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梦蘅芜 第81章 我爱口流血

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又命人到外面书房中请贾赦，还未等人来回话，一时只见周瑞家的进来，笑道：“奴婢请大太太安，二太太正请林姑娘过去呢。”

“我已叫人去请大老爷，还请她稍作等待。”邢愫语毕，却见丫鬟秋桐一脸踌躇，悄悄的用手指着林黛玉努嘴，邢愫度她神情，已猜到了大半。

她心里不由失笑，贾赦好端端的，却不愿见她妹子的遗孤，想来还是在为当年之事生气，连带着冷落了林黛玉。

邢夫人因向黛玉笑道：“哦，我倒想起来了，老爷连日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还是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了，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你的几个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也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出来，告诉舅舅舅母，我们能解自然替你解了，不要学作中山狼外道的人尽皆知才是。”

春梅冷笑一声，指着邢夫人的鼻子骂道：“好个讨厌的老货！”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林黛玉听了，更是直冒冷汗，忙站起身来告辞，邢愫瞥了春梅一眼，只装作没听见，却对林黛玉冷淡了许多，亲身体会才懂了贾赦的意思，邢愫又说了番客套话，并不苦留，何况又有周瑞家的等待，遂命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林黛玉过去。

于是黛玉告辞，邢夫人命仆从送至仪门前，回身便把房门闭了。

林黛玉回头望着，心里不是滋味，狠狠瞪了春梅一眼，哪知春梅亦不在意，冷笑道：“姑娘的眼睛莫不是生了疔，老看我作什么？”黛玉自取其辱，又不好发作，一时进入荣府，下了车，由周瑞家的引着，进入堂屋中，迎面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荣禧堂”。

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故住在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周瑞家的引黛玉进东房门来。

周瑞家的让林黛玉坐，黛玉暗地里度其位次，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彩云、彩霞忙捧上茶来。

林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量那些丫鬟们，那妆饰衣裙，举止行动，果与别家不同。茶未吃了，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正是金钏儿，听她笑道：“太太说了，请林姑娘到那边屋里坐罢。”

周瑞家的听了，引黛玉到了小正房内。

桌上并无他物，只磊着书籍、茶具。王夫人坐在西边下首，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便自向椅上坐了。

王娥一怔，心里惊讶黛玉自幼便有如此心机眼力，因再三劝她上座，黛玉亦不愿意，着实上不得台面，倒叫屋里丫鬟小瞧，故笑道：“你莫多心，所谓事不过三，我是高看、器重你的一番心，真心为的你，你就不要再推脱了。”再四相劝，春梅忽笑道：“姑娘再不坐，便是奴婢替姑娘坐了，以了太太的情，也是两全的法子，既不叫太太失了体面，又不叫姑娘为难。”

林黛玉忙挨着王夫人坐了，王娥笑道：“你舅舅斋戒去了，日后再见罢，只是我有一句话嘱咐你，府里的姑娘们都极好，以后在一处，念书认字，或做针线，或偶尔玩笑，都是极好的，但我有一件不放心的事。”她的神色冷了冷，知道贾珍等都是在女人身上做工夫的。

“我有一个孽根祸胎，六年来都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去庙里还愿去了，还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他便知了，以后你不用睬他，姊妹们都不敢沾惹他的。”

林黛玉听出话外弦音，因陪笑道：“舅母说的，可是我那位衔玉而生的哥哥？”

王娥见她仍问，知是不妥，又笑道：“正是，你珠大哥哥、元春姐姐也为他头疼呢，去年病了半年，这半年来还不知情性改了没。偏你元春姐姐近日入宫，你又来了，竟生生错过，无缘见她，然念及府里还有三个姐妹跟你作伴，并不无趣，往后你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也自是别院另室的，就不必沾惹了。”

林黛玉问道：“我在家时曾听见母亲常说，二哥哥虽极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

王娥冷笑道：“原来你母亲还跟你常说过？那你更不知原故了。他与别人不同，自幼有老太太疼爱，同姊妹一处，最是娇生惯养。女孩子和他多说一句，他心里便乐，无端生出事来，所以今日嘱咐你别理他，横竖不归我管，随他去得了。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只休信他，若信了，将来有你好果子吃。”

说了一会子，便命人将黛玉送至贾母处，王夫人冷眼看着，又命金钏儿把凤姐叫来。

一时凤姐来了，王娥开口问道：“你瞧见林丫头怎么样？”

王熙凤想了一会儿，笑道：“依我说，我就怕和她说话，所以也没敢跟她说上几句。”

王娥问道：“这是怎么说？”

王熙凤想了一回，笑道：“她必定一句话拉长了作两三截儿，拐着弯咬文嚼字，拿着腔儿，哼哼唧唧，急的我冒火，难道必定装蚊子哼哼就是美人了？”

“人人都跟你似的，那不得乱了套了，再说，你们平儿不也是这样？”王娥失笑道。

“叫我改好了呢。”王熙凤笑回道，“不过林姑娘虽讨嫌，方才她的那一个丫头就好，聪明伶俐，真真讨人喜欢，两遭儿说话虽不多，听那口声就简断。”

王熙凤露出一个笑，点唇道：“总体上没有那种带着刻薄中透着恶毒，又有带着蓄意挑衅，还偏偏要故作姿态，装体贴装大度装善良的惺惺作态，靠着无理取闹再加上声音又尖锐刺耳的烦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