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极深极沉的吸了一口气,仍不答裴信。
“若真是那小子,恭喜你啊!李子修,手把手教了个对手出来,但你还真别说,冲着他拒不招安,毁书斩使,这股桀不训又离经叛道的劲儿,我还挻欣赏他,这股劲,正是你缺少的。”裴信带着四五分兴灾乐祸,又说。
李胤则是更为深沉的吸了一口气,在心暗忖,这小崽子岂止拒不招安,毁书斩使,抛开罪已诏不说,只怕此次上邶,大丰,南越,景国,四国突然攻打大绥,都是他一手策划。
想到此,李胤有些坐立不安,很明显,楚羿这么做的目的显而易见,只是为逼文帝下罪已诏召回他,这盘棋下得够大,能周密完备布局到这一步,这五年,得怎样挖空心思,劳心竭力。
李胤心尖不觉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很疼,同时也很害怕。
“陪你一天了,裴尚书还不回来,我也该回去了,门吏也没来报,只怕小楚羿在外面久等。”李胤站起身,弹了弹衣裳,说。
“就走了,不再坐坐,说不一定一会儿咱裴尚书就回来了。”裴信挽留道,他想挣扎着起来,又不能够。
“安份躺着!等来了你帮我打听打听,就怕是故意躲着我。”李胤苦笑说,实际担心的也是这点,倘裴桓是真故意躲他,李长阳十之**出事无疑。
临走,李胤到床边给裴信把被子整理好了,再又说一遍“走了啊!”,方才出去裴信房中。
然出来尚书府,根本不见楚羿。
“这么早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多陪陪裴将军。”
李胤正是在引颈搜寻楚羿,忽听见楚羿的声音,即见楚羿从尚书府角落把马车赶到他面前停下。
“怕你久等。怎么停到那里去?”李胤笑问。
“那里不挡路。”楚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把辔头挽成圈,放在前室,下来马车,卷起车厢芦帘,朝李胤说:“王爷,请上车。”
李胤摇头笑了一笑,走了过来,一步迈上马车,却没进去车厢坐,而是而是前室虚左,把右边操纵马车的位置留给楚羿。
楚羿微微吃惊地看着李胤。
“一个人坐车厢多无趣,一起坐前面,还能说说话,有趣多了。”李胤偏头一瞧楚羿,用手拍了一拍前室,意思让楚羿快点,走了。
楚羿道了个“好”字,放下芦帘,心突突直跳,从马头绕过来,身体略显僵硬的坐到前室,以前与李胤同乘一骑,被李胤一把拎坐在面前,也不至于太紧张,现在,但凡与李胤的距离近一点,楚羿就不可自控的紧张,以至于不握辔头,就开始赶马车。
李胤把辔头塞给楚羿,扶额大笑,不过他并不知楚羿是紧张,以为是忘记了。
楚羿尴尬得真想找个地洞钻了去,但见李胤这般开怀大笑,他也勾起了嘴角。
也是因为这一点,俩人不像来时沉默,一路都说说笑笑,慢慢悠悠赶着马车在热闹的集市中穿过,集市两边摆满卖各种新奇小玩意儿的摊点,小贩的吆喝声从街头传到巷尾,好生闹热。
“等了多久?”李胤突然问楚羿。
“两个时辰吧。”楚羿回。
“这么久,想要点什么作为补偿?哎,竟然有卖糖人的,你不是喜欢吃糖,我给你买一个作为补偿。”李胤自个儿说着,不等楚羿回答,他又自个儿做了决定,长腿点地,下去马车,站在那糖人摊点前,仔细瞧了又瞧,看看准备给楚羿做个什么样子的糖人。
见李胤下去马车,楚羿也随勒马,停下马车,下来,走过来,站在李胤身边,两人长身玉立的并排站在那糖人摊前。
“两位公子想要什么样子的?花虫鸟兽,甭管天上飞的,水游的,只要你们说得出名字,老汉我都做得出来。”那卖糖人的小贩拍胸脯道。
那糖人摊上,放着一个圆木盘,木盘上凿有一些小孔,现成做好样式的公鸡,猴子,雄鹰,及其它花鸟的糖人就插在那小孔中,展示给人看,也供人挑选。
“你想要那个?”李胤问楚羿。
“只要是你挑的,我都喜欢。”楚羿脱口而出,立即后悔说错了话,想要收回已然来不及。
李胤扭头一瞧楚羿,似笑非笑道:“小嘴这么会说话呢。”说完,随把头扭回来朝那小贩道:“我想要个鼲鼠,能做?”
那小贩一听,再又一拍胸脯,保证道:“不就是个鼲鼠,简单,公子稍等。”
说着,那小贩把锅里的糖在火上熬化了,拿起勺,在从锅中舀起糖前,先在摊点上用以浇铸糖人的光滑石板上抹一层油,以防粘糖,再放上一根竹签后,方才舀起一勺牵丝的糖飞速在石板上来回浇铸,画出造型。
只见那小贩眼疾手快,眼到手到,待停下时,一只翘着尾巴的鼲鼠就已做成。
“公子,看看可满意?”那小贩从石板上铲起糖人,殷勤递给李胤,神色得意道。
李胤接过,在手里细细端详,很是满意,点头道:“满意,多少钱?”
“收费三文。”小贩道。
李胤习惯性的在腰间取钱付钱,一摸,腰间空荡荡,他哈哈一笑,扭头看向楚羿,道:“我给你买糖,你来付钱。”
“好。”
楚羿正是取下钱袋欲付钱,就听李胤说,从钱袋拿了三文钱,付给了小贩。
小贩道谢不已。
看李胤饶有兴致,楚羿试探性的问:“要不要再逛逛?王爷。”
“没什么可逛,就只是看见糖人,想你喜欢,想给你买。给——”李胤把鼲鼠糖人递给楚羿。
李胤并不觉得他这话有什么问题,楚羿却被撩得小鹿乱撞,伸手去接糖人的同时,低声问:“王爷为何要做鼲鼠?”
“想到初见时你给我烤鼲鼠吃,就做了。”李胤笑了一笑,说。
楚羿听了,嘴角微勾,正欲接过糖人。
“楚羿。”忽一个女子从背后喊楚羿。
楚羿的手顿在半空,与李胤同时回头看。
就见一名脸戴着白纱遮面巾,身穿一袭翠绿烟纱裙的女子风姿绰约的站在距离楚羿一丈之处,见楚羿和李胤同时看向她,那女子宛若秋水的双眸柔情的唯直视着楚羿,轻启檀口,语气中带着故人重逢的惊喜:“还真是你啊!我以为是我眼花。”
“皇甫娣。”楚羿惊异,凭眼睛他认出对方,在心里道。
五年前紫宸殿上只知李胤犯了谋逆大罪,是那里来的证据证明此事,楚羿不知道,后来他让神策军刺探到当时的过程,知是皇甫娣向高家父子提供了一封所谓证明李胤谋逆的书信证据,而她也被打入死牢,如今怎会在这里?
想到这些,楚羿尤为警惕,他没有答理皇甫娣,收回了目光,转看向李胤,一面欲再接过糖人,一面温声道:“王爷,你若是不想逛了,咱们回家。”
“楚羿,你不认得我了?”
不及李胤回答,皇甫娣看楚羿不答理她,她款款朝楚羿走过来,把遮面巾微微摘下让楚羿看到她的脸,随即戴回去,带着哭腔问楚羿。
李胤没见过皇甫娣,他压根不知这位有倾国倾城容颜的女子是谁?从对话中听出对方与楚羿是旧识,一拍楚羿肩膀:“糖人我先给你拿着,别让人家姑娘难过,有什么事跟人家说清楚!”
“谁的马车?劳烦让让,不够过路。”
就这时,几名推着摊点的小贩叫嚷起来。
“我去给人让路,把马车赶去前面等你。”李胤再又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楚羿肩头,就去赶马车了。
皇甫娣的目光始终盯在楚羿身上,而楚羿的目光则始终盯在李胤身上,直看到李胤把马车赶到前面巷道等他,笑着朝他摇了摇手,示意他赶紧跟人家说清楚,楚羿方才点了下头,看向皇甫娣。
“楚羿,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方才故意装不认识我,是担心我的身份。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皇甫娣自以为是说,想让楚羿跟她走。
“有事快说,我没空跟你坐下谈。”楚羿冷声回道。
“楚羿,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总是这么冷淡,我知道以前在王府是我不好,身为郡主,没有管好奴仆,任由他们欺负你,那次,因为一匹马,陈管家.....”
“回去告诉让你故意来接近我的人,北境王当年的不杀之恩我楚羿已经报完,今后无论是谁?包括你,胆敢对王爷动邪念,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楚羿没耐心听皇甫娣忏悔,反先无情警告,打断了她。
“不是,楚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皇甫娣满脸委曲,她是真听不懂楚羿的话,星眼中,晶莹的泪珠儿大滴滚下,又恐被他人看到,赶忙用罗帕拭。
泪水是女人最好的武器,看皇甫娣哭,楚羿二话不说,撤身就走。
李胤坐在前室,假装看别处,实际余光贼嗖嗖的偷偷关注着楚羿,见皇甫娣拭泪,楚羿竟然转身就走,李胤直摇头:“小崽子,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不说哄哄人家,还转身就走,看你以后怎么娶媳妇。”
就这时,恰恰有纨绔子弟怒马招摇过市,使得人群尽皆往边上躲让。
皇甫娣见状,顺势故作被撞,往楚羿身上扑了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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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