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会成人之美!”
李胤见那纨绔子弟怒马过市,人群把皇甫娣撞扑向楚羿,他夸赞那纨绔一句,结果下一刻却让李胤大开眼界,什么叫成人之美不算美,还得那人解风情。
只见楚羿感觉到有人向他扑来,回头见是皇甫娣,随眼疾手快一把逮过一个行人,将那行人轻轻一推去,由那行人与皇甫娣撞个满怀,自己则若无其事走了。
皇甫娣看接住她的人不是楚羿,竟然是位不修边幅的腌臜男人,让她好不恶心,急切从那男人怀中挣脱开。
这时,就见一位样貌灵秀,身穿妃色衣裙的髫年之女神情着急的朝皇甫娣跑来,这小丫头身后跟着七八名打手,来到皇甫娣身边,那七八名打手把挨近在皇甫娣周围的人都撵开,把皇甫娣保护起来。
那丫头恭恭敬敬朝皇甫娣施礼毕,方道:“可算是找到您了,南宫姑娘,快跟我走,柳妈妈找您。”
“楚羿,我改名字了,叫南宫娣,你若是想找我,就来满庭芳。”皇甫娣临跟那小丫头走前,眼神复杂的朝楚羿的背影喊道。
满街行人听得是满庭芳的南宫娣,无不驻足,皆拿眼睛看皇甫娣。
这满庭芳的南宫娣在帝都可是出了名的一流名妓,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多少王孙公子为求她墨宝,一掷千金,数不清的豪强大贾,为一睹她芳容,更掷万金,均不得见,只听传言她有倾国倾城的容颜。
楚羿好似没听到一般,只管疾步往李胤走去。
“南宫姑娘,别看了,柳妈妈催得急,有大官人等着呢。”那小丫头看皇甫娣不移眼楚羿的背影,催促道。
“什么大官人?有他官大?”皇甫娣道。
“南宫姑娘您是说那位俊俏公子,他是什么官儿?”那小丫头一脸疑惑望了一望楚羿的背影,问皇甫娣。
“你听过楚北王吗?昭儿。”
“当然听过,不就是前些日子率大军围困帝都的那人嘛!”那小丫头名叫昭儿,她回答道。
“是啊!他现在可是堂堂楚北王,而我,从金枝玉叶的郡主变成了如今取悦他人的妓子,想想都令人发笑。”皇甫娣说着,一声苦笑,眼泪又滑落下来,赶紧拿罗帕拭之不迭。
“南宫姑娘,您怎么又哭了?难道说刚刚那位俊俏公子是您的心上人?他走了,所以您哭?”昭儿没听懂皇甫娣的话,又疑惑不解问。
“若是心上人就好了,他以前不过是我府上的一个低贱马奴,我若早知他会有今日的飞黄腾达,那时就对他好点,还惦记那薄情郎作甚。”皇甫娣眼神里露出深深的后悔,缓缓说道。
“您那时对他不好吗?”昭儿又天真的问。
“他有一双跟别都不一样的碧瞳,不是我一个人对他不好,整个王府没有人对他好,都欺负他,辱他,骂他,打他。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他心里应该很开心吧!他现在是北境霸主,而我们这些曾经欺侮他的如今人却沦为卑贱妓子......”
说到这里,皇甫娣哭笑,再又深深看一眼楚羿挻拨的身影,又说:“走吧!不是说有大官人等着么。”,说完,方似有不舍的领头昭儿等人回去了满庭芳。
皇甫娣之所以知道楚羿身份,是从满庭芳的妓子口中听得。
皆因北境来帝都经商的商人去满庭芳寻花问柳,众妓子听是北境来的,想起前些日子楚北王率二十万大军围困帝都,便都好奇打听那楚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儿,何以这般了得。
那商人得意朝众妓子道,他们的王是位才二十出头的青年才俊,样貌俊俏无双,一双碧瞳。
听到碧瞳时,皇甫娣首先想到的就是楚羿,她瞠目咋舌,根本不信,立打听那商人宿满庭芳那间房后,当夜,便悄去求证,让那商人形容楚北王样貌,她画下,结果按那商人的形容画下的画像,果真是楚羿。
皇甫娣心中一时复杂难喻,返回睡房,神思了一夜,想楚羿觊觎她,只要让楚羿知她在此,一定会来带她走,由是,便写了一封信札,用蜡封了,趁机溜出满庭芳,想找信使把信送到北境给楚羿。
谁知,未找到信使,倒意外遇见楚羿,便才生出方才的事来。
这边,李胤见楚羿朝他走来了,他假装看天。
“王爷,让你久等了。”楚羿走近,早换了一副温柔神色,朝李胤道。
李胤听言,方才把眼神望向楚羿,故作惊讶:“没久等,这么快就和人家姑娘谈好了?”
其实楚羿虽一直与皇甫娣说话,实则眼神是注意着李胤的,他知道李胤也在注意他,晓得整个谈话过程,李胤既装不知,楚羿也装不知他知,便点头“嗯”一声。
李胤假意用晓得了的语气“哦”一声,方才一边把屁股挪到左边,留出右边给楚羿操纵马车,又说:“那快上来赶车,回家吃饭去,肚子都饿了。”
“好!”
楚羿答应,长腿一抬,上了马车,握过辔头,把马车小心谨慎的从巷道赶到集市上,一路缓慢的往城西去,因为手没空,糖人自然由李胤继续拿着。
俩人到城西时,已是酉时初,按理,此时的城西应该是静谧的,然而,却是一派让人大气都不敢喘的肃穆。
才见城西那巷道里,带刀宿卫依巷道两边整肃列队,唯留出中间通道,通道中停摆的是太后盛大威严的仪仗队,太后由手挽拂尘太监扶着,摆驾在楚羿宅子前,红漆院门大开,太后没有进去,戚伯控背躬身候在门边。
楚羿停下马车,与李胤相视一眼,太后大驾到此,自然是来找李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后能找到这里,并不足为奇。
“是太后,我去看看,你就别过去了。”李胤声音忽变得低沉,对楚羿说,把手上的糖人小心递给楚羿,心里已布满悲伤,太后都来了,仍不见李长阳,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李长阳不在世了。
楚羿那般敏锐,光听声音,岂会觉不出李胤心里的悲伤,知是为李长阳,晓得李长阳对李胤的重要,三年前让神策军刺探大绥军情时,意外得知李长阳已故,葬于皇陵,楚羿不止一次让神策军探查清楚死因,均无果。
“我陪你一起!”楚羿接过糖人,先下去马车,立伸另一手来扶李胤下来。
李胤强忍着悲伤,把手递给楚羿,长腿一迈,下去了马车,俩人一起并肩走过森严的仪仗队,朝太后走去。
此时,太后也看到了李胤,见李胤比五年前清瘦了好多,眉骨,眼圈骨微微凸起,想到若李长阳看到,得多心疼,每一想到李长阳,太后眼眶不觉就泛红,她让太监扶她去迎李胤。
李胤则更疾步走近,太后本想拿手去扶住李胤,不忍心让李胤跪拜她,然李胤却早跪下,拜道:“草民李胤拜见太后。”
楚羿也跪拜。
“起来,快起来,哀家的好孙儿。”太后赶忙把李胤扶起来,用布满皱纹的双手抚着李胤清瘦的脸。
“谢太后。”李胤站起来,楚羿也跟着起来。
明知不在了,李胤仍不死心,想亲耳听见太后说,眼含热泪,低声问太后:“草民抖胆,敢问太后怎么不见长公主?”
一提到李长阳,太后眼眶里打转的浑浊泪水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如倒悬的河水滚滚流下。
“是大姑姑她怎么了吗?”李胤的泪水也“倏地”滚流,声音颤抖的逼问太后道。
见李胤落泪,楚羿如被万箭攒心,心尖一阵阵生疼,把有力的手臂轻轻揽住李胤肩膀,以这样的方试无声的安抚着李胤。
“都怪哀家,是哀家不好,五年前哀家不应该去大觉寺礼佛,若不去大觉寺,长阳就不会发生意外。”太后捶胸悲恸道。
“意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求您告诉我。”李胤追问。
受文帝所求,太后那能讲真话,可内心又心痛,觉得对不起李长阳,因此恸哭了好半晌,方才欺骗李胤,说是去大觉寺的路上遇到了刺客,李长阳为救她,与刺客搏斗中意外被刺死了。
李胤不信,就算李长阳跛了一只脚,一般人也根本伤不了她。
看李胤不信,太后内心矛盾交加,可真相她是万万不能告诉李胤,只又用恸哭和懊悔来让李胤相信她的话。
“您最疼爱大姑姑,皇祖母,大姑姑的死因真的是您说的这样?她葬在那里?”李胤没有发狂的嘶吼,也没有发疯的大喊大叫,他只一次次的把至极的悲痛噎下,极其冷静的问太后。
为着大绥社稷,太后把眼睛一闭,笃定回答李胤:“是。长阳葬在皇陵。”
太后如此笃定泰山,李胤没再说什么?唯点了点头,好半晌后,方才又望着太后,声音嘶哑道:“皇祖母,多谢您特意出宫来告诉我大姑姑的事,我信您,但有朝一日,若让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到那时,还请您别责怪,孙儿将会以自己的方试为大姑姑讨回公道。天色也晚,皇祖母早些回宫为是。”
李胤说完,跪下给太后嗑了一个响头,恭送太后回宫。
太后哽咽不能语,示意太监摆驾回宫。
直到太后浩浩荡荡的仪仗出去了城西,楚羿方才扶李胤,正欲弯腰给李胤拍掉了膝盖上的尘土,李胤却突然一个趔趄,楚羿眼疾手快,赶紧一把将人半抱住,急询问:“你还好吧?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