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势不对,凭言语不足以震慑李彻,李胤即飞快冲进婚房,无论如何,这欺君之罪万不能坐实。
一旦坐实,不止他死罪,那小崽子也得跟着死,而且大绥与疏勒的这一仗也将非打不可。
只见李彻伸出的手正掀绡帐,就被李胤一把钳住手腕,使李彻动弹不得,李胤再一次言语威胁道:“太子殿下,你可要想好了,这绡帐一但掀开,吓着吾妻,就别怪臣弟不念手足之情,定要到父皇那里讨个说法。”
门外的护卫见李胤对李彻动手,也都冲了进来,拔刀相向李胤。
裴信也立护李胤,拔剑怒视对方,双方一触即发。
“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谁敢跟本王动手?”李胤目光冷峻的一扫众护卫。
这可是冠军王啊!跟他动手无疑自找死路,见李胤动怒,东宫众护卫立吓得收刀入鞘,忙不迭把头低下,夹于怀中。
李胤越是阻拦,李彻越是坚信有鬼,反正已与李胤撕破脸皮,今日势必要坐实李胤的欺君之罪,否则日后他更无还击之力,因此将心一横,眼一闭,非掀绡帐不可。
就在这时,楚羿突然一声轻咳,翻了一个身,把脸翻对里面,背对众人,紧接着便低声呓语。
李胤喜不自胜,以为楚羿醒了,他无心与李彻纠缠,猛地甩掉李彻的手,立将绡帐拨开一点,把身子探进去,才将屁股坐在床沿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楚羿的背,温声问:
“怎么了?醒了,是吗?”
楚羿没有回答,仍在低低呓语,但置在被子上的手指却没有方向的微微动着,似在找什么东西?
李胤便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伸过去试试看,看楚羿在找什么?
没想到俩人的指尖才一触碰到,楚羿原本微微动弹的手指骤然如敏捷地一把抓住李胤的手,似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握不放,口中也不再呓语,似乎心安了。
看楚羿这般,李胤便就坐着,任由楚羿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仍安抚的轻抚楚羿的背。
楚羿声音低微,众人不仅没有听出他是男是女,反倒被这“情意绵绵”的画面弄得面红耳赤。
李彻本就离床不远,透过那若隐若现的薄薄绡帐,比谁都更清晰明了的看清楚李胤的每一个动作,是那样温柔贴心,扪心自问,他对太子妃都做不到这样。
加之楚羿背对众人,只见他露出的一点背,极为单薄,这身形,跟昨日那位疏勒公主确实像,还有这身衣服,是皇室吉服的里衣,不会有假,因此李彻不敢再妄动。
先时有多青眼黄济,此时心里就有多愤恨黄济,现在弄成这局面,使他进退维谷。
“说了是王妃,这下信了吗?太子殿下。”
李胤是时候的把身子撤出绡帐,仍旧坐在床沿,唯留被楚羿紧握的那只手在帐中,余怒未消的直视着李彻。
李彻自觉理亏,心里后怕又惭恚,倘这事真被李胤捅到文帝那里,他这太子之位真危矣。
“信了信了,是本宫听信流言,搅扰了王妃,还请臣弟容谅,切莫将此事闹到父皇那里。”为息事,李彻强忍心中怒火,低声下气恳请李胤。
“好!下不为例,今后还请太子殿下管好自己及东宫的人,若再敢来我府中放肆,臣弟绝轻饶素放。”李胤道。
身为太子,被王爷这样警告,李彻自觉难堪,却又不得不忍受着,带着众护卫灰溜溜离开了武安王府。
一出来王府,李彻就直奔黄济府上。
同时,一个穿着异或装的娇小身影也随着李彻的离开悄翻墙离开武安王府。
“太子殿下,咱们这是要去那里?”赵万恐李彻在武安王府丢了大脸,要去干什么傻事,便策马跟在后面,抖胆问。
“蠢货,自然是去找黄济,本宫没差点被他害死。”李彻怒火道,更为快马加鞭,众护卫无马骑,赵万便自作主张让他们先回东宫,就他追在李彻身后去。
这边,戚伯赶忙闩门不已。
婚房里,因手被楚羿紧握不放,李胤照旧坐在床沿边,看裴信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他忍俊不禁。
“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这么个小场面,就吓着你了?”
“李子修,你管这叫小场面?你知不知,刚刚差点就……”裴信极为无语,刚刚若坐实欺君之罪,脑袋就得搬家了。
自从五年前入了东大营,上了姓李的这条贼船,裴信就再没再过过安心日子,在沙场,跟着这人玩命杀敌,如今破敌归都,还以终于可以省点心了,没想到,一天天更是过得心惊胆战,这人不是欺君,就是窝藏罪犯。
裴信收剑入鞘,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隔着绡帐看了一看楚羿,再又一看李胤,问道:
“现在确定了,就是他冒充的皇甫娣,你打算怎么做?子修,照我说,我看他也好得差不多了,干脆找个无人之地,丢他在那儿,死活全凭天意,反正你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说呢?”
“你看他握我的手,握得多紧。”李胤没回答裴信的话,反笑着掀开绡帐,让裴信看楚羿紧握他手的样子。
裴信把脸一歪,看都懒得看,隔着那薄薄的绡帐,他早看够了,只穷追不舍问李胤究竟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听到了。”李胤道。
“那您老倒是给句话呀,怎么做?我好去安排。”裴信是又急又愁,想到方才的事,他心有余悸。
“不用安排,他就住在我这儿。”李胤敛了笑,总算正视裴信的问题。
裴信一听,立暴跳起来,“我说你是走火入魔了吗?李子修,窝藏罪犯,死罪,死罪啊!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胤道:“不管把他送去那里,都不会有在我这儿安全。”。
裴信听罢,重重“嗐”一声,尤为无可奈何,看来这人真是走火入魔了,大费周章要知道通缉令上的人,原来不过是要给对方最好的保护。
“好,好,那我再问你,你把他留下,倘若再发生今日这种事,你又不在,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今后我去那儿,便把他带到那儿,不就行了。”
裴信:“......”
“好了!裴大将军,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你换位想想,若那年我遇到的不是他,是别人,还真指不定会是什么结局?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所以,别再仇视他了。你看,他多懂事,刚刚他翻身时,我还以为他醒了,原来没醒,却能配合我打发了太子,我才没被坐实欺君之罪。”
裴信:“......”
反正这人是吃了称砣铁了心,怎么说都不听。
此时,客栈里。
哈图耶仍然半躺在榻上,两眼无神的向上仰望,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其实,与其说是在看东西,倒不如说他是在等待一个让他无比期盼的消息,只见从武安王府闪出来的那个身影,阿衣努儿才进来房中,哈图耶向上张望的两眼立就一轮,盯在阿衣努儿身上,急问。
“努儿,如何了?”
阿衣努儿面色沉重,先朝哈图耶施礼毕,才回答:“回主子,失败了!”
“失败了?”哈图耶反问,骤然一声苦笑。
“是的!主子,失败了,武安王把此事压下来了,太子想察觉到,想趁机治武安王欺君之罪,罪没治成,反与武安王彻底撕破了脸皮,最后灰溜溜离开了王府。”阿衣努儿把在武安王府中探到的一一禀告哈图耶。
哈图耶听罢,脸上没有更大的失望,这个结果其实他早就料到,李胤,一代儒将,大绥脊梁,封狼居胥的冠军王,这些称呼,并不是叫叫而以,这个人是当真配得上啊!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没门!
“主子,那接下来咱们要做些什么?才能再挑起大绥去灭掉疏勒。”阿衣努儿问。
“只能徐徐图之了。城南是大绥王孙公子,商贾云集之地,你去那儿挑个地段好的商铺,咱们先安顿下来。”哈图耶说。
“是,主子!”阿衣努儿领命,自退了出去办理。
哈图耶直望着阿衣努儿出去的背影,无论要多久,他都能等,终有一日,他定要让李胤亲领着大绥的铁蹄踏碎了整个疏勒王室。
与此同时,黄府。
黄济似是知道李彻会来一样,看时候差不多了,他便亲自沏茶,扫榻以待。
黄氏二兄弟虽已而立之年,却都未成家,因此同住祖宅。
今日得了文帝赏赐,黄仲见谁都趾高气昂,回到府中,便令奴仆将文帝赏赐高供于祠堂,再又烧香跪拜,自伐不尽,只觉备受冷落的黄氏从今儿起就要飞黄腾达了。
跪拜毕,黄仲出来祠堂,去正厅,忽闻有茶香,见原是黄济亲沏,以为对方是沏来敬贺他的,心想算黄济有眼力见,便命黄济给他倒茶。
黄济平时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人,加上这些年来战争不断,文帝重武轻文,因此司天监那群只会耍嘴皮,看天象,宣图谶的员老,皆被冷落,在文帝面前压根说不上话。
监正都说不上话,黄济这个少监更是靠边站,不过就是跻身于朝班,按时上下朝的一员罢了。
因此黄府无论大小事务,皆由黄仲说了算,加之黄仲为人刻薄褊急,就算是手足,黄济官场不得意,他也并不嘴下留情,常出言嘲讽,由是黄济更概不闻声,与奴仆无异。
不料今日却改了性,黄济先朝黄仲施礼毕,再道:“兄长,这茶你喝不得,这是给太子殿下准备的。”