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李胤,楚羿,戚伯三人吃饭罢,楚羿收碗箸,让戚伯只管和李胤叙旧。
李胤问戚伯是怎么和楚羿遇到?
戚伯说出事那日,官兵们查抄王府,抄完整个王府,除却在李胤房中搜到迎娶和亲公主时布置婚房的一些金银器具外,别的值钱物一应没有,望着比脸还干净的王府,官兵不觉堕泪,连名上报,文帝感念戚伯为戚芳之父,加之年迈,因此没有太为难戚伯,只将他逐出王府,便作罢。
从王府出来后,为谋生,每日四更,戚伯挨家挨户收夜香倒。
直到半载前,那日倒了夜香,累得在街头睡着,突然被一个人叫醒,睁开眼睛一看,竟是楚羿,后来,楚羿买了这栋宅子,让他来这里住,又给了他银钱,他才没再去倒夜香。
李胤听了,看着戚伯已佝偻的身形,心里好不是滋味,感激的看向楚羿,才发现,不知何时,收拾好碗箸回来坐在他对面的楚羿那双眼睛早已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可有看出我脸上长了多少皱纹?”李胤拿手在楚羿眼睛前晃了一晃,笑问。
自知失态,楚羿即忙收回目光,显得有些窘迫,别开了脸。
“戚伯的事,谢谢你!小楚羿。”李胤再又说。
“王爷客气了,以前我也深受戚伯照顾,应该的。”楚羿调整好神态,方才敢抬头对视李胤。
只有楚羿心里清楚,他不是意外遇到戚伯,是在北境安顿好后,便让人特意来帝都打听戚伯的消息,正好半载前有了消息,算算也快要到实行计划的时候,就亲自跑了一趟帝都,挑了这栋宅子买下,就接戚伯来住。
楚羿既这般说,李胤也不和他多客套。
想到李胤这些日子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身体一定疲乏不堪,在去宫门口等李胤前,楚羿已预先给李胤备好了换洗衣裳和洗澡水,低声问:“王爷,累了吗?要不去洗浴了休息?”
正合李胤意,他也确实困倦得慌。
楚羿把李胤带去浴房,看楚羿两手空空,李胤正是想问楚羿换洗的衣裳,就见曲屏上已放了衣裳,再转进曲屏后,浴桶里也已备好了水,李胤伸手试了一试,水温不冷不热,正好。
“你准备的?”李胤转出曲屏,楚羿站在门那里,李胤朝楚羿问。
“嗯!”楚羿应一声,随道:“王爷快些去洗,一会水凉了,我给你关门。”
楚羿说完,便退了出去,不轻不重带上了门。
李胤卸了甲胄,把头整个都没进浴桶里,已经太久太久没这么舒舒服服的泡澡了,半晌,方才伸出头来,将结实有力的双臂放在桶沿两边,把头也枕在浴桶沿上,闭上了双眼,在心里想,楚羿这小崽子像是料定他一定会来一样,预先就准备好一切。
又转念一想,觉得楚羿有情有义,先是照顾戚伯,现在又照顾他,反正没什么坏心思,由他去。
想完楚羿,李胤又想罪已诏和文帝今日的欲盖弥彰,依文帝好面子,且刚愎的性格,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绝不可能会下罪已诏向自己悔愧认错,会是谁逼文帝呢?
还有李长阳,知道他出事,依李长阳的僻性,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他流放播州这五年,李长阳不仅没有来看过他,甚至连书札都没给他写过一封,太不正常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倘李长阳健在,便好,倘真是他想的那样......
李胤把头又深深埋进了浴桶里,倘真是他想的那样,不管是谁,他决不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
含元殿,文帝坐在案前批奏折,却横竖坐之不安,想如今李胤回来了,倘知道李长阳的死因,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文帝冥思苦想,要如何才如能把这件事瞒天过海?
“皇上,您要乏了,奴才扶您去睡寝,明日旬休,要去给太后请安!”看文帝思虑重重,无心批奏折,何公公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说。
文帝一听,骤然拍案。
吓得何公公急忙胆战心惊跪下,道:“皇上息怒!不知老奴是那句话触怒了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起来,”文帝突然龙颜大悦,道:“你没惹怒朕,是你话,反倒让朕想通了一件事,朕怎么就没想到太后,想瞒过此事,非太后不可。”
文帝在心里打定主意,趁明日请安,便与太后商议此事。
真是伴君如伴虎,无辜的何白眉白白被吓个半死,听完文帝的话,心里已明白是要瞒李胤,方敢起来。
另一边,东宫。
李胤回来,李彻如芒刺背,同样坐卧不安,索性披衣起床,命宫人去叫黄济来。
半个时辰后,东宫的人来到黄府,黄济正是睡下,听李彻命人请他去东宫,黄济二话不说,请东宫的人稍在正厅坐等,他随即起床穿衣,穿戴齐整出来,恰遇到黄仲去外面喝花酒回来。
黄仲见黄济难能可贵的穿戴得如此齐整,进来时,见正厅灯火通明,扫一眼,看是东宫的宫人,便懒得进去,醉薰薰往房中去,因此遇到黄济,黄仲拿手一摸黄济的衣裳,醉音浓重道:“穿这么济楚,去见心上人?”
黄仲无心的话让黄济神色骤然沉下,拿眼睛一视黄仲,锐利的眼神让黄仲立即酒醒了大半,立马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道:“该打,嘴贱,咱元崇是去见太子殿下。”
“兄长以后说话可要注意分寸,这种轻浮的话我不想听到第二遍。”黄济把黄仲摸他衣裳的手不轻不重弹开,直径去了正厅,与东宫宫人一起进宫。
东宫,李彻依然披衣坐在寝殿的床边,听宫人报黄少监到,李彻急得倒屣相迎出去,在寝殿外见到黄济,李彻似是找到了保护伞,直径上前紧紧抓住黄济的手,道:“黄少监,本宫害病了。”
黄济惊得不知所措,急忙挣脱李彻跪下,根本不敢看李彻一眼,把头紧埋于地,道:“太子殿下,您先把衣服穿好。”
听言,李彻才注意到,原来他一直披在身上的外衣不知何时掉了,他就只穿了一薄薄的里衣,着实不成体统,命宫人快些取衣冠来——
三四名宫人赶忙取之不迭,七手八脚给李彻穿戴整齐,李彻方叫黄济:“黄少监,本宫已穿戴好,你可以抬头了。”
黄济这才谨慎的把头抬起瞅了一眼,见李彻真穿戴整齐,他方把头抬好了,站了起来,道:“太子殿下方才说您害病了,可有传御医瞧过?”
李彻摇头一声笑起来,叹了一气,道:“黄少监一向聪明过人,怎么不知本宫害的是心病,御医如何瞧得好。”
“是臣愚钝!”黄济即又欠身道。
“罢罢罢!你们都退去,黄少监留下。”李彻朝众宫人说。
众宫人领命,唯唯退下。
李彻随问黄济:“黄少监,你说本宫这心病当如何医治?”
“回太子殿下,您不必忧虑,皇上已经有决断了。”黄济道。
李彻不解的一看黄济,等黄济说明。
“从皇上今日的举动来看,皇上没有恢复李胤身份,也未主动提及赏赐,可以断定,皇上不会再把李胤遣回播州,太子殿下也知道,延陵,贝州这两仗,李胤是以多少兵力打了胜仗,不得不承认,李胤确实用兵如神,皇上能不忌惮?
李胤若想逼宫,易如反掌,所以现在皇上就缺少一个可以把李胤打入死牢的罪,皇上想要李胤成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专为大绥打仗的傀儡,这个罪,只需要太子殿下您动动嘴皮子就能成?”黄济一一说明道。
“动动嘴皮子就能成?”李彻仍是疑惑。
“太子殿下您想想楚北王是谁?当初朝廷连接派使者去招安,均未果......”
“果然妙计,黄少监,本宫就知道,本宫的心病只有你能治。”不等黄济说完,李彻恍然大悟,道:“本宫向皇上谏言派李胤去招安楚北王,若招安成功,李胤身后便没了靠山,若招安失败,便可以办事不利为由,将李胤打入死牢。”
为请回李胤,本宫在播州给他下跪,特意抵毁楚北王名声,想让他们自相残杀,可没想到楚北王撤军了,他们根本就没有遇到,现在本宫唯一担心的是怕李胤已知对方身份,不同意去招安。”
李胤先喜后悲。
“关于身份这点,太子殿下大可放心,那马奴不敢告诉李胤他的真实身份,李胤死尽忠孝之道,那马奴却离经叛道,率大军围困帝都,斩杀百名传诏使者,逼皇上下罪已诏向李胤认错,此种种大逆不道之事皆为李胤一人,他安敢说?”黄济笃定道,因为他深知爱一个人比爱自己还要爱是什么心态,再又说:“再则,就算知道了也无妨,只要皇上下一道圣诣,封李胤为招安使者,李胤不接也得接,否则就是抗旨死罪。”
李彻听完,安了心,在心里下决定,明日旬休,后日早朝他便谏言文帝此事。
心病治好,李彻呵欠连天,想要睡寝,让黄济可以回去了。
黄济应声“是”,悄抬眼瞅了一眼李彻,退了下去,自回去黄府。
这边,楚羿一直守在门外,半晌不见李胤出来,心里担心,正欲扣门询问,“吱”一声响,门突然打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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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