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答案 第6章 第 6 章

王飞飞叫这个名字不是没有原因的，听完江月泽的话，他“嗖”地一下窜了出去，跟要起飞似的。他本就是被江启铭那伙人骗进来的，不管怎么说，他犯不上莫名其妙的跟着他们背上一样的处分。听完江月泽所说的话后，他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恨不能立刻与江启铭他们划清界限。瞅见江月泽丢过来那个说是给他留作青春纪念的打火机，他只觉得这玩意就是块烫手山芋，哪敢伸手去接。

谁稀罕这种东西做纪念品啊！王飞飞一边拔腿狂奔，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今天的阳光很好，江月泽慵懒地靠在阳台边，目光追随着王飞飞远去，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他转头望去，只见罗十五站在楼下的花坛边缘。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江月泽立马笑着朝他挥手。罗十五目光深沉，几秒钟后，他别过头，接着转身离开，没了踪迹。

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唐川手笔，学校这次的办事效率高得出奇，也很重视。没过几天，对江启铭他们一伙人的处分决定就下达了，几个人一个都没跑脱，而且还牵连出之前的一系列事情。除了五千字的检讨之外，学校还把这个处分通知在公告栏张贴了几天，并且在周一的全校大会上拿这事给全体同学做反面教材。这件事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让整个学校喧闹起来，每到下课，总有同学刚从别人口中听闻这个处分，便满心好奇地急匆匆跑下楼去围观公告栏。

“江启铭，李杰，赵王迦等人在上课期间勾结校外的闲散人员，多次对本校同学施加暴力威胁，给当事人造成了极为严重的伤害，而且屡教不改……”王飞飞在人群后方踮脚，伸长脖子往公告栏里面看。看着这些字眼，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从后背升起，不禁暗自庆幸自己醒悟得够早。

此时，罗十五恰好路过这里。他的脚步缓缓停在王飞飞背后距离公告栏不远的地方，他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公告栏上，只是淡淡的一瞥。

而在校园中的某个僻静角落。

一个男孩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鲜血从破裂的嘴角流出，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在满是泥土和泪痕的脸上肆意纵横。他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秦禾像是消耗了太多体力，他略显疲态地在旁边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下，接着从兜里摸出一根烟。他熟练地叼在嘴里，“嚓”地一声点燃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他就着那小火苗用力一吸，烟头瞬间亮起橙红色的火光。

“江哥，是江月泽那个小杂种举报的。”李杰满脸谄媚地开口，一边说着，视线从吴子华身上挪开，身体也不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

江启铭站在人群中间，自然没瞧见李杰那些细微的动作。他缓缓地深吸一口烟，胸腔微微鼓起，然后缓缓吐出烟圈。那烟圈打着旋儿缓缓上升，在空气中慢慢飘散开来。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厌恶：“江月泽那个小贱种……”

“江哥，要不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他也是个私生子，就算真的……”旁边有个男生刚说到这儿，突然停顿了一下，抬起手在脖子上轻轻一抹，做了个十分吓人的抹脖子动作，“也不会有人在意。”

江启铭猛地扭头瞪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这个男生，眼睛里满是不耐烦：“你有没有点法律意识，这他妈可是犯法的，你他妈想死别带上我。”

被他这么一瞪，旁边的男生立马不吭声了。江启铭皱眉，又开口问道：“他现在在哪个班？”

“6班，江哥。”

江启铭将烟头往地上一扔，然后抬起脚用力碾了几下，直到那点火星彻底熄灭，只余下一小撮黑色的烟灰。

做完这些，他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个新来的呢？”

李杰知道他说的是谁，急忙回答：“江哥江哥，他说他以后都不来了。”

“不来了？”江启明没有说话，倒是秦禾在一旁嗤笑出声：“进来了还想跑？”

李杰心底着实有些害怕秦禾，他自己以前就没少被秦禾揍。秦禾这个人，总是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阴霾之中，让人觉得压抑。

他没上完高三就辍学了，也没出去找工作，而是一直在学校鬼混，是他们这伙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李杰听到秦禾那嘲讽的话语，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不是你逼人家的吗？”

秦禾听到这话，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投向李杰。

李杰顿时浑身紧绷，瞬间消了声。

江启明似乎有些不悦，他微微撇了一眼地上还在瑟瑟发抖的吴子华，不耐烦地呵斥道：“在这儿瞎吵什么吵，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说完，他随手拍了拍刚才蹲在地上时落在裤腿上的烟灰，刚一抬头，目光就与罗十五撞了个正着。

罗十五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这群人的对面。

吴子华此刻也看到了罗十五，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嘴里喘着粗气，身子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挣扎着撑起身子，艰难地朝着罗十五爬去。血和泪混合在一起，不断从他的脸颊滑落，一滴、两滴……每一滴都重重地砸落在泥土里，溅起水花。

“救救我……罗十五，求求你了。”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和嘶哑，已经变得十分微弱。

李杰在后面“我草”了一声，然后迅速缩回脖子，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秦禾就像完全没看到这个人一样，自顾自地起身就走。

江启铭不知道罗十五听到了多少他们刚才的对话，他没有说话，身后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吱声。

一时间，空气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树叶被风吹过时发出的“哗哗”声，还有吴子华那几乎不成调的、断断续续的哀求声。

“罗十五……”江启铭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他缓缓抬起脚，朝着吴子华踹了过去。吴子华单薄的身子被这一脚踹得往旁边晃了晃。江启铭见状，不屑地嗤笑一声，口中说道：“你还盼着人家来救你呢，你上次是怎么诬陷别人的，都忘了？”

吴子华瞪大双眼，仿佛一下子就被带回了那个下着小雨的午后。

明明他的高中生涯才刚刚开始。就因为不小心得罪了江启铭，就被他们这伙人扯着头发，硬生生地从教室里拖了出去。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剧痛，双脚在地上无力地乱蹬，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们一路把他拖到学校后面的花园里。冰冷的雨水无情地砸落，打湿了他崭新的校服。

一到花园，那雨点般密集的拳脚就朝着他招呼过来。他只感觉身体各处传来剧痛，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入。指甲不由自主地深深嵌入肉里，在手背上掐出一道道深深的印子。尖锐的嘲笑声伴随着冰冷的雨滴，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他那满是水渍的校服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泥水。那些泥水四处飞溅，有的溅进了他的耳朵，堵住耳朵让听力变得模糊；有的糊住了嘴巴，让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想张嘴呼救，可是嘴巴被泥水和恐惧填满，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连哭都哭不出来。江启铭临离开时，居高临下地踩在他的肩膀上，发出冰冷刺骨的声音：“要是告老师，后果你自己清楚。”这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回荡，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一团乱麻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不敢回教室，连起身找个能避雨的地方都做不到，只能在雨中紧紧缩着身子，浑身颤抖个不停。

一把雨伞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里。罗十五将手中的伞扔给他，然后转身离开。

可是，当学校追查起来的时候，他一口咬定说是罗十五霸凌的他，小花园里面的监控坏掉很久了，而门口的监控却只拍到了罗十五在那个时间从那个门口出来的画面。想到这儿，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无力地松开了紧抓住罗十五裤腿的手。

江启铭对他这种表现很是满意，又一次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刺耳，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刺向罗十五。他肆无忌惮地在罗十五身上上下打量着，话语中充斥着挑衅的意味：“不过我真没想到，罗十五你还真有两下子，这样都没被开除。”

罗十五像一湾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眼神毫无温度地静静注视着江启铭，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不过我警告你，以后要是看见我，最好乖乖地绕着走，否则，咱们来日方长。”

罗十五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打心底对江启铭这种毫无来由的威胁感到厌烦。冷冷地回道：“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最好是。”江启铭又冷笑了一声，然后朝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示意离开。李杰落在最后面，鬼鬼祟祟地偷偷瞧了一眼罗十五，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不是害怕，也不是厌恶。

很快，这个角落就只剩下罗十五和吴子华两个人了。

吴子华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一般，喉咙因为过度嘶喊变得异常嘶哑，连一丝完整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罗十五只是扫了他一眼，冷漠又疏离。

这时，罗十五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录音笔，轻轻放在吴子华面前的地上。那黑色的录音笔在满是泥土的地上显得格外醒目。吴子华费力地抬起头，鼻涕、眼泪混合着泥土，把他整张脸糊得面目全非。

“我录音了，想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罗十五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

吴子华一下子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缓缓伸出满是泥土的双手，动作小心翼翼的。他把录音笔轻轻搂在怀里，陷入茫然，接着又突然被巨大的悔恨所淹没，小声地啜泣起来：“对不起，罗十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我真的，不想被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