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连真没离开多久,一阵冷风袭来,贺怜玉没忍住蜷缩起肩膀。
一件氅衣被披到肩上,寒冷稍稍褪去,季衡的手轻轻地碰到她的颊侧,温暖只一瞬。
贺怜玉道:“天色晚了,我们今日暂且歇下,抓那珍兽的事,明日再说吧。”
两人点头称是,换了个地方扎营生火,夜幕降临,沧山白雪皑皑,黑夜之中漫天飞雪,徒增寒意。
篝火前,贺怜玉伸手取暖,季衡站在帐外,隔着半掩的长帘,那双裸露在风雪中的手骨节微微泛红。
“季衡,过来。”贺怜玉道。
季衡乖顺地走过来,贺怜玉道:“进来取暖吧,站在外面像什么话。”
“臣是侍从,不敢同殿下同处一室,”季衡迟疑片刻道,“我……”
“话真多,”贺怜玉一把拽过他的手,“我叫你进来,你就进来。”
季衡一怔,掌心处传来的温热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小心翼翼地在贺怜玉面前坐下,异常局促地低下头。
隔着跳动的火光,少女的面孔无比清晰,她正无聊地托着脸,脸蛋虽稍显稚气,却难掩眉眼的精致。
贺怜玉偏了偏头,他慌忙移开视线。
帐内生着火,十分温暖,他却觉得有些难耐,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翌日,沧山日光初显,天空笼罩在一层薄薄的云雾之中,天色黯淡。
碧眼白兽只在雪山出没,白天才会出来觅食,贺怜玉一行来到半山腰,季衡先去前探路。
他去的时间有些长,贺怜玉正犹豫要不要去把人找回来,季衡的身影便出现在视野的尽头,他手里赫然是一只白色的小兽。
【恭喜宿主完成事件{沧山雪猎},目前任务进度:16/100】
贺怜玉赶忙上前,观察了一番那小东西,碧眼如森,通体雪白,模样可爱极了。
见这幼兽实在可爱,贺怜玉伸手,想要摸摸它的脑袋,这幼兽却张开一张小嘴,牙尖嘴利地就要咬过来。
季衡一把拽住,道:“殿下,碧眼白兽毕竟是野兽,还是小心为上。”
贺怜玉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血痕,心里一慌,下意识碰了碰他的伤处:“受伤了?”
季衡有些局促地退了退,道:“那母兽追得很紧,避开她花了不少时间。”
“你不舒服?”贺怜玉见他闪躲,便收回了手。
“回殿下的话,”季衡面露尴尬,“我是中原人,族民之间,一般不会触碰这里。”
贺怜玉道:“这样啊,那要什么关系才可以碰?”
季衡浑身一滞,又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贺怜玉见状,也不再为难他,只道:“我原以为你是去探路了,怎的直接将这家伙抓来了?”
“殿下对我如此之好,人总是要想着报答才是。”季衡道。
哇咔咔,怪不得季衡一心想要抓到这只珍兽,原来是承了她太多好,想要报答,报答成功,幸福指数自然就上升了。
真是一个超级好少年!
一想到男二后续剧情的发展,贺怜玉就忍不住心生苦楚,整理下情绪,道:“既然这碧眼白兽我们已经到手,速速离开吧,沧山天寒地冻,不宜久留。”
二人应声称是,一行人回到营地收拾一顿,步履匆匆便要离开。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人的惊叫,紧接着由远及近,响起狼群的嚎叫声,乌兰立刻道:“殿下,听这声音,定是狼群狩猎,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不行,”贺怜玉道,“既是有人遇险,我们不能不管,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乌兰道:“既然如此,殿下等我,我去去就回。”
话毕,乌兰朝着声音的来源大步而去,半刻后,她回来原地,表情有些奇怪,道:“殿下,是羽连真他们。”
贺怜玉微一凝眉。
“殿下,那羽连真素来与我们不和,我们何必救她?”乌兰道,“再说了,这沧山本就是危险之地,羽连真自己要来,害苦自己,更不关我们的事。”
贺怜玉摇摇头:“既是碰见,没有见死不救之理,乌兰,你拿我的弓来,我们去帮帮忙。”
“殿下……”乌兰有些讶异,但也没有忤逆她,还是照做了。
沧山,天翎角。
羽连真眉头锁得死紧,盯着眼前不断靠近的狼群,额头汗珠密布。
本来是想抓那碧眼白兽的,没想到误入此处,还跟狼群起了冲突。
草原上的狼一贯凶悍,雪山里的更是凶煞至极,碰上了非死即伤。
她此来沧山,手下带得并不多,刚才还伤了一个,眼下五六个人手持砍刀,背对狼群,节节败退。
该死!
站在最前的头狼舔了舔牙,森白的兽齿泛着寒光,下一刻,它高高跃起,接朝羽连真直冲而来。
“小姐,快退至我身后!”身后仆从失声惊叫。
“少废话!”羽连真怒道,“哪有主子躲在后面逃跑的道理,给我闪开!”
雪狼凶戾的面孔在视野里越来越大,羽连真咬紧牙关,手中长剑挥出,铁器与寒冷的空气摩擦,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尖锐声音。
咻——!
意料之中的触感没有如期到来,长剑挥空了。
头狼身体在空中一滞,最后竟软绵绵地瘫倒在地,狼群惊恐万状,嚎叫声此起彼伏。
一支长箭洞穿了它的身体,血液缓缓流出。
羽连真惊疑地望向山崖处,白衣少女面色冷淡,她收回弓,轻声道:“还愣着做什么?”
赫连玉!
顾不得那么多,羽连真迅速持剑击退狼群,身后的仆从只愣了一瞬,立刻紧跟她身后,动作干净利落。
头狼一死,狼群士气霎时溃散,没过多久便嚎啕着奔逃,消失得一干二净。
羽连真擦掉脸上的血迹,盯着贺怜玉看了一阵,有些不甘地道:“今日你于我有恩,我日后必会报答。”
“不必了,”贺怜玉道,“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羽连真登时气血上涌,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赫连玉,这么不领情!
但刚刚得了别人的帮助,她实在开不出口发泄怒气,整张脸涨的通红,活像只煮熟的虾子。
这时她才注意到那对方侍从的手里,赫然是一只碧眼白兽,惊呼道:“你,你们竟然抓到了!”
“那是自然,”乌兰翻翻眼皮,“我们殿下出手,不比你……”
“慎言。”贺怜玉微微瞥了眼她,乌兰立刻收声。
羽连真银牙紧咬,像是做了什么极大的决心,大声道:“罢了,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会偿还,我们走!”
话音刚落,羽连真一行简单打点了下,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
乌兰幸灾乐祸道:“这个羽连真,之前还嚣张得不行,现在好了,夹着尾巴做人。”
“我看她心性倒是不坏,”贺怜玉道,“危难时刻,也不抛下他人,顾着自己逃跑。”
“殿下,时候不早了,”季衡道,“我们快行离开吧。”
贺怜玉点点头。
陵萨草原。
游猎结束,各族队伍陆续返回,众人翘首以盼,好奇着今年的魁首花落谁家,贺怜玉手里那只碧眼白兽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遭的侍者纷纷围上来,希望讨个好彩头,恭维道:“三公主拿下珍兽,想必又是魁首。”
贺怜玉刚想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玉儿!”
一听这莫名其妙的语调,贺怜玉连忙闪躲开来,季衡挡至她身前,凝眉,面色不善地看向来人。
叱罗恭被挡住,顿时不满道:“玉儿,你还同我见生?”
“殿下游猎刚刚结束,身子疲惫,”季衡冷冷道,“您请回吧。”
叱罗恭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恍然大悟:“哎,你不就是那个玉儿新收的小东西吗?这回也跟出来了?”
季衡眉心一皱,对方对赫连玉的亲昵称呼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是我的侍卫。”贺怜玉无奈道。
“刚收的侍卫你就成天带着,”吃叱罗恭不无酸意,“这么喜欢?”
贺怜玉笑了笑,很轻地碰了一下季衡的下巴,故意倚靠过去,道:“他长得漂亮呀。”
叱罗恭:“……”
季衡小心地往下看去,贺怜玉睫毛很长,蹁跹若蝴蝶振翅,很轻柔地抖动,身上味道带着清新的雪气。
她这是在……撩拨自己吗?
他移开了视线。
几天后的宫宴上,贺怜玉把这碧眼白兽呈给了圣上,对方龙颜大悦,赏了她许多好东西,原主的地位算是稳固住了。
宴后,羽连真别扭地给她送了东西,权当还人情。
曲终人散,贺怜玉浑身疲惫,回了帐内。
宫宴嘈杂,她感觉有些头痛,半躺在卧榻之上,差遣人倒水。
那水很快被人呈了过来,帐内只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贺怜玉眨眨眼,看清了来人。
“季衡?”贺怜玉笑笑,“你还在啊。”
那人没做声,好半天才道:“臣在。”
贺怜玉酒喝得有些多,头脑里灌着醉意,她想了想,道:“季衡,你说说,你当初为什么要做我的侍卫?”
季衡沉默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殿下于季衡有再造之恩,我无法回报,只求此生……”
他顿了一下,神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惟奉殿下一人为君。”
对方说这话的语气过于庄重,贺怜玉忽然觉得有些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