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桂苑休息的老爷夫人也被惊动了,由银竹瑞露扶着往东厢房走。
看来杜老爷嘴上骂得很,心里还是在意三房孩子的。
杜清萱跟着她们去了三房,只见女使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倒。
“老爷,老爷!大夫可来了?三姨娘快不行了啊!”碧荷急得满头大汗,哭喊着跪在了杜老爷面前。
正好早些给四姨娘请的大夫到了,雨薇正领着大夫往西厢房赶,不想却让碧荷瞧见了,立刻冲过去拉住了大夫的衣袖。
“大夫,大夫!您快救救我家三姨娘。”
雨薇上前就要推开她,不想却被碧荷一绊,摔在了一边。
吴夫人眉头紧皱,给银竹递了个眼神,银竹上去就给了拽着大夫的碧荷一耳光:“你好大的胆子,敢欺负姑娘!”
碧荷着急,挨了耳光也不曾放手,指使着三姨娘房里的女使把大夫往三姨娘房里拉,自己则扑通一声跪在了杜老爷面前。
“老爷夫人明鉴!我们姨娘真的快不行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碧荷哭哭啼啼地指天起誓:“若是四姨娘有闪失,奴婢愿意给四姨娘赔命,要打要杀都听老爷夫人的,只是现在,您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姨娘吧!”
碧荷哭得伤心,三姨娘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不断,房里也是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泼出来。
杜清萱看着不像假的,不知道怎会一夜之间,杜宅两条人命垂危,好在此时给三姨娘请的大夫来了,雨薇匆匆忙忙拉着她去了西厢房。
这杜宅只怕要出大乱子了。杜清萱闭上眼,定了定神。
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两边的动静都小了,杜清萱陪着老爷夫人坐在院中听大夫来报。
“回禀老爷夫人,四姨娘救的及时,现下已无大碍。”
命还真硬,杜清萱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老爷夫人,三姨娘的命是保住了,但孩子,没了。”那大夫有些惶恐。
“怎,怎会如此?”杜老爷扶着桌子起身,悲痛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夫顿时冷汗直冒,眼神飘忽。
“到底什么情况!好好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吴夫人重重一拍桌子。
那大夫吓得一哆嗦,没敢吱声。
“你,给我细细说来,三姨娘究竟是怎么滑的胎?”吴夫人怒斥道。
“三姨娘她是误食了掺有水银粉的点心,那东西剧毒,三姨娘能活命已是万幸啊!”大夫硬着头皮一股脑全说了。
“点心,又是点心?”吴夫人喃喃着,却听见一旁的杜老爷已经吓得瘫坐在椅子上。
“绢娘,定是绢娘报复。”杜老爷木讷地坐着。
什么点心?什么绢娘?
杜清萱茫然,她只依稀记得吴夫人认定母亲用点心暗害她的事情,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
吴夫人闻言使劲掐了杜老爷一把:“青天白日的说什么胡话?人都去了好些年了。”
接着吴夫人指着碧荷道:“去把那点心端上来给我瞧瞧。”
碧荷立刻去了,端上来一碟只吃了两块的金钱酥。
“定然是有人下毒。”
吴夫人看过后招来银竹:“把宅里所有人叫到这里来,然后银竹你带人去搜,必得把害人的玩意给我找出来。”
银竹听完立即去了,杜清萱却觉得难,做此事者必然早早毁了东西,再不济往园子里一扔,谁说得请是谁的?
没多久,银竹回来了,神色有些古怪。
“老爷,夫人,宅里找遍了,并无发现。”
杜老爷闻言,更加惶恐。
银竹此时刚想站回夫人身边却不知为何摔倒了,袖间露出一条手帕,白色的粉末洒得到处都是。
杜老爷疑惑着,却见大夫脸色惨白。
“这是什么东西?”吴夫人皱着眉问道。
银竹还没说话,却见给四姨娘诊治的大夫开了口:“应当就是水银粉。”
屋里霎时鸦雀无声,银竹脸色越发难看。
“哪来的?”吴夫人低头问她。
银竹眼见无法再瞒,只得说:“回夫人话,院里捡到的。不知是何物,本想查验过再回话。”
“撒谎,这里便有大夫,何须你去查验,那手帕看着倒是眼熟,拿过来我看看。”杜老爷发了话,银竹却愣在原地不动。
碧荷便上前一把将手帕抽了出来:“老爷,这是夫人的!上面还有夫人亲手绣的桂花!”
杜老爷惊疑着起身去看:“还真是。”
吴夫人冷哼一声去翻手帕,手却一空,她的手帕不见了!
碧荷立即瞅准时机,跪到杜老爷跟前:“老爷,宅里除了夫人住的桂苑都翻遍了,奴婢以为,桂苑也要查找一番,以证夫人清白!”
碧荷重重磕头到底,额头都渗出了血。
莫不是三房刻意算计夫人?可是她自己也险些丢了命去,不值当啊!
四房?可她当时中毒昏迷,按理没这个能耐,况且要是没了夫人,必然是三姨娘得势,奇怪,太奇怪了!
杜清萱觉得今日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此时纵使冷眼旁观,也觉得杜宅的水忽然深了不少。
“去查。”杜老爷声音有些虚弱。
碧荷当即领着人就去了,杜清萱瞧着,这碧荷对三姨娘当真是忠心,几次三番豁出性命帮她,今日一闹,若夫人无事,她必得死。
堂内静的落针可闻,后头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却不断。
不多时传来一声惊呼,碧荷抱着个香炉回来了。
“老爷!老爷!我们在夫人供奉佛像的香炉里翻到了水银粉!”
杜老爷大怒,抬手给了吴夫人一耳光:“毒妇!这些年我这般信你,不想背地里你却如此阴毒行事,你配做我杜家主母吗?”
吴夫人捂着脸大惊,连连否认:“这不是我做的,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她转头看向三房四房的人,一字一句道:“到底是谁!敢帮着贱仆构陷主母,此刻站出来,我不仅不罚,还有赏。”
然而厅里跪着的奴仆无一人敢动。
碧荷见了,哭吼着拔簪冲向吴夫人:“你还我们小少爷命来!”
杜清萱看着要遭,赶忙起身拽住碧荷,那碧荷挣扎着,簪子反倒刺伤了杜清萱。
“姑娘姑娘!”瑞露银竹赶忙去帮忙,终于按住了碧荷。
杜老爷一日内丧子,宅里伤了两位姨娘,疑凶还是大夫人,顿时悲怒交加,晕过去了。
仆从们顿时手忙脚乱地去扶,幸亏有大夫及时施针醒了过来,他断断续续的说道:“夫人禁足,大夫便在宅里好好看顾姨娘,杜宅闭门,任何人不得出。”
杜清萱知道,杜老爷这是怕家丑外扬,也是下定决心要惩治凶手了。
杜清萱是被老爷身边的管家送回房的,一路上细细盘算着,发觉只要夫人一倒,无论三房四房何人上位,自己必然是没好日子过了。
不行,夫人不能倒!
杜清萱一咬牙,暗暗发誓必得把真凶找到。
“杜叔,请问老爷口中的绢娘是谁?”
管家回头,赶忙捂住了她的嘴:“清萱姑娘慎言,老爷下过令,宅里不得再提此人。”
杜清萱哦了一声,委屈地低下头。
管家看她可怜,也怕她以后不慎在老爷面前犯了忌讳,便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对她说道:“绢娘本是宅里的二姨娘,入宅早,但是娼妓出身,老爷嫌丢人,她离世后不许人再提,住过的屋子也锁了。”
“那点心是何意?”
管家看她一眼,小声说道:“那时二姨娘怀了孩子,是杜宅第一子,可是有天吃了盒点心,孩子就没了,二姨娘也疯了,送去外面庄子没多久就过世了。”
管家拉过杜清萱,语重心长地说:“我看你孤苦,怕不小心犯了老爷忌讳才与你说这些,你且记好了,冷绢此人,切勿再提。”
杜清萱应下,客客气气送了管家出去。
她静坐细想,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银竹在院中检查察觉有人要嫁祸夫人,藏了东西却摔倒掉了出来。
后来香炉是碧荷抱出来的,可她手上却干干净净,显然香灰不是她动手翻的。
点心?厨房?
杜清萱想着,便起身去了厨房。
宅里出了事,厨房倒没冷清,正生火做饭。
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女使见杜清萱来了,朝她走了过来:“姑娘怎么到这来了?”
杜清萱笑笑:“折腾了一整夜,实在是饿的慌,姐姐可否给我端盘点心?”
女使看了她一眼,端了盘绿豆糕给她:“姑娘先吃着,过会儿厨房会送饭的。”
没看出什么异常之处,杜清萱便退了出来,却见厨房墙边一盆栀子花开的正好,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她慢慢走过去,却被一女使粗暴地推开了。
女使面容丑陋,死死地瞪着她,眼里充满了敌意。
方才的女使赶忙出来拉开了杜清萱,解释道:“那盆栀子花是末儿自己种的,可宝贝了,姑娘莫要计较。”
杜清萱笑笑:“原本是我不好,给两位姐姐赔不是了。”
杜清萱说完,转身笑容便散了。
她记得,银竹摔倒时闻到过栀子花香,今早跟随碧荷去搜夫人房间的婢女,身上也有栀子花香。
杜清萱饭后逛遍了宅院,偌大一个杜宅,居然只有那一盆栀子花。
若是厨房婢女动手,送膳食时下毒、偷手帕,都不是难事,只是往香炉里埋水银粉,难度太大很容易被发现。如果整个换掉,可能会更容易些。
提前准备一个香炉藏在食盒底层,菜品那么多,只要桌上的菜够,没人会去数是否每一层食盒都装了菜。
可是换出来的香炉该如何处置?
从宅里送出去定然是最保险的,而且应当是宅里乱成一团的时候正合适,可如此一来证据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