萱听见宁煜出声,顺着他目光看去,瞧见了帷幕后年过半百的女人,都说美人迟暮是衰败之相,可杜清萱看着却觉得她风姿绰约,仍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见过姑娘。”秦嬷嬷起身行了礼,看向杜清萱的眼里全是柔和的笑意。
杜清萱蓦然发觉,即便容颜老去,一个人的气质和仪态都是抹不去掉,无论过了多久,总能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见过嬷嬷,我见嬷嬷气质绝佳,仪态万方,心生欢喜,以后也想像嬷嬷一样,还望嬷嬷严加教导。”
杜清萱话说的坦诚,秦嬷嬷高兴,看她的目光更加亲切。
秦嬷嬷先是领着她介绍了一遍乐器,又让她挑选自己最喜欢的开始学。
杜清萱看见紫檀琵琶上描的红梅实在漂亮就将它抱了过来:“嬷嬷,教我弹琵琶可好?”
秦嬷嬷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杜清萱既开始学,宁煜自知坐在房内只会让她不自然,寻了个由头就出去了。
杜清萱学得入迷,出门时已是日暮,刚出院落就见宁煜在树下喝茶看书。
他在这里待了一下午吗?
“宁煜。”杜清萱叫他。
宁煜回过头朝她笑笑,放下书走了过去:“你家女使今日收了信,正在寺里找你,可要回去看看。”
杜清萱点点头,算算日子,自己已经在凝远寺养了大半个月的病,大概是吴夫人催促自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