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答案 第5章 第 5 章

高一那年，年级的某位老师曾经只用四个字评价过罗十五：无可救药。

在他以前的教学生涯里面，就算是成绩再差的学生，也没哪一个和罗十五一样，来不来学校完全看心情，遇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整整一周你在学校里面都看不见他。

本来依照校规，像罗十五这样的学生早就应该被劝退了，但是许愿在关于罗十五的去处的会上仅凭一己之力据理力争，说罗十五这孩子需要的只是耐心和时间，成绩不该是评价一个学生唯一的标准，他也可以和其他孩子一样拥有美好的未来，不应该就这样被放弃了。

另一位老师立刻站起来反驳：“强词夺理，我可看不出他有什么未来！我倒是看出来他现在待在学校会影响到校风校纪！”

罗十五的情况年纪主任也很清楚，他没有一票否决罗十五，也没有开口替他说话，只是摆手示意两位老师坐下。

“李主任！”

“好了，唐老师，我们都知道你是为学校着想，但是我们学校的教学理念就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但是罗十五他...”唐老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他平常做事雷风力行，说话的语气也总是很激进。

“唐老师！”李主任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这件事到此为止，日后再议，现在，散会。”

“许老师，你过来一下。”散会后，李主任离开的时候，恰好路过许愿身边，点了一下她的面前的桌面。

许愿其实已经察觉出来李主任叫她是为了找她谈罗十五的事。

果不其然，她刚敲门走进办公室，李主任就开门见山的说：“许老师，罗十五这事...”

许愿不愿看到自己的学生这么快就被下了死刑，于是急忙打断李主任的话：“李主任，你相信我，我绝对能把他掰正过来，他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耐心。”

李主任一愣，然后才缓缓开口：“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事。”他顿了一下，咳嗽一声清了一下嗓子，才开口：“罗十五的情况你清楚多少？”

许愿不懂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李主任见她没回答，心里大概也有了个底，于是继续说：“他的家庭情况很复杂，其实今天就算是我们是全票通过劝退他，我们也是没资格劝退他的。”

许愿像是触碰到什么，她猛地抬头：“李主任！你的意思是...”

李主任脸色沉重的点头，终于是坐实她心目中的想法，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他...”

许愿想说：罗十五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李主任轻轻摇头，点了根烟：“许老师，之所以把他安排到你们班，是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他把烟头靠在烟灰缸边抖了抖灰，烟灰簌簌到掉落在缸底，击溃许愿心中最后一丝幻想，李主任继续说：“其实之前年纪安排给你的班级，都是已经被各班放弃的学生，但是你没有放弃他们，你把他们教的很好，你说的对，成绩不应该是评价学生的唯一标准。”

“虽然所有老师都在进学校前都接受过这样的教育，但是，只有你是真正的做到了。”

“所以我想，只有把他交给你，我放心。”

李主任最后一句话砸下来，直直的掉入许愿的心中，扎了根，生了芽。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罗十五今天一大早就来了教室，以往他都是至少要等到早读课上完才会来上课。

他往后门那边一坐，在其他同学眼里跟尊煞神像似的，这下也没人敢走后门过了，偶尔有几个没注意到他，嘻笑打闹着从后门进来的学生看见他也会立马噤声，然后灰溜溜的跑回座位，一边和周围的人悄悄八卦，一边偷偷的用余光瞧他。

早读快上课的时候，江月泽才慢慢溜达进来，一进来他就看见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罗十五。

“哟，罗十五同学，早啊，难得这么早看见你。

罗十五只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几天的相处下来，江月泽也大概明白罗十五那别扭的要死的性格，知道他这一眼就算是回应了，他放下书包坐下来，继续说：“吃早饭了吗？你来这么早，应该没吃吧，要不要分你点，我买的那家豆浆油条，老好吃了。”

罗十五立刻摆出一副拒绝的态度。

江月泽觉得他这样像一个只要输入指令就会执行相应动作的小机器人，还挺好玩的，他把豆浆油条从自己包里掏出来，先是把油条掰成两块，又找前面瑟瑟发抖的男同学要了一个一次性纸杯，打算等会去接杯水喝。

他把自己掰下来那半根油条塞进自己嘴里，剩下还裹着油纸的半根油条则和豆浆一起推到罗十五面前。

“喏，吃吧。”

罗十五终于睁开眼，冷冷的瞥他一眼，开口对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拿走。”

“真无情呀。”江月泽嘀咕一句，不肯放弃的又催促他：“你尝尝嘛，很好吃的，要是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带。”

罗十五又闭上眼睛：“不拿走，我等会就丢了。

“好吧。”江月泽嘀咕一句，罗十五从来不开玩笑，他说丢就是真的会丢。江月泽把豆浆和油条都扒拉回来，往自己嘴里塞，塞得自己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还不忘小声抱怨：“干嘛要丢了，这都是钱买的嘛。”

许愿是下午的课，所以上午的时候，她来了教室一趟，除了来看一眼大家的学习状态如何，同时还是为了确认罗十五今天在教室里面，没有翘课。

罗十五确实在座位上，他的脑袋最近一直隐隐作疼，晚上的睡眠质量也不太好，总是会在半夜失眠，所以这会正趴在桌上补觉。

许愿在后窗看了一眼，见罗十五好好的待在座位上，这才放下心，打算去忙自己的事了，但她还没来得及转身，正在四处张望的江月泽看到她，两人对视一眼，江月泽几乎是立马朝她微笑挥手一气呵成：“许老师早上好！”

江月泽转班过来也有几天了，但是许愿每次还是会被这男孩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一跳。许愿是属于比较内敛的那种性格，对这种热情的有点过头的学生她还真的不太能应付，但是身为老师，她也不好把自己的学生晾着，只好微笑点头回应，嘱咐他让他好好学习。

“好的，许老师！”

他这一声给罗十五喊醒了，罗十五动了一下，偏头看他，用眼神询问他又发什么疯。

江月泽唇角微扬，开口：“我和许老师打招呼呢。”

罗十五皱眉，抬头望去，窗台旁空荡荡的，哪有一个人影。罗十五低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难得主动开口和江月泽说话：“她刚才来过了？”

她自然指的是刚才离开的许愿。江月泽点头，用手比划了一下：“是啊，就在这个窗口。”

罗十五“哦”了一声，他站起身。

江月泽几乎是立马开口问：“你去哪？”

罗十五转头淡淡的看向他：“我想我应该没有和你报备的必要吧。”

他关上门出去，江月泽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江哥。”见罗十五走了，坐他前面的男同学这会才敢插空来找他说话。

“怎么了。”江月泽转回来，习惯性的扬起一抹笑容。

“他走了吗？”

虽然他仍旧是笑着的，但是这会明显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他左手撑着脸，右手顺手拿起放在手边的按动笔：“嗯，走了吧。”

男同学闻言站起来，踮脚瞧了一会，这才坐下，长呼一口气，安抚似的拍拍自己的小心脏，他突然双手合十：“求江哥同款早餐豆浆油条商家地址。”

江月泽抬眼看他。男同学立马解释，他压低声音：“江哥你别误会！是别人让我帮她问的。”

误会什么？

江月泽笑了一下，也没问他应该误会什么，而是抬起手指轻轻发力，“咔哒”一声，笔尖弹出来。江月泽的手指修长笔直，骨节均匀的分布着，拿起笔的动作居然别有一番风味。他笑起来的时候，两个明亮的眼睛总是微微眯起，一闪一闪的让人难以忽视，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盯着看。他轻轻点了两下桌面，拉回前面这位同学的思绪。

“拿张纸，我给你写。”

罗十五在阳台上隔着飘窗看了一眼，许愿果然不在办公室里面，而且看情况，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

他转身从另一边楼梯的绕下去，刚好在楼梯口碰见从楼上拖完堂下来的唐川。

唐川，作为五中唯一尖子班的班主任，大学主修的是学科数学，因为是留学回来的，有时候也会兼任一下英语口语的教学，他鼻梁上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不但为人做事一板一眼，收拾学生的手段更是及其毒辣，可以说，几乎没有他收拾不下来的学生，而且他最讨厌的就是罗十五这种一点都不把校规放在眼里的差生。

罗十五直接选择无视他，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唐川推了推眼睛，在后面严厉的开口叫住他：“罗十五！”

罗十五停下脚步，转头冷漠的看他。

“现在要上课了，你去哪！”

“上厕所。”罗十五对他同样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二楼是没有厕所吗？需要下楼去？”

罗十五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回答：“二楼厕所里有人抽烟，不想去。”

对于这种破坏校风校纪的行为，唐川一点也无法忍受，他立马板起脸，也顾不上罗十五往哪去，转身就往二楼厕所走。

还没走进男厕所，唐川在门口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他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去，把里面正在抽烟的惯犯江启铭和另外几个人抓个现行。那个课间，整栋楼都听得见他怒发冲冠的吼声。

而其中唯一一只漏网之鱼叫做——王飞飞，性别为男。

他今年刚上高一，今天也是第一次被江启铭一行人哄骗来厕所体验他们口中所谓的新奇感受。因为抽到一半有点尿急，他急急忙忙冲进厕所隔间里，他从小就不习惯在外面和别人坦诚相见的上厕所，为这事还被李杰取笑道怎么这么像个小姑娘。他面红耳赤的跑进去，放完水后，在里面蹲到自己冷静下来后，刚要提裤子站起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鞋底摩擦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巨大的怒吼，他立马察觉到不对，又蹲了回去。

这反倒让他侥幸逃过一劫。

他在隔间里面蹲的腿麻，终于在听不到一点声音后，这才敢提起裤子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江月泽靠在墙边，低头把玩江启铭刚才走的急掉在地上的打火机，见厕所里面还有人出来，他的口气中带着嘲弄：“哟，这还有漏网之鱼。教务处请？”

王飞飞被他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的：“你你你...我们无冤无仇的，你为啥要举报我们。”

江月泽这才发现他有些面生，应该不是江启铭之前身边那几个人。王飞飞眼神在江月泽看上去有些蠢，眼里的惊恐也不像是能装出来的样子。

他沉默了几秒，最后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走吧，以后别和江启铭他们鬼混了，会吃处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