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羿急忙缩回手,有些不太自然的站在门外。
“在等我?”看楚羿不大自然,李胤一手拿着湿衣服,一手扶在门上,头发已用干脸帕擦干,笑问楚羿。
“嗯!”楚羿道。
“太久没泡过这么舒服的澡了,泡得久了点,让你担心了。”李胤朝楚羿微略抱歉的一边说,一边走了出来,又说:“井在那?我将就洗澡水洗了衣裳洗,还没清洗。”
“井在鱼池边上,要不给我,我帮你去洗。”楚羿仗着胆子试探的说。
楚羿小心翼翼试探的口吻让李胤不禁哈哈一笑,道:“我挺累的,倒是想给你,可我这是贴身衣物,如何能给?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贴身衣物”四个字把楚羿的脸羞得从耳根一径红到脖子。
李胤这罪魁祸首全然不知,只管去井边打水清洗衣物去了。
戚伯做了宵夜正是来叫楚羿和李胤去吃,突见楚羿脸红耳热,担心急问楚羿是不是生病了?
楚羿微有些尴尬,赶忙回说没有,恐李胤不会用辘轳,便又硬着头皮去井边。
从浴房到井边也就十五步左右,楚羿过来时,才见李胤都已经打得水,正在盆里清洗衣服。
看用不上自己,楚羿只好默默站在一边看。
李胤余光看见楚羿,随抬脸冲楚羿一笑,没说什么。
这一笑,又把楚羿笑得心神骤然慌乱,即忙点了下头当是回应,拿手一指檐下,道:“那儿有晾衣杆,王爷。”
李胤点头,他不知道楚羿在不自在什么?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清洗晾毕,见楚羿仍还站在原地看着他,李胤把手上的水随意往衣服上一擦,朝楚羿走了过来。
见李胤走过来,楚羿心慌,不敢对视李胤,把头别开,假装看鱼池里的荷花。
“把头转过来,看着我。”李胤走近,把手在衣裳上再拭得干些,才拿修长的食指一拔楚羿的脸,让楚羿把脸转过来看向他了,李胤方收回手,认真道:“我从四岁起,就跟着大姑姑在军营长大,自己的事情我从来不喜欢使唤别人,都是我自己做,所以小楚羿,你不用小心翼翼来照顾我——
就像从前在王府我给你说的,让你随心而行,把王府当自己家,王府只有我,你,还有戚伯三个人,现在,在你这里,仍然是一样,只有你,我,戚伯三个人,我会把这里当自己家,你也让我把这里当自己家,你想做什么去做你的,不用特别在意我的存在,好吗?”
李胤见楚羿实在太无微不至,生怕那里对他照顾不周,故才这般说。
楚羿听了,也明白或许是自己表现得过于明显,让李胤感到了不适,于是不动声色,极力平定了内心,遏制住心曲,不让李胤察觉到丝毫,让脸上表现得平淡了,方才用普通朋友之间那种不冷不热的语气“嗯”了一声。
才又接着说:“那王爷以后便自便,上扶梯,左手一间是你的卧房,明天就别穿甲胄了,我给你备得有衣裳,我的卧房在你对面,我还没洗浴,就先去洗浴了。”
“这就对了嘛!去吧!”李胤笑说,他毫无察觉到楚羿对他有别样的情感。
楚羿“嗯”一声,撤身进去屋里,并在心里警告自己,痴心妄想李胤是他的事,不能给李胤造成任何困扰,否则他绝不放过自己。
翌日。
皇宫。
心里挂着事,文帝无心用早膳,起床后就去仁寿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正是在用早膳,听宫人报皇上来了。
太后不理,只管用膳。
文帝自己进来,一视何公公,何公公会意,立用眼神示意众宫人都下去。
文帝即恭恭敬敬跪拜在太后跟前:“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不答理文帝,唯把头别开,眼里突然老泪纵横。
文帝跪了半晌,见太后不答理,便自行起来,起来时故作踉跄之态来惹太后心疼。
然太后也并不看文帝。
“皇上,您怎么了?”何公公看出,急忙来扶文帝,假意问。
“朕无事,不过是前些日子殚精竭虑,操劳过度而以。朕带让你带的茯苓糕呢?快拿过来,给太后尝尝。”文帝见太后仍不答理他,又故意朝何公公说。
何公公赶忙回身接过身后的小太监托着的玉盘,玉盘里盛如雪般晶莹剔透的五枚梅花状的糕点,何公公接过后,立捧给文帝,文帝小心谨慎接过,再上前欠身捧于太后面前。
“母后,这是太医院才从太华山采购来的茯苓做的茯苓糕,知您爱吃,儿臣特意挑了最上等的,今早让御膳房做了,才做好,儿臣就给您送来了,您尝尝。”
一听是茯苓糕,太后那泪水更是止都止不住的直往下滚,总算转脸来看文帝,然却不吃那茯苓糕,而是命宫人收了,再哭着吩咐道:“哀家的长阳也最爱吃茯苓糕,给哀家拿去皇陵,供我的长阳。”
原来,太后在大觉寺礼佛七日后回来,就听得李长阳殁了的消息,几次哭晕在皇陵,逼问文帝多次,文帝实在推脱不过,把前因后果说与太后,从此后,太后便置气文帝,怨文帝和百官逼了死李长阳。
“母后,儿臣知道错了!求您放下吧!”文帝扑通一声,再又跪于太后跟前,道。
太后含悲忍泣,恨恨的盯着文帝,诘问:“你和百官逼死了哀家的长阳,你让哀家如何放下?如何放得下?想想哀家的长阳,十五岁就跟着先皇南征北战,为了国家,她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含泪发誓此生不嫁,要为国家战死,结果,她是怎么死的?啊?你说,皇帝,怎么死的?大绥对得起她吗?”
“是,儿臣知错了,母后,所以儿臣让长阳葬在皇陵,但是母后,现在不是您跟儿臣置气的时候,李胤回来了,您应该也听说了,倘让李胤知道长阳的死因,怕是会造反,所以母后,儿臣今日来,是求您别把长阳真正的死因告诉李胤......”
“皇帝啊!你知道你在跟哀家说什么吗?”不待文帝说完,太后就打断了文帝,反问文帝。
“儿臣当然知道,儿臣是在求母后您别把长阳的真正死因告诉李胤。”文帝回道。
太后听了,连连哭笑,道:“你当初和百官逼死长阳时,怎么就没想到有今日?”
“母后,您就别再讽刺儿臣了,李胤被儿臣贬为庶人,李胤知道您最爱长阳,他信您的话,您若不帮儿臣瞒下长阳的死因,李胤真的会造反,难道您忍心看着大绥社稷毁于一旦吗?”文帝再求太后道。
太后哀思如潮,可关系到大绥社稷,她不得不权衡轻重,在文帝的再三苦求下,太后只得忍悲答应,会在李胤下手查这件事之前安抚好李胤。
此时,城西。
用过早膳,李胤心里惦着李长阳一事,想裴桓一直在朝中,多三少二会知道一些,正好要去看裴信,一举两得,李胤便对楚羿说他要去趟尚书府。
“好!那我赶马车送你去。”正厅里,楚羿回答了李胤,不等李胤回答,就出去备马车。
李胤穿一身很合身的石青色锦袍,是楚羿按他以前的穿衣喜好给他预先准备的,他本想说自己去,奈何楚羿已经出去了,只好跟了出来。
戚伯正是在摆弄院墙下的兰花,朝戚伯道:“戚伯,我跟小楚羿出去一趟,可能不回来吃午食,不用等我们。”
戚伯一听,赶忙停下手,应声“好”,把李胤送出门,楚羿正好赶着一辆普通的民用马车到门口,看李胤来了,他即长腿一迈,下来马车,搴起芦帘,道:“王爷,上车。”
李胤冲楚羿一笑,再朝戚伯道:“那我们走了,戚伯。”
“哎!晚上早点回来,我烧饭等你们回来吃!”戚伯一边笑呵呵说,一边冲李胤,楚羿摆手。
楚羿,李胤答应一声“好!”。
李胤上了马车,他却没坐进车厢里,却是坐在前室,握过辔头,用下巴一指马车里,意思让楚羿坐车厢里。
楚羿一愣,道:“王爷,是我送你,怎么变成你送我?”
“你送我,和我送你,不都是一起去么?有什么不一样?”李胤笑了一笑,说,并催楚羿快点上来走。
“那回来时我来赶车。”楚羿一边道,一边无奈的正欲抬脚上马车,然当目光无意中掠过李胤露出的手腕时,楚羿心尖登时一阵锥心之痛,他没控制住自己,一把握过李胤手腕,掀开衣袖看——
先时因为李胤穿了甲胄,他没能看到,李胤病倒那次,只顾着照顾人,也未曾注意到,此时才见到,李胤手腕上因为长年戴镣铐,留下了一圈让人触目惊心的瘀青。
看完,楚羿声音颤抖着,脸色也阴沉让人可怖,问:“那一只也是这样吗?”
李胤已经看惯,他并不觉得什么,但见楚羿情绪如此激动,李胤不答,反倒担忧问:“你......还好吧?小楚羿。”
“我没事,就是问王爷那只手也这样?”楚羿拚命压着内心的恨,这一刻,楚羿只有那么想冲进皇宫斩了文帝。
“不过镣铐磨的,只要不戴,过段时间就好了。”
看楚羿这样子,似乎不把另一只手给他看,怕是难以平抚楚羿激动的情绪,于是李胤把另一只手腕抬在楚羿眼前晃了一晃,便放下,并把被楚羿紧握的手抽回,同时心里极为想不通,受伤的是他,楚羿看起来为何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